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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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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的鸣笛声、孩子的哭啼和大人们的喧闹乱成一团,程延就倚在车站掉漆的墙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一米远的地方,一窝打工仔不知道操着哪儿的方言,程延是一个字也没听懂,甚至开始烦躁,他想发一通牢骚,但他没那个心情,他的脑子里只剩下断片前一刻江濯然说的那句“恶心”。
正出神,裤兜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程延不想动,他现在只想抽完这根烟,,但打电话的人似乎没那个眼力见,程延没好气地接了。
“程哥,你真要走啊?你和江濯然怎么了?我看他不是来事儿的人啊!”对方上来就叭叭地说了一堆,吵得程延脑子里直嗡嗡。
“没事我就挂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十分不耐烦。
“别别别,程哥,最后一句,我听老伍说江濯然退学了。”对方说完电话里就传来了忙音,程延愣住了,火车刚好到站,他魂不守舍地掐了烟。
上车几乎是人挤人,刚进去,
就扑面而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程延一步一步机械地走到车厢里,整个人泄气般顺势倒在硬卧上,他不是没钱买软卧,只是他不想让自己太舒坦,太好过。
床板硌地脊背生疼,但他一点也没在意,脑海里只剩下江濯然的影子挥之不去,他现在迫切地想找个方式惩罚自己。
程延第一次遇见江濯然是在一家乌烟瘴气的小会所门口,程延刚从台球厅出来,叼了根烟,5.2的视力一眼就看见了会所门口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儿蜷缩在地上,旁边围了几个壮汉对着他拳打脚踢。
程延见怪不怪,这样的事,这块地界天天发生个千儿八百遍的。所以他是真没想管这事儿,但他走到会所门口时,还是忍不住转头了,好巧不巧对上江濯然那双复杂又干净的眸子,这本身是矛盾的,但在他的眼睛里却真真正正给人这样的感觉。
程延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刻,总之,他冲上去撂倒了一个壮汉拉着江濯然就跑,估计他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人追了两下走个过场也就不追了。
这一带程延很熟,左拐右拐地就给江濯然带到了一个诊所里。诊所是程延发小阳子开的,阳子全名苏新阳,程延和苏医生关系算不上铁,他们俩的感情完全建立于程延有个漂亮姐姐程涟的基础上。
“阳子,给这小孩儿看看有没有给打出什么毛病。”推开门,程延的大嗓门就嚎了起来。
“看不出来你还打初中生。”阳子从休息室探出头,看见江濯然生嫩的学生模样,忍不住调侃程延。
“高中。”小孩儿跟在程延身后冷冷清清地开口。
一路上江濯然都没和程延说话,只乖乖跟在程延后边,程延不知道是他本身就不太爱说话还是被打的说不出话来,这会说了俩字,程延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行了,上高中的小朋友,你这被打的不轻啊,”苏新阳拿出医药箱,眼神在江濯然和程延身上徘徊,“某些不三不四的人少干带坏小朋友的事。”
“你什么意思?”程延听着有些不对味,“我一五好青年,见义勇为救人一命,到你这儿我成始作俑者了还。”
苏新阳没搭理他,给江濯然上了药,嘱咐他伤口不要碰水。还好伤不算严重,程延估摸着也就十天左右就能好个差不多了。
程延跟江濯然前后出了诊所,江濯然一副无助病患的模样。
“小孩儿,你住什么地儿,我送你回去。”程延看着江濯然苍白的脸,一时间圣母心泛滥。
江濯然起身整理衣服,没看程延,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犯了什么事?”
程延轻笑一声,挑了挑眉:“小弟弟,我可不爱多管闲事,在江湖上混的规矩就是少掺和。”
江濯然没接这中二的话茬,跟着他屁股后面走。
“哎,你不说住哪我怎么送啊。”程延走了两步,一拍脑袋,停下来看江濯然。
“世纪网吧。”江濯然歪头对上程延的眼睛,虽然程延比他年纪大,但海拔比他还差了点儿。
“网吧?你晚上不回家,家里人不担心?”程延皱了皱眉,这小孩看起来是乖宝宝,骨子里没想到还挺叛逆。
江濯然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毛,“你刚刚好像说你不爱管闲事。”
“你……”程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行吧,他没辙,把江濯然一个受伤学生放在网吧,他终究不放心。幸亏了程延是一个人住,刚上大学就在旁边买了房子没住宿舍。
他领着小孩到了自家门口,先开门进去换了拖鞋,转身递给江濯然一双备用拖鞋,小孩儿也不客气,穿上鞋就很自然地进门坐到了沙发上。
程延把两人的外套搭在衣架上,衣服口袋突然震动起来,程延翻了翻自己的外套手机没响,转而从另一件外套里扒拉出来江濯然的老牌手机。
程延顺手拿给了他,瞄见他的屏保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和程涟不一样的漂亮。程涟走的路线是那种长发飘飘的淑女范,而那个女人红唇、卷发,叼了根女士香烟,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妖魅,眼眉间又恰到好处地透着点颓然,很特别的吸引力,程延只不过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江濯然看也没看就关了机,程延见了忍不住调侃他,“是你屏保上的女生吧,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你都不理?”
小孩儿静静地看着他,声音没什么起伏,“那是我妈。”
“你妈?”程延错愕地张大了嘴。
“别说脏话。”江濯然抱着手倚在沙发靠背上。
程延打量了江濯然两眼,别说,他长的确实不错,遗传了他妈良好的基因,可惜的是没继承他妈的气质,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
程延移开视线,眼睛已经有点迷迷瞪瞪了,对小孩儿说了句:“你随意,我睡觉去了。”,就径直走到房间关了门睡觉,他是真的困了,也没管江濯然睡哪。
第二天程延起床的时候江濯然已经走了,客厅整理地整整齐齐,他嘴角忍不住上扬,低声叹了一句:“还真是三好学生。”
火车窗外的天空从蓝色晕染成橙色,程延一闭上眼就都是江濯然,他搞不清楚自己对小孩儿是什么感情,以前没往那方面儿想,但自从他喝醉不明不白亲了江濯然之后,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可以这样说,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埋下了一颗叫“江濯然”的种子,潜滋暗长直到现在有了点儿苗头他才发现已经没办法掐断了。其实,江濯然说他恶心也没错,一直跟自己弟弟长弟弟短的人,突然来这么一下,要他,他真得一巴掌呼上去了。
程延长长地叹了口气,把自己陷进被窝里,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小孩儿,他没法皮厚到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对江濯然说一句:“我大你六岁,长辈亲你一口是你这小孩讨喜,矫情什么呢你。”,这太不要脸了,即使这一直是他的行事风格,但当对象变成江濯然,他就没由来地怂了。
车厢里的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了,灌进来一串寒风,程延打了个寒战,低骂了一句,裹上衣服去了外边,他想抽烟。
正吞云吐雾,老伍打来了电话,老伍说江濯然昨晚就没影了,问了街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程延紧抿着唇,失魂落魄地回到车厢里瘫倒在床铺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撑到了半夜,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他第二天睁开眼,车已经快到站了,鼻腔一阵发痒,不出意外是要感冒了。
下车的时候,京城正下着小雨,甚至有朝大雨发展的迹象,程延下车呆在候车区抽了根烟,他的脑子一直卡壳在前一天,这会儿下了车却不知道要干嘛了。
雨连着下了好几天,程延回到家里,冷冷清清,张嫂似乎也有很多天没有来了,好在他也习惯了一个人。
程延上楼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给江濯然打了几个电话,得到的是无休止的关机,他焦躁地将手边一本活页本扔了出去,活页本落到墙上那一刻,程延好像想到了什么。
“老伍,”电话刚接通,程延就迫切地说道:“江濯然有一本牛皮纸外包的日记本,你看能帮我去他家找找吗?”
老伍的速度很快,两个小时从城郊开车到桐临给了程延发了消息。但两个小时对远在京城的程延来说,已经可以算上煎熬了。
“程哥,江濯然可能在京城。”老伍果然找到了笔记本,按程延说的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他惊讶了一会儿,调整了情绪回了电话。
老伍发来的是照片:“程延走了,他不知道我说的恶心不是指他。”字很少,程延却没摸透他的意思,这句话顶格写着纸面的最上头,最下面写了两个字:“元海。”
他没犹豫就下楼拿了车钥匙,连滚带爬开车去元海,别人不知道元海什么意思,但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