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剑尊没死》井临渊

39、第 39 章

　　雪下大了，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慢慢笼罩了整个城池。

　　落雪在这片城池，如此稀松平常。

　　青年行于雪庭，眼神迷离，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忽然，一阵寒风卷过，雪花在他身边形成了一个旋涡。

　　玉轻尘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卷入了雪中，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客居于此的淡江渺有所觉察，眼神一凝，迅速跃起，追随那股妖气而去。

　　风雪愈加猛烈，裹挟着非同凡世之雪，几乎令人看不清前方的路。

　　雪妖在这片雪原中行踪诡秘，擅长操控风雪，瞬息之间便将玉轻尘卷入了深处。淡江渺紧随其后，剑意如虹，将风雪劈开，直逼雪妖藏身之所。

　　洞穴内，冰壁晶莹剔透，寒气逼人。玉轻尘被困在一块巨大的冰晶中，面色苍白，呼吸微弱。

　　“玉轻尘？”

　　淡江渺唤了一句，未得反应，剑意一展，破了冰晶。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角落里扑了过来，淡江渺垂眸，手中迅速化剑格挡，雪妖被震退几步，发出尖锐的嘶吼。

　　雪妖发出一声尖啸，挥爪迎击。两者在洞穴中展开激烈的战斗，剑光与寒气交织，洞穴内的冰晶被震得纷纷碎裂。

　　就在此时，淡江渺忽然感到一股异样的气息，她迅速转身，看到洞穴深处有一个绿瞳金雀羽的妖艳少年，正瑟缩在角落里，眼中满是惊恐。

　　“你也是被困在这里的？”淡江渺一边与雪妖缠斗，一边问道。

　　少年点了点头，声音颤抖：“我叫鸿宣……被雪妖抓来已多年了。”

　　淡江渺点点头，几步之间，已借剑意隔开雪妖与少年。

　　一剑破空，冰晶之上，明明已是渡劫期的雪妖却在这一剑之下，碎裂一地。

　　随后，她挥剑劈开冰晶，将玉轻尘捞了出来。

　　“……剑尊……”

　　玉轻尘懵懵懂懂，也不知何时就来了妖洞。

　　淡江渺点了点头，一手捞起他，转身看向鸿宣：“走吧。”

　　鸿宣一怔，莫名相问：“你……你要带我走？”

　　淡江渺：“？”

　　她只发现这些人人鬼鬼一个个都想的还挺多的。

　　她御剑带着玉轻尘和鸿宣离开了洞穴，回到了飞雪后殿。

　　“照顾好你哥哥。”淡江渺淡淡说道，随手将玉轻尘交给了玉轻羽。

　　目光落到鸿宣身上，想了想，还是带他回了自己的客院。

　　静辰正在打坐修炼，觉察到微弱的妖气，推开门一看，淡江渺手里捞着一个小妖回来，不禁皱眉：“半妖？……”

　　淡江渺笑了下：“以前大师兄让我去接一个半妖，我不是没接到。今天正好碰见一个，顺手。”那时候天地巨变，大师兄刚救完人，不得已又提前合道，临行之前叫她去接那个约好的半妖。她赶到时却只见到空荡荡的庭院，半妖已经不见踪影。……这数千年里，难得算是件憾事了。

　　静辰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真是和他一样，随心所欲。”

　　都过了千年了，还是他们负责捞尸体，他负责来救活是吧。

　　一个个真是人才。

　　他掏出丹药，喂给了鸿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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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风长啊……”

　　静辰问她，“他以一身，化为剑道之主。静渺你便是修剑的，近年可有所感？”

　　淡江渺想了想，“很熟悉。又很遥远。道之一字，不如人，已捉摸不清。”

　　“洛风长……？”

　　在天玄宗的地盘上，那总爱缩在角落当透明人的年轻半妖突然开口问。

　　淡江渺回头，“？”

　　鸿宣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呆了片刻，忽道，“我等了很久，很久……但他没有来。”

　　剑尊微微睁开了眼睛。

　　再回忆起当年的情景。

　　空无的庭院，渐渐淡去的驳杂的妖气。

　　看到他，还有他的身份。

　　淡江渺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就此联系过来，“抱歉。那是我的错。我当时应下去找你，却没能及时赶到。”

　　“与你无关。……是我太天真了，以为真的有人会来救我。”

　　淡江渺望着他， “……当时天地规则不稳，大师兄不得已合道了。我等修为不足，实在没有办法。”

　　“我以为……我以为他不要我了。”

　　淡江渺淡道，“……洛师兄不会舍弃任何人。”

　　是啊，像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会食言呢。修剑之人一诺，本就重于千金。

　　鸿宣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凉，低声说道：“我知道的，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那段时间，我……”

　　那时他早已走投无路了。

　　孔雀一族，只剩下他一个。他四处奔逃，从妖族手下，从修士手下，他混迹于妖兽潮中……直到，直到他说要带他走。

　　“呀？这里有个小人！大师兄！”

　　“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不好啦！这小人流了好多血！”

　　于是那剑道首徒款款行来，脱下洁白的外衣，遮盖了孔雀身上残破的羽毛。

　　“我名洛风长，天玄宗剑峰大弟子，你要跟我走吗？”

　　他是这样说的。

　　后来，他却食言了。

　　他们要救人，所以将他安置在城中的小院中，可是他一直等，一直等……都再也没能等到他来。

　　直到人们对妖的痛恶开始爆发，直到他被夺走了小院，直到有新的妖趁乱劫走了他。

　　“所以……你是故意的？”淡江渺喝着茶，似乎只是随口的问句。

　　她是他的师妹，她果然也很聪明。

　　过了千年，他又怎会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妖呢。

　　世上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在雪妖洞中的出现，也不过是有意为之罢了。

　　“是。我知道你。洛风长的师妹，这三千年来剑峰之主。”

　　而果然他带大的人，也有着如他一般无别无区的心意。他们如此的相似。那样如出一辙的，独属于剑修的冷静与坚定让他感到熟悉又陌生。

　　“你来就是问问这些？”

　　“……”

　　“洛风长……他是记得我的对吗？”

　　“若非如此，我当年又何苦去寻你呢。”他只是无力了。天地有残缺，为救世人芸芸，他只能将这过路的孩子，暂时托付于她。

　　“……”

　　“想去看看天玄宗吗？”

　　鸿宣：“我还可以去吗？”

　　淡江渺道，“我虽无此意。不过，若是我师兄还在的话，必然是会这么问的。你可以。”

　　鸿宣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他低声说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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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江渺静静地坐在庭院中，茶香氤氲，思绪却依然停留在鸿宣的复杂过往中。她微微叹息，正欲起身，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淡仙友，我是惠悟，前来拜访。”门外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淡江渺拂袖，院门哗的打开。“进。”

　　门外走来一位身披袈裟的青年，双目含笑，慈善而悲悯，正是禅林寺的惠悟。

　　惠悟步入庭院，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淡江渺身上：“仙友，论道会即将结束，惠悟特来辞行。”

　　淡江渺点了点头：“祝仙友一路顺风。”

　　惠悟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似乎有话要说。

　　淡江渺微微一笑：“仙友，多年相识，我就知道，仙友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惠悟：……

　　被你猜中了。

　　至于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无事，他又何敢于搅扰呢。

　　“此来，是为合欢宗事，想听听仙友看法。”
　　“合欢宗？”

　　不太听说过啊。

　　“想必仙友刚出关不久吧。”

　　淡江渺笑了笑，“惠悟？”

　　佛子面上露出一抹薄红，衬着眉心的剑痕更加耀眼。

　　惠悟皱了下眉，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突然伸手揉了揉耳垂，见她来问，还是认认真真解释道，“仙友无信的这五百年，修真界势力起起落落，又换了许多。合欢宗便是这崛起的一支。凡修道者，皆求斩断尘缘，此宗门却反其道行之，专以情欲为道，误人深矣……”

　　相识多年……这样的动作，对于惠悟而言，似有些失常。

　　淡江渺的目光微动，落在他发红的耳尖，若有所思。

　　“……我倒不是不能理解，至于仙友此言倒是差了。天地大道万千，芸芸众生各有所求罢了。”

　　惠悟面露难色：“须知修心者苦，自然比不得纵欲者游乐。近些年七派之中也有不少转投合欢，放纵自我，六根不净，耽于痴妄，贫僧只是担心，若任其发展，恐怕会酿成大祸。”

　　淡江渺摇了摇头，“修道之人各有其道，我等又何必强求一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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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掌门之命，已经处理好了。”

　　“很好。”帘帷随风而动，隐隐露出上座青衣单薄的女子脸上妖妖娆娆的笑意。

　　“哼，本门倒要看看，高高在上满口慈悲大话的佛门宗子，中了我合欢宗的毒，还能有几分清高。”

　　“走吧。”

　　“对了……他去哪儿了？”

　　“……好像是去拜访天玄宗那位静渺剑尊了。”

　　“！你说谁？”

　　“……静渺剑尊？”

　　女子脸色一变，“该死！谁让你这个时候毒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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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渺……剑尊……”蓦的，他呢喃了一句。

　　淡江渺：？

　　“惠悟仙友？”

　　温度有些灼热起来，皮肤开始发红，惠悟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脸色一变，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双手合十，闭目默念经文，但体内那股异样的感觉却愈发强烈。

　　惠悟深吸一口气，勉强睁开眼睛，却发现视线变得模糊，面前已相识数千年的白衣剑修此刻仿佛头顶都戴上了佛光……

　　是了。

　　静渺——仙友——剑尊——

　　自初见之时，她就一直如此。

　　她知道吗？

　　她或明白吗？

　　他一直未能接任禅林主持之位。

　　直到……

　　直到她陨落那日。

　　师父在世之时，曾对他有所警告。只是他未曾在意。

　　不。

　　此事，素来只是他心有牵念而已，从来都与她无关。身为佛子，主持继任，他不该辜负师长期望，更不该予她有所负担。

　　仅此。

　　仅此而已。

　　他的脸色越来越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强撑着说道：“静——剑尊——贫僧……恐怕是中了……宵小之毒……”

　　惠悟勉强维持着清醒，但眼神中已带上了一丝迷离，伸手落在她的手腕间，“剑尊——我——”

　　他不出事则已，一出事还就是一个大招。

　　淡江渺淡定抬手，一掌劈晕了他。

　　细微的香气一下蔓延开来。

　　淡江渺拧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