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梦里有我》何孑孑

67、无聊的梦（八）

　　因为两人在现实中各自的家，实际并不是这样分布的。
　　童年时候，那会儿范谨茹还跟着爸爸一起住厂里分配的房子，秦琛家是独栋的小洋楼，城市还没有发展起来，这时两家住所确实离得还算近，所以两个人的上学路线会有交集。
　　可是很快，那座每天都在变化的城市将迎来蓬勃的生机，秦明皓也成了小有名气的企业家，那时他会领着秦琛搬去更安静更能保护隐私的另一处住宅，如果范谨茹没记错，那里和她记忆中的家，足足隔了两个区。
　　但是现在，秦琛无视实际的位置分布，强行把这几个地点糅合在一起，还正好分布在大脑区域……
　　范谨茹缓慢地将地图折叠收起，她必须去到那边瞧瞧了。
　　因为距离还算远，范谨茹打了车，当然，不用付费的那种。
　　她在路边就下了车，没想好具体去那里，就让司机在学校附近停下，范谨茹走在路边，她现在活动范围很大，比一开始那会儿只能在浓雾包围中打转可好多了，她觉得秦琛控制梦境的能力可能提高了，这么大的范围，所有人都有清晰的面容，都有各自的行为方式，要做到这些应该不容易吧？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范谨茹的耳朵里闯进了一丝细细的呜咽声，她仔细辨别着，凭借敏锐的听力，她找着了正在垃圾桶里奋力往上爬的两只小奶狗，一只白色，一只花白。
　　范谨茹一时间沉默了好久，她不由轻轻眯起眼睛，又来？
　　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复杂的滋味，范谨茹抱着双臂站在侧旁，她既没有去救这两只小奶狗，也没有离开。
　　“哎呦，这怎么有两只小狗？谁这么残忍给扔这儿啦？！”说话这人一边盯着范谨茹，一边意有所指道，“啧啧，这么小的生命，怎么就下得去这个手哦，扔了不说，还要站着看它死呢……”
　　范谨茹眼神瞟过去，冷丝丝地说：“您这么有爱心，捡回家养啊。”
　　“我？我……我家有小孩，可不敢养狗。”那人踮着脚又瞅了眼小奶狗，“啧啧，而且这么小，没断奶吧，养活怕是得费大劲儿啊……”
　　范谨茹冷笑道：“也是，毕竟说话不用费劲儿。”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这狗就是你扔的吧，不是你扔的，谁正常人搁垃圾桶旁一直站着啊。”
　　“您说对了。”范谨茹乜过去一眼，她的神情给人一种静谧美好的感觉，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那我要突然发疯打人您也能理解吧？毕竟我不正常，我控制不了自己啊。”
　　那路人忌惮地往后退开几步，走开了：“……神经病！”
　　范谨茹收回视线，继续百无聊赖站在原地，其实体验不怎么好，腿站酸了，鼻子里总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臭味，好在没有苍蝇和蚊子，可能因为这是在梦境中吧。
　　很快，范谨茹等到了想要见到的人，刚放学的秦琛正朝这边走过来。
　　在这里很有必要提一提，范谨茹现在还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好好一个花一样的少女，非要跟垃圾桶站一起，任谁经过都是要好生打量一遍的，秦琛也不例外。
　　在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刹，范谨茹听到了轰然的一声巨响。
　　这是命运的交汇？还是来自灵魂的触动？
　　当然不是了，这座城市出现了裂缝。
　　是真的裂缝，地面凭空出现了裂纹，就像有一道巨大的闪电劈在地上，纹路蔓延出去，又或者是发生了地震，恐怖的压力让地表产生碎裂一样的纹路。
　　范谨茹满脸震惊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裂隙，她缓缓抬头看朝秦琛，后者冷淡瞥过她，就像对待每一个陌生人一样，唔，不过在这个时间节点，两人确实没有交集，也确实就是陌生人。
　　可是令范谨茹吃惊的不是这个，这样巨大的动静，这么明显的变化，周围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惊慌，他们甚至连走路的节奏都没有乱……没有人看得到路面的裂隙。
　　秦琛突然蹙了蹙眉，他走上前来，稍一踮脚，就瞧见了垃圾桶里的两小只，再次瞥一眼范谨茹，秦琛朝附近的便利店走去。
　　范谨茹盯着地面的裂隙继续出神，她索性蹲下来，用手触了触，真的裂开了，虽然纹路称得上纤细，但用指甲刮擦可以感到明显的凹陷感，所以……这一切不止是视觉上的。
　　这是一个只有她能感知到奇异现象。
　　这时，秦琛买完羊奶回来了，他甚至还在店里冲泡好了，用一个小小的婴儿奶瓶装着，秦琛自然地经过范谨茹身旁，他伸手要去捡小奶狗，但他有点洁癖，既不想离垃圾桶太近，又不想放弃小奶狗的生命，这让他脸上显出一点痛苦的挣扎。
　　范谨茹站起身，瞅了瞅离奇出现裂纹的地面，又瞅瞅一脸要死了的秦琛，她突然开口道：“我帮你。”
　　秦琛回过头看她，范谨茹嘴角轻轻勾了下：“叫我姐姐，我帮你。”
　　秦琛的嘴唇不自觉紧抿，他朝后退开一点，飞快看了一眼范谨茹，低头喊：“……姐姐。”
　　地面的裂纹像是活物一样，再次朝前“生长”了一小截，这样的变化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和最初的巨响比起来，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范谨茹突然想起他从上一辈子秦琛的梦境中出来的情景，那时整个画面骤然破碎，像是突然碎裂的玻璃或者花瓶什么的。
　　现在，她脚下的这座由秦琛化作的城市，是不是也只是大一点的“花瓶”？
　　说起来，当时她推测离开这个梦境的规则是什么来着？
　　一，秦琛的死亡，也就是他化作的这整座城市的湮灭。“
　　二，触发“不可能”。
　　范谨茹的脸上潮红飞速蔓延，她眼睛明亮得惊人，嘴角愉悦地轻轻翘起，鼻子上细软的绒毛潮乎乎的，呼吸也不由自主的加重起来，她想，她已经明白规则了！
　　这座城市刚开始出现裂隙，是因为秦琛见到了她，可是在秦琛原本的记忆里，他绝不会见到范谨茹，而且还是十六七岁模样的范谨茹，他的记忆出现了巨大的矛盾和冲突，这就是触发“不可能”！
　　当然，在秦琛的记忆中，他更不可能叫范谨茹“姐姐”，所以裂隙会继续“生长”。
　　只要裂隙一直延伸扩大，可以想见整座城市都将在某一刻塌陷和毁灭，等整座城市完全破碎，就是范谨茹离开梦境的时候。
　　她之前想错了，并不是有两条路，而是有且只有结合的那一条，先是“不可能”让整座城市充满裂缝，又在最后的那一刻湮灭、破碎、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