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梦里有我》何孑孑

66、无聊的梦（七）

　　范谨茹迫切地想要证实这个猜测，这是多么大胆又奇诡的猜想啊。
　　该怎么办？
　　范谨茹愣愣盯着下头来往的车辆出神，她想，要不然跳下去好了，反正她在梦境世界也不会死亡，而且，如果这座城市真的就是秦琛本人，那么他无处不在的“细胞”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伤，就像……就像那辆无端偏移乃至撞得稀碎的货车。
　　她抿了抿唇，扶着栏杆的两只手不自觉用力。
　　桥下的车流依旧飞快穿梭着，这种寻常的景象让范谨茹又开始恍惚了，她好像并不在什么奇怪的梦境世界，她就在现实，就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常里。
　　范谨茹突然狠狠吸了一大口气，不行！
　　她不能跳下去！
　　如果梦境和现实越来越接近，她在现实里也会被同化，也会这样轻易用自己的生命去做试探。
　　她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
　　范谨茹开始朝后退开，好像那栏杆上沾染了什么恐怖的玩意儿……她要用其他办法来验证。
　　下了桥，马路边就是一排的商店，这时这些铺面的灯光都已经亮起，暖烘烘的光晕像是在轻轻抚摸人的头顶，范谨茹浑浑噩噩走着，她思维有些混沌，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这里……还有那里，真的都是秦琛的身体？可一旦假设她真的行走在秦琛的身体里，只要脑子里产生这个想法，又仿佛涌出另一种奇异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并不令人讨厌。
　　她轻飘飘略过一家窄窄小小的书店，视线余光仿佛瞟到了什么，范谨茹自己还没有发觉，潜意识就已经让她停了下来，书店的玻璃门上贴了一张风景图，是航拍的梯田，那弯弯曲曲的红色梯田，那在梯田水塘里倒映出的金光，那像是被血浸染的红色泥土，在这时仿佛产生了一种特别的让人目不转睛的魅力。
　　在电光火石间，范谨茹突然想到了，想验证这座城市就是一个人并没有那么难，只要你能站在足够高的高空，当你往下俯视时，城市的建筑将变得渺小，但城市的轮廓却越发清晰。
　　当然，很遗憾，范谨茹暂时没办法飞那么高。
　　但她有其他更便利的方法。
　　范谨茹走进书店，里头的收营员是一个小姑娘，这个点了，书店里再没有其他人了。
　　“你好，我想要一份……城市地图。”
　　那小姑娘眼睛稍稍睁大了一点，好像有些奇怪在现代科技便捷的今天，怎么会有年轻人来买纸质版地图，是手机地图不好用？
　　但她什么也没说。
　　“10块。”
　　“唔……”范谨茹面无表情，“……我没钱。”
　　那小姑娘的眼睛再次大睁，她虽然没开口，但范谨茹仿佛知道她的未尽之语，大概就是“没钱为什么还这么理直气壮？”
　　范谨茹再次出声，俨然有点破罐破摔的意味：“没现金，手机也没带，什么都没有，但我要地图，给吗？”
　　10分钟后，范谨茹捧着一张当前所在城市的地图出来了。
　　实际上，这也是范谨茹的另一种试探，假如不舍得自己受伤是秦琛的强烈意念，那么满足自己的一切愿望，或许也会是。
　　现在范谨茹已经得到答案了，她敢肯定，在这个城市里，或许就没有她不能到达的地方，也不存在她买不到东西，这是属于秦琛的偏爱。
　　展开地图，众多标注出的地点就像人体穴位一样密密麻麻，范谨茹伸出食指，在城市边缘缓慢的细细描了一遍，那是一个平躺着的人体轮廓。
　　尽管早就有所预料，但在范谨茹收尾的那最后一点，在猜想得到验证的那一刹，她依然感觉到了一种扑面的磅礴，这个有着890万人口的城市，这个有着10900平方公里的城市，她渺小的融入其中就再也找不出来，可是秦琛，却是这个庞大的一直运转着的城市本身。
　　秦琛……秦琛……
　　范谨茹眨了下眼，好吧，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又是一个奇诡的梦境而已，还是想想怎么离开吧。
　　范谨茹竭力分析着，首先，这个梦境本来是有两层的，或者说是重叠的，不，不准确，应该说“交叉”，毕竟上一辈子的秦琛和这一辈子的秦琛，他们的童年轨迹是一摸一样的。
　　分支出现在范谨茹重生回来的那个点……这会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吗？
　　可是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她顺着上一辈子秦琛的轨迹，身不由己的看了一场又一场情景再现，然后……然后就自然而然的脱离了那个梦境。
　　……也不对。
　　还是出了一点意外，在上一辈子的秦琛即将死亡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本不该出现的范谨茹。
　　所以这次的规则是什么？
　　梦境主人的死亡？在前面几次的梦境世界中，死亡不是终点，但这次依然如此吗？
　　让已经变成城市的秦琛死亡……范谨茹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她抬眼看了看四周，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发展着，运转着，她甚至在这里头品味到了一点蓬勃的生命力。
　　可是，假如整座城市瘫痪，到处都是混乱和无序，高大的建筑倒塌毁灭，这座城市所有的人随时都面临伤痛或者死亡，代表血液循环的车流再也无法正常运行，到那时，这座城市就可以说是……死亡了吧。
　　当然，还有另一种关于规则的假设。
　　上一辈子的秦琛在一个最不可能见到范谨茹的时间和地点，见到了范谨茹，或许这种“不可能”就是离开梦境的关键。
　　范谨茹轻轻吐出一口气，两个假设相比较起来，第一个更好实现，在秦琛化身的这座城市里，她拥有绝对的特权，只要她想，她就可以肆意破坏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范谨茹的心里涌出一点难以忽视的，隐约的酥痒。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笃定秦琛宁愿伤害自己，宁愿选择自己死亡也绝不会伤害她的呢？
　　“可惜了。”范谨茹轻声呢喃，她可以嘲笑乃至利用别人一时的意乱情迷，但没有办法去玩弄别人的一颗真心，她注定不能在还有其他选项的情况下率先“杀死”秦琛了。
　　嘴里说着可惜，范谨茹的脸上却看不到遗憾的神色，她又翻了翻地图，确认自己现在在……大约秦琛双眼中间的那个位置吧。
　　视线上移，范谨茹轻轻拧了拧眉，在属于秦琛大脑的位置，有一片小小的区域，那里包括了秦琛和范谨茹两个人的家，以及他们各自的学校，基本上两人童年乃至少年的活动地点，都在那里。
　　这着实有些凑巧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其他东西，比如属于大脑的记忆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