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梦里有我》何孑孑

6、动物世界（五）

　　“出来！”范谨茹对着无人的夜色大声叫道，“我知道你在！”
　　“你想告诉我什么？为什么要带我来找秦琛？！”
　　无人应答。
　　范谨茹呼哧呼哧喘着气，刚才激荡的心绪逐渐平复下来。
　　自行车骑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少年清脆的声音传出：“姐姐，又是你，你怎么还没走啊？”
　　狼一样的爪子搭在车把手上，长长的狼吻探出，涎水从雪白锋利的唇齿间滴落：“要我载你吗？”
　　一双绿油油的眸子在黑暗里跟探照灯一样，紧紧地攫住范谨茹。
　　一股纯粹的野兽一样的压迫从少年身上传出，跟初见时候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
　　熄灭的路灯和浓沉的黑夜彷佛释放了某种掩藏的恶意。
　　黑暗里先是出现一对闪烁着亮光的眼睛，随后是第二对，第三对……
　　只有刚才范谨茹跑出来的房子依然如灯塔一样明亮而醒目。
　　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拉住了范谨茹，手指温凉，拽着她稳稳往前跑。
　　过了不知道多久，手的主人终于把范谨茹领到了地界边缘，只要穿梭过去，那边就是人声鼎沸的白天。
　　范谨茹反手拽过对方：“你是，你是……我吗？”范谨茹手指收紧，嘴唇颤动着补充，“几天前跳楼的我。”
　　那人将范谨茹朝软塌建筑里一推，范谨茹跌入进去，两只手胡乱挥动几下，再抓不到人了。
　　她冲出黑暗，再一次站在阳光下，右手腕上套着皮筋只剩下一根。
　　范谨茹没有朝身后看一眼，她自己能得到答案。
　　她开始朝那栋六层的商场大楼跑去，一直跑到一楼的消防通道门前，门上依旧上了锁，她双手按在上头不停摇动，很快有人骂骂咧咧出来叫停。
　　男人蹬着眼睛：“怎么又是你？！”
　　范谨茹开始梳理头发，她将头发在脑后敛做一堆，又取出皮筋扎好，在此期间她没有说话，等终于扎出一个高高的马尾后，她才道：“叔叔，我要看监控。”
　　“又是要看顶楼死人的地儿，又是要看监控的，你准备查案呐？”
　　范谨茹侧首理了理头发，男人有些怵她，咽了口口水好言劝道：“小姑娘你听叔叔劝，别掺和这些事，就不是你该好奇的，好好学习比什么都强，啊？”
　　“叔叔。”范谨茹打断他，“你真的不觉得我眼熟吗？”
　　“什……什么眼熟？”
　　“前几天跳楼的那个女孩，就是我的双胞胎妹妹。”范谨茹眼睛都不眨地扯谎。
　　连哄带吓的，范谨茹终于顺利到了监控室，男人调出了那天的监控录像，顺着当天的监控一直瞧下去，范谨茹还没怎么样呢，这男的自己就先被吓到了。
　　只见视频里出现了一个长得跟范谨茹一模一样的女孩，不仅是容貌，就连服饰和高马尾的造型都一样，女孩独自从一楼爬到顶楼，六楼正好有一个监控，女孩进入一楼时还是马尾，出现在六楼的时候已经是披发了，在这期间，她弄丢了自己扎发的皮筋。
　　顶层阳台没装监控，女孩消失在了两人视野里。
　　范谨茹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已经在这个梦里死过一次了。
　　第一次在这个梦里恢复意识的她，跟自己现在的选择没有两样，她们同样以为只要受到惊吓就能从这个古怪的梦里清醒过来，范谨茹本身就对高楼有严重的恐惧，如果再加上剧烈的失重感，必定是可以从梦里惊醒的。
　　前提是，这确实是她的梦。
　　现在，她不仅没有从梦里醒来，反而失去了那一段记忆，她无知无觉的重复经历着一切，如果不是前一个已经死去的自己不停提供提示，她现在已经又开始新一轮的循环了。
　　另一个死去的自己应该是不能跟真正的自己说话或者碰触的，后果是消失，皮筋从两根变成一根就是证明，范谨茹恐怕再也见不到另一个自己了。
　　想到这里，范谨茹悚然一惊，另个自己为什么会知道碰触和说话都能引起消失？
　　她真的……只经历过一次循环吗？
　　范谨茹有些站立不稳，身体摇晃了一下，旁边的男人伸手来扶她，伸到一半又恐惧着什么一样。
　　范谨茹当作没看到，挥开男人转身就走：“谢谢叔叔，我应该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说……说什么呢，有什么打扰的，常……常来玩啊。”
　　范谨茹立住了，回头幽幽发问：“叔叔真的欢迎我常来玩吗？”
　　那男人抹了抹汗，还要说什么，范谨茹已经走远了。
　　走在阳光下的范谨茹不停思考着，她原先以为这是她的梦，她错了，这是秦琛的梦。
　　所以在黑夜在那一头，除了自己能保持着人的模样，还有秦琛。
　　也正是因为这是秦琛的梦，所以自己能见到从未见过的，据说秦琛那已经死了多年的妈妈。
　　如果秦琛不能醒过来，她也不能跟着一起醒过来。
　　秦琛，才是这个梦的关键。
　　想通了这一点，范谨茹心里对秦琛不由生出点怨怪的情绪，可她不是真正的十六岁，她明白这些负面的情绪对解决她的困境起不到半点作用。
　　黑夜那一头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形，范谨茹不敢冒险过去，但她在白天的这边曾见过秦琛，找到秦琛，才是当务之急。
　　范谨茹只记得秦琛的家是一栋三层楼高的住宅，除此之外，任何可参照的醒目的建筑地标都没有，当时又是黑夜，她直接被引着过去，根本记不得具体位置。
　　她想起了梦境最开始的画面，秦琛的妈妈带着五岁的小秦琛去上学，学校离家应该很近，所以爱显摆的妈妈没有用车，而是选择领着小秦琛抄近路，路上需要经过一条老街，小秦琛想吃老街糖画摊上的糖人……
　　范谨茹开始朝老街跑，她本就是从那边走过来的，原路返回并不是难事。
　　沿着老街绕了一圈，范谨茹站在了一家幼儿园门口。
　　小秦琛正坐在幼儿园中间花园的花台上……转动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