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梦里有我》何孑孑

54、镜像人生（九）

　　可真是难得，范谨茹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她有生之年居然能在秦琛脸上看见这种表情。
　　“你在想什么？”秦琛一边问一边慢慢收紧手指，指腹下压，颈侧传来真切恐怖的压迫感。
　　范静茹顺着那力道歪了歪脖子，秦琛顿时大惊失色，他立即抽回手：“你干什么？！”
　　仿佛被掐住脖子的人是他秦琛。
　　看来两个秦琛还是有相同的地方，比如……色厉内荏。
　　范谨茹一直僵硬冰冷的躯体开始回暖，她撩了下头发，发丝柔软而干燥，原本湿淋淋的衣服鞋袜，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温暖熨帖。
　　嘴里含了一点之前的冷气，范谨茹缓缓吐出：“……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要救他。”范谨茹抬起眉眼，“是救我自己。”
　　“如果你杀了他，这个梦境就结束了，是吗？”范谨茹问。
　　不等秦琛回答，范谨茹继续说：“梦醒了，我也就消失了。”
　　这也是范谨茹在亲眼看到自己变成半透明时惊觉的，她确实是本体范谨茹衍生出来的镜像，如果梦境结束前，她没能取代本体，那么出去的那个人绝不会是她。
　　可是范谨茹已经失去了愤怒的立场，她感到身心俱疲，侧了身，范谨茹正要绕过秦琛离开，刚跨出一步，秦琛拽住她的手，又一点点将五指紧紧卡入：“茹茹，你们是同一个人，你不会消失。”
　　范谨茹歪着脑袋打量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于是她当真配合地扯了下嘴角：“哦？怪不得你吻我，和另一个秦琛哥哥吻我，感觉都一样呢，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你们也是同一个人，对吗？”
　　这话仿佛淬过毒，镜像秦琛的脸色肉眼可见阴沉起来，恐怖的气氛氤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头顶定格画面一样的天空骤然闪过一道惊雷，范谨茹神情不变，她撩了下眼皮：“这就生气了？”
　　左手去拨秦琛卡入的手指，拨了两转，纹丝不动，范谨茹觉得无趣，开始命令道：“松开。”
　　秦琛不仅不放，反而强硬揽过范谨茹的腰，后者稍一挣扎，手掌力度就要紧上一次，生怕她跑了一样。
　　“你不是问我秘密吗？”范谨茹不再挣扎了，她盯着秦琛，嘴里满是恶意地说，“我的秘密就是，我从上一辈子开始，就一直讨厌秦琛哥哥了呢。”
　　秦琛嘴唇轻轻动了动，没有出声。
　　范谨茹又笑着说：“你是想说我之前的那些示好吗？你不觉得，秦明皓最得意的儿子能被我耍得团团转，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我本来想要把你钓得稳稳的了，再告诉你这件事，那时你的表情一定会比现在更精彩，啊，说起来，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秦明皓的反应了，他最优秀的儿子居然喜欢自己的继妹。”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第一次见面，还是更早以前？”范谨茹抬手去拂秦琛的脸颊，眼神带着讽刺意味的悲悯，她叹息道：“……真可怜。”
　　话落，范谨茹垂下手，又挣了挣，还是无法挣脱，她眉眼凝出冰寒的况味：“松手。”
　　秦琛手掌上移，抵住范谨茹的脊骨，轻轻一推，范谨茹整个人身不由己地扑进他怀中。
　　“你恐怕把我跟那个窝囊废当作是一样的了。”秦琛扣住范谨茹的后脑勺，再一次强硬地禁锢住她。
　　“我不管你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只要我不允许，茹茹，你就不能离开我的身边。”
　　范谨茹闭着眼睛，脸颊深深埋入秦琛的心口，秦琛的气息无孔不入侵袭入她的口鼻，仿佛连全身都裹满了属于秦琛的印记。
　　她实在不该激怒镜像秦琛的——如果她还想取代本体范谨茹离开这里。
　　在另一个世界，她根本无法靠近本体范谨茹，更谈不上取代对方，可是如果另一个范谨茹来到了镜像的世界……一切就会变得不同。
　　而能够将本体范谨茹拉入镜像世界的，只有眼前这个秦琛。
　　没等范谨茹后悔多久，秦琛又把她拽到一栋高楼面前，熟悉的楼体，熟悉的人群，熟悉的场景，熟悉得让范谨茹战栗。
　　顶楼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范谨茹仿佛预见到了什么，她脱口道：“……不。”
　　那黑点猝然从高处坠下，她知道自己将会看见什么，范谨茹将脑袋偏朝向一边，眼睛轻轻闭起。
　　但秦琛显然不会放过范谨茹，他拧过范谨茹的脑袋：“怎么，你害怕看见什么？”
　　“睁开眼睛。”
　　随着他话音落下，范谨茹无法控制地睁开双眼，孟懿安被摔得面目全非的脸再次印进她的眼里，她的脑海。
　　“你讨厌我，那你喜欢谁？”秦琛说，“他吗？”
　　“这么喜欢，怎么不多看一看。”
　　范谨茹僵硬得转过脑袋，她看着秦琛，仿佛自己是第一次认识他。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就是因为在现实世界自己曾经夸过孟懿安，说他挺有意思，永远记吃不记打，秦琛就觉得自己喜欢孟懿安？
　　所以才会把人拉入梦境，一遍遍经受精神和□□的双重折磨？
　　这样的秦琛是多么黑暗、扭曲和可怕。
　　范谨茹又开始感到冷了，她眼皮抖动着，精神的细丝仿佛被拉扯到了极致，风一吹就会断裂。
　　就在这时，她瞟到了秦琛的眼睛，眼瞳幽深，激烈的情绪在眼中搅涌翻滚。
　　他在……他在伤心？
　　范谨茹又想起了之前秦琛那个委屈得快哭出来的表情。
　　比起本体，镜像秦琛的情绪更加外放，行为也更好解读。
　　楼顶再次出现一个小黑点，虽然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但范谨茹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这次的间隔短了太多。
　　秦琛正紧紧盯住她——用恐怖的吃人一样的目光。
　　眼看秦琛又要强迫她去看孟懿安坠楼的场景，范谨茹一把拉过秦琛的手，又将手扣在自己胸口。
　　胸膛微微起伏着，随着范谨茹的一呼一吸，那柔软滚烫的胸乳也成了活物一样。
　　秦琛像是被碳烫着了，脸上蓦地烧起，眼神多了几分躲闪，嘴唇也紧紧抿起，可手却始终没有挪开的意思。
　　范谨茹全副身心都在背后，没有响动，那个黑点，终于……终于不曾坠下。
　　心口悬着的大石悠悠落了地，这至少证明，镜像秦琛确实能改变这个世界的一切。
　　时间好像被放慢了，思绪却开始飞速转动起来，范谨茹从不觉得自己聪明，她只能一遍遍回想这个梦境里经历过的一切，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跟镜像秦琛密切相关。
　　梦境世界是存在规则的，范谨茹一直都知道，只有满足某种规则才能离开梦境，而每一次的梦境规则，都毫无疑问的跟秦琛有关。
　　这一次显然也不会例外。
　　镜像秦琛对梦境世界的完全掌控，还有本体秦琛在另一个世界具象化出来的小巷，都是规则的一部分，秦琛确实能在一次次梦境中掌握规则，只是这一次出了点差错，出现了两个秦琛，且镜像秦琛占据优势。
　　先前范谨茹觉得只要镜像秦琛取代了本体，这个梦境就结束了，因为规则被“一个人”掌握了。
　　这当然是一种可能，如果顺着这个想法往下推，假如本体秦琛也能掌握完全的规则，那他当然也拥有了离开梦境的力量。
　　范谨茹根据目前的情况，飞快想出了三种答案：
　　一 镜像秦琛杀死本体秦琛，脱离梦境。
　　二镜像秦琛杀死本体秦琛，脱离梦境。
　　三镜像秦琛杀死本体秦琛，脱离梦境。
　　至于本体杀死镜像的可能，不是没有，是根本做不到。
　　还有另一种可能性极低的情况，那就是镜像秦琛主动留下，他不再试图离开，他选择将规则交还给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