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梦里有我》何孑孑

35、真实虚假（四）

　　范谨茹试图以秦琛的想法来理解他的行为，她失去记忆又会怎么样，不能离开梦境？但任何梦总会有清醒的一天，秦琛到底图什么。
　　手上传来濡湿的触感，白色小奶狗正含着范谨茹的指尖嘬吮着，乳牙在指腹上磨咬，带来一丝痒意。
　　范谨茹把小奶狗刨开，那小狗儿又锲而不舍地跑来抱她。
　　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范谨茹终于舍得正眼看一看小奶狗了，她盯了好一会儿，突然狐疑地拎提住小奶狗的后颈，这狗……有点眼熟。
　　在她久远的关于小时候的记忆里，确实养过一只小白狗，那是爸爸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一共有两只，另一只是花白的毛色，找到时候就已经咽气了，爸爸把小白狗抱回家，专门买了羊奶粉小奶瓶保温箱，定着闹钟的细心照料，当时范谨茹还吃醋了，觉得爸爸爱小白狗不爱她，后来爸爸带着小茹茹一起照顾小狗，她才慢慢接受了小白。
　　但其实小白也没有养多久，后来好像是生病死了。
　　自己的童年照片里有过跟小白的合影吗？
　　范谨茹想不起来了，或许有吧。
　　说来说去，还是秦琛的错，他没事看什么照片，看了照片又做什么奇怪的梦，做梦就做梦，还非得把她一起拉入梦境。
　　“秦琛……”范谨茹咬着牙低语一句。
　　旁边的大驴又把脑袋伸过来了，范谨茹瞪过去：“你凑什么热闹！”
　　范谨茹站起身，小裙子上沾了很多草屑，她随手拍了拍，正要离开，裙摆被大驴咬住，范谨茹回过头，手指捏住裙摆朝自己这边拉：“松嘴。”
　　大驴松开裙摆，用嘴轻轻择出卡在上面的一根细细小小的草屑。
　　范谨茹一下没了言语，随后，她嘴里古怪笑了下：“这次的梦境是童话故事？”
　　她是拥有之前记忆的，现在回想起来，那个衣着打扮很奇怪的胖男人，还有牵着羊到处走的老头，跟她说只要上了马车，就有“数不清的玩具和吃不完的糖”的小孩，哦对了，还要加上这么通人性的大驴，以及莫名其妙变成活狗的小熊包包。
　　这一切都在向范谨茹展示着，这是一个应该出现在儿童读物里的童话故事。
　　那么这个故事要如何结尾，要怎么才能离开梦境？
　　被抹去记忆的茹茹心里只想着找哥哥，找到秦琛，难道就是离开梦境的关键？
　　身旁大驴背上的鞭痕红肿鼓起，一道一道触目惊心，范谨茹下意识看了几眼，每次都能跟大驴清澈温和的眼睛对上，那眼神就像一个人，活生生的人。
　　范谨茹心里窜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她每次都是在秦琛卧室找到的那副奇怪涂鸦，但这次，涂鸦是被小狗从驴棚里翻出来的。
　　每一次梦境，秦琛都会遭遇比她更痛苦的境遇，在第一个梦境里被野兽撕咬啃食，第二个梦境里一开始就恶念缠身痛苦不堪。
　　那么在这个童话梦境里，他会不会……变成一头驴？
　　看着正在汨汨淌血的鞭痕，范谨茹眯着眼默默补充一句，还是被人虐待，明天就要面临宰杀的驴。
　　秦琛对自己是不是太狠了一点？
　　范谨茹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她用手摸了摸大驴的脸颊，大驴就着这个姿势侧首舔了舔她的手背。
　　范谨茹浑身一僵，她收回手，面无表情地抹掉手上口水湿痕。
　　她觉得这头驴就是秦琛，因为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跟秦琛吻她的时候一摸一样。
　　“你……”范谨茹鼓着一张小小萝莉脸，沧桑道，“你下次做梦……对自己好一点吧。”
　　大驴抖了抖耳朵，歪着头疑惑看她。
　　看来连智商都跟着降低了。
　　范谨茹感到愈发心累，驴棚里正好有一个破木盆，她端着比她脸还大的木盆出了驴棚。
　　胖男人把小孩们聚集在一起，早上牵出去的毛驴则被蒙上眼睛在院子里拉磨，胖男人凶狠挥动着长鞭：“快点把面粉装上！不然今天谁也不要吃饭！”
　　十来个小孩来来回回装面粉搬麻袋，简直一刻也不敢停。
　　范谨茹游魂一样小心略过他们来到溪边，溪水还在流动，但冷得像初化的雪，不一会儿她的小手就冻成了红彤彤的萝卜样，范谨茹洗着洗着，咚一下将木盆扔水里，神经病秦琛！
　　她抱着臂站在岸边冷眼瞧木盆漂远，正好遇见提着两个木桶来打水的小孩。
　　“你的盆漂走了，你不去捡吗？”
　　范谨茹扭头看向来人，好像是昨天跟她搭过话的小孩？反正他们都长得差不多，认不出来。
　　范谨茹嗯了一声：“水太冷了，手握不住。”
　　“我帮你捡。”
　　小孩子果然要下水去，范谨茹不能丧心病狂到这地步，她拽住小孩的手：“算了，漂走就不要……”
　　她突然停住话头，又是那种鱼鳞的触感。
　　小孩子已经从她手下溜开，一个猛子扎进溪水里，对范谨茹来说碰一碰都生疼的冰水，仿佛对这个小孩没有任何影响，他游得飞快，三两下就帮范谨茹取回木盆。
　　“给，你的。”
　　见范谨茹迟迟不接，小孩急了：“你怎么不要，快点接住啊。”
　　范谨茹手指握了好几下，这才伸手去接。
　　小孩重新上岸穿上衣服，头发湿漉漉，他随意甩了甩。
　　“你不冷吗？”范谨茹问。
　　“有点冷吧。”那个小孩迟疑着回。
　　范谨茹的视线仔细在他的手臂身上打量过，颜色光泽质感，就是普通的皮肤，没有什么鱼鳞，她突然想起来什么，走到小孩面前问：“你想不想吃糖？”
　　“你有吗？”小孩眼睛顿时发亮。
　　“把嘴张开。”范谨茹哄骗道。
　　小孩立刻啊着大张开嘴，口腔里是整齐的糯米一样的小白牙，范谨茹甚至能瞧见他小小红红的扁桃体，跟昨天见到的黑乎乎孔洞完全不一样。
　　“糖……”小孩张着嘴，舌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