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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屋外有风,将高挂的灯火吹得摇曳参差,打更的僧侣依例敲了三下,古寺清冷,夜中犹显孤寂,连锣音也回荡绵长。文悠悠乍然转醒,坐起身子,额间沁出薄薄的冷汗。虽处异世,梦靥却还是头一回。
      腹中不适并未缓解,文悠悠揉揉肚子,心中大为后悔:早知如此,也不会一口气用那么多斋饭了。低声唤了句蒹葭,却无回应,她心下生疑,但胃中酸胀,只欲在院中走步消食,便系好软袍,侧身下床。
      小院中没有奴婢巡守,绕天井一圈,也不见人,安静得很。文悠悠凝眉,心下疑窦丛生:寺中纵然安全,夜间也定会安排守夜,怎么至于众仆都去歇息?
      思绪翻转间,她转头瞥去,见青藤掩映住的木门开了半截,有月光自缝隙透出。微风顺着溜进来,文悠悠不由咽了口唾沫,倚着竹架,站得端正。
      眼前场景实在诡异,又逢午夜,观影无数,自然深谙恐怖电影的经典开端,也知道贸然出门一定没有好果子吃,文悠悠谨慎地往墙下靠了靠,并未上前。
      风大了些,吹动她垂下的鬓发,拂在脖颈之上,带起细小的酥麻感。还未进夏,入夜的晚风是清凉而微幽的,无暑可消,只带来战栗的寒意。万籁俱寂间,木门却又被风吹开一点,向前行一步,就能看见外面的小道。
      曲径蜿蜒,指向前道,却因天色灰暗,不知终于何处。
      山路难行,夏日夜间又极易起雾,此时腹中不适已消了大半,文悠悠略微定夺,心中已有了主意,并不打算冒险前去。
      正欲转身回房,廊下的灯笼一跳,猩红的火花燃至芯草的尽头,发出“噼啪”的脆响。却见门外闪过黑影,自山内疾步而去。那人走得快,又十分轻巧,落足间竟未半点响动,应是身有功夫。
      他身型壮硕,背对小院,行色匆匆,并未发现院中还有人在。文悠悠大半身子都掩于阴影绰约的藤叶之下,凝神而望,虽辨不清那人的面容,却总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可搜肠刮肚,楞是没能理出头绪。
      自魂附□□悠悠所见之人不过寥寥,男子更是少得可怜。文志一届儒生,自然没有如此身手,赵大人瞧着倒有几分武人的果敢,可身形并不匹配,多日来打照面的奴仆小厮,则更不必说。难道是寺中之人?
      可这莫名的熟悉感来得真切,让人实在无法忽略过去。思索之间,步子已迈到了青藤蔓前,夜风已将木门吹开大半,月色愈明,眼前道路也清晰不少。转身瞥去,院中铜漏静静矗立,寅时并未过去,离天光大亮还相隔甚早。
      去,还是不去?一时好奇,恐怕引来的是杀身之祸。可步步为营的异世,只龟缩壳中,就真能明哲保身?那萦绕不散的熟悉感终究是让探秘的念头占了上风,文悠悠紧了紧拳头,深吸一口气,还是踏出了门。
      小道通向山内,杂草丛生,可见平日里鲜少有人踏足,好在一路上没有岔口,倒方便返回。约莫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不说寻得生人,就连半分声响也无。许是紧张,文悠悠的后背已浸出一层薄汗,细细密密地贴在身上,如同冰滑黏腻的蛇信子,让人心生烦躁。
      土石沙砾上生长着稀疏的荆棘,文悠悠小心翼翼地避开,唯恐挂住寝衣宽大的裙摆,第二日惹人起疑。前方树木密度明显增多,连月光也堪堪透进。此时心绪中,后悔已然大过了好奇,文悠悠拢住外衫,往后退了半步,迟疑地转过身,已经瞧不见小院的踪迹。而前路幽微,不见人烟,即使前人走过,大抵也追赶不上。
      应该走了有一里地?文悠悠粗略估计着时间与步子的比例,先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却倏然间赢得一丝清明:是了!现世那挟持她的在逃人犯,与方才行踪飘渺的黑衣夜行者大为相像!因为只见过一面,所以隐约难猜。可无论身高还是感觉,都和那穷凶极恶的歹徒有八分之似。
      万籁俱寂,不远处有稀稀落落的蝉鸣,文悠悠却觉着脖颈说不出的发凉,闹市间被紧扣咽喉的绝望之时如同风暴一般卷土重来,当日刀刃冰冷的触感无比清晰,仿佛就在昨天。夜风不再,却引人打了个寒战。
      回去?还是追上他探个究竟?两难之下,文悠悠终是做出了更为大胆的选择——回小院的路虽荆棘丛生,泥泞难行,可到底只有一条,没有迷路失踪的可能。而错过这个契机,也许就再难找到破解一切的秘密。
      将逶迤轻盈的裙摆系成易解的活扣,再往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灌木又逐渐由密转疏,仔细向前望去,能瞧见微弱的光亮,大抵是跳动的烛火。文悠悠猫下腰,眯眼打量灯火所在的方向,才发现树林之外是开阔的大院,还有零星几幢寺庙结构的阁楼。
      三更天已过,早已没有人深夜点灯。那古朴隐秘的院落之内,必有诡事发生。八九不离十,也正是方才神秘夜行者的目的地。这样鲜有人烟的荒凉之地,就是有尸骸出现也不奇怪,不值得再过深入。但行步至此,纵然听不见密谋要事,也总想看看是何人在此。
      弯月被漂浮的云层遮了大半,身着湖绿寝衣的文悠悠掩映在幽微的树林中。她此时已离开了窄长的小道,倚靠在十几米外的一棵古柏之后,让人难以发现,也更容易看清大院中的场景。
      老树参天,茂密的枝叶盘根错节、环抱紧密,可竟没有任何飞鸟停留,更别说木枝巢穴。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漫长而惊险。
      就在文悠悠几乎要产生困意的时刻,远方传来“吱呀”的推门声,虽然微弱,但在这万籁俱寂之时实在显得聒噪。凝神望去,却见远方的烛火已经灭了,淡色的月光照在小院东北处的二层小楼上,一位身穿绯黄袈裟的僧人自房中走出。
      相隔数丈,文悠悠自然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瞧他手提一盏油灯,光亮映照出一副略显佝偻的轮廓。
      对寺庙如此熟悉,又能深夜自如出入,加之微驼的背脊,身披的僧袍样式,除了德高望重的寒山寺主持,文悠悠实在想不出第二人。不过白日未见真人,对寺庙徒众也不甚了解,这推断只有七八分把握。
      待他站定,油灯在小楼门外映出一圈暖黄色的光晕,照进半开的木门之内,第二人也从房中出来。那男子身量颀长,瘦削挺拔,长发束冠,利落的黑袍,腹下缠了两圈白色的纱布。文悠悠几乎要倒吸一口凉气。
      这身穿黑袍的第二人,不正是当夜客栈的夜行之客?怎么还会追踪至此,还似乎与主持有所商谈?他的目标是赵大人、文志、方才的神秘人,还是一切都太过恰巧?
      还不待文悠悠理通个中关窍,二人已经阖上大门,往树林走来。老僧持着灯走在前面,轻声说着什么,黑袍男子跟在他身后,时而对答几句。
      倏地,那男子停下脚步,往文悠悠的方向往过来。黑暗间,那双凌厉的眼睛如同腾云鹰隼,仿佛能够洞察一切。
      几乎是转瞬的功夫,便听见那边传来清晰的破风之声,是来自离二人不远的樟树,有黑影藏身于上,射下数支泛着银光的短箭,行如破竹,来势汹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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