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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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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咳咳，什么相见？”晓星尘一瞬间想到了，在回忆中看过无数次的，少年锁骨下的那颗黑痣，和棱角分明的腹肌线条。他有些难为情地别过了眼睛，瓷白的肌肤透出了淡淡的红晕，嗔怒道，“这紧要关头，你在想什么呢。”
薛洋撒娇道：“你把我的记忆都看完了，害得我一点秘密也没有，你也让我看一看你的记忆嘛。”
晓星尘有一瞬间的呆愣，答道：“你说的，是这个坦诚相见啊。”
“自然，不过你怎么一脸失望的样子？道长想的，是哪种‘坦诚相见’？”薛洋此刻与晓星尘贴的极近，抬眼看着他粉红的脸颊，遐思旖旎。
但是，他必须保持冷静，确认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因为他不确定，那个构造幻境的小鬼，是不是发现重复六百多次也不能令他崩溃，所以又来了个更高明一些的，幻出另一个晓星尘。毕竟，在这魂匣之境里，多的是阴险狡诈、谎话连篇的家伙。如果对面的人是这些小鬼所化，那就不可能让他入侵灵台读取记忆。
灵台是魂体最为重要私密的地方，记忆、意识都存在于这里。若是向另一魂魄敞开灵台，不仅极为危险，而且两个灵魂的交融纠缠，是比肉身鱼水之欢的感受更加深入的。除非全副信任另一魂魄，否则入侵的魂魄随时可以占据被入侵者毫无防备的灵台，就如同主动邀请他人夺舍一般。薛洋想，这世上大概也只有真正的晓星尘，才有可能傻到全付信任他人，允许他翻看记忆吧。
晓星尘却没有读出薛洋心下的各种小心思，只说道：“我……你先同我出幻境。”
“好啊。”话音刚落，薛洋将手覆上晓星尘的双眼，待再睁眼，两人已经回到了魂匣之境的结界之中。
自薛洋醒后，结界外涌动的恶念逐渐归于平静，渗入了魂匣之境内的黑色大地中蛰伏。恶念消失后，魂匣之境的天空才初次显露。天空灰茫茫一片，独独结界的正上方，悬挂着一轮惨白的圆盘，也不知是太阳还是月亮。那正是晓星尘刚苏醒那日，为了保存薛洋魂体不受恶念侵扰，所施展的封印结界。也正是由于有这样一层结界，薛洋的灵识才能在结界中，同渗入的为数不多的恶念相互抗衡。
此刻在结界中，薛洋还躺在晓星尘怀里，一缕黑色的恶念怨气被薛洋从眉心抽出，在指间磋磨湮灭了。
晓星尘心想，果然是他自己不愿破幻，那样粗糙的幻境如何能困住他呢。
而薛洋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道：“道长，该你了。”
薛洋心道，面前这人绝不会傻到主动开放自己的灵台，供他人观赏。他还没来得及暗自得意自己的小心谨慎，眼前人已经合上双眼，将额头触上他的额头，魂体内的灵台已经毫无防备地向他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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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睁开眼，目之所及，是从没见过的浩瀚星海。无垠的深空中，散布着一颗颗或明或暗的星子。突然，他意识到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只是光线微弱，于鸿蒙中初生不久。星海中不明昼夜，不知过了多久，这枚小小的星子成长得比周围的星子都要耀眼。又不知过了多久，星子终于可以化作人形。这时，来了一位自称斗姆元君的仙长，说他是这个纪元中诞生的唯一一位先天神祗，一定要收下他为徒，并给他取了名，唤作星尘。从此，星尘便有了师尊、有了十一位师兄，在北极星宫专心修行。
华美的宫宇中，有一颗不知岁月的桃花树，树冠壮大如穹顶，星尘日日在树下练剑。紫薇师兄说，这棵树自他拜入师尊门下时就在了，但不知道为何，星尘师弟来了后，它再也没有开过花，不然满树桃花的美景当得宫中一绝。它的果实也不比西王母的蟠桃差，师兄们常笑言他没有口福。
修行无岁月，某日懵懂少年，只为功德分派不公之事，便闯了天宫，冲撞天君。事后，又有师尊为自己的小徒不辞辛劳，放下身段，上下三十六天地奔波。
薛洋感叹道，晓星尘竟然一直这么傻，功德对凡人公不公平，与他一个神仙何干呢？而且，灵台如此重要的地方，他竟然放心让我进入。莫不是觉得神魂修复后，我薛洋便没有威胁了？
薛洋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身体却很老实，只是继续打开下一段记忆而已。
星尘被贬谪后，就化作了一个襁褓婴儿被抱山收养在山门中，再到拜别抱山结识宋岚，这中间薛洋都只是匆匆一览。
直到那日，在云梦见到了那个掀摊的少年。那少年与这江湖上的名门世家，甚至就是站在那人一旁的敛芳尊，都显得格格不入。就好似自己一样，与这尘世也是如此地格格不入。晓星尘因此对这少年多留意了几分。后又听得敛芳尊呼他“成美”，心里便暗暗记下了这个眼藏狡黠，咧嘴笑时露出一对小虎牙的俊朗少年。只是命运弄人，再次相见，竟是在为常氏追凶时。这时，才得知这少年，名讳“薛洋”。
薛洋此人，在晓星尘心中，从来都是不同的。
他有极致的恶，也有极致的率真。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理所当然地表达自己的欲求，那是一种与晓星尘以往所见之人截然不同的人。晓星尘心中一直有对薛洋天真率直的心心相惜，也有劝他改邪归正的拳拳之心。
薛洋没有继续下去，因为他已经确认，眼前人就是晓星尘。那个傻乎乎找天君理论却被贬下尘的星尘星君，那个傻乎乎捉了恶人却反而自误的晓星尘。薛洋想，这怎么可能是和他一样的人呢？他薛洋，一直是一个“鸡犬不留”的彻头彻尾的大恶人啊。他没有感受过这个世界给予他的爱，他又怎么可能生出对这个世界的责任感？自打一出生，同他星尘，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一时间，薛洋心头千思万绪，还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信任自己。
甫一从晓星尘的灵台抽离，薛洋便如同受惊的猫儿一样，立即从晓星尘的怀中站了起来。他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还是这么傻，将来遇到像我一样恶劣的仇人可怎么办。”
晓星尘亦轻笑道；“有你在，不是嘛？”
如果薛洋还有心跳，那他一定会感觉到心脏停止了一秒。薛洋在做人的二十九年里没有搞明白什么是喜欢，在做鬼的三年里才知道什么是爱。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突然就懂了什么叫怦然心动、什么叫一眼万年。
后来每每薛洋问起，为何道长在魂匣内能毫不顾忌的说出这些话时，晓星尘总是笑而不语，心中却在想：因为，在回忆中，你已经向我剖白了无数次心意了啊。
“该死。你的情劫，还渡不渡了？”薛洋再不敢看晓星尘的眼睛，眼神飘忽地落在了他身后的虚无处。
“不打紧，如今已恢复神躯，渡不渡劫已不重要。这是提炼恶念的方法，只要你将魂匣内的恶念全部转化为自己的魂力，就可以再进一步，成就归墟。那样你也就不再受怨气侵扰，亦可脱离魂匣的牵制。我要你好好活着，同我回去。”
“我这样，也算是‘活’着吗？”
曾几何时，我觉得活在这世上，最不能亏欠的就是自己。所以，当场能报的仇，绝不隔夜；没能力报的，等有了能力，也全都报了。再看如今的我，不敢烧杀掳掠、不敢杀人放火、不敢肆意妄为，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地活成了你的样子。如今，‘薛洋’没有了。我可以变成任何人，却变不回薛洋。
“晓星尘，我把自己都弄丢了，你说，我还要回去哪里呢？”
“你就是你，只是你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一个会守护所爱的薛洋。”
那些连篇累牍的罄竹难书，经过时间的沉淀，剩下的，只有印刻进身体的情绪仍旧记忆深刻。晓星尘记得，那个无名少年带给他的快乐，也记得薛洋带给他的痛苦。而因为什么而快乐，因为什么而痛苦，已经渐渐的淡忘了。好像原因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一样，只有被身体记住的情绪，继续影响着每一个人。
就像，薛洋记得失去晓星尘时的歇斯底里，也记得失而复得时的欣喜若狂。
薛洋苦笑道：“那样的我，还是我吗？”
“当然！阿洋，成为更好的人，是时间能给予世人最好的馈赠。”
这时，一个瓷白的雪娃娃似的女孩来到了结界外，她冲思绪重重的薛洋挥了挥手，身后还牵着另一个刚闯进来的生魂。但是，这个生魂似乎还没有成功逃出第一轮恶念的冲击，仍旧浑浑噩噩着。
薛洋见是老熟人，便放了进来。
小女孩看看晓星尘，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同薛洋说道：“小哥哥，这就是你的道长哥哥嘛。你找到他了，真好。小雪真为你高兴。”
薛洋也像是想起了一段过往，不再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给晓星尘介绍道：“道长，这是小雪。”
晓星尘点点头，说道：“嗯，我们‘见过’。”
薛洋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吃味，于是拖着长音说道：“也是，我见过的人和鬼，你恐怕都见过了。”
晓星尘没有理会他的弦外之音，注意到小雪身后的生魂，十分面生，只是从额间的朱砂印来看，应该是金家的人。
薛洋也仔细瞧了瞧那生魂，奇道：“咦，金凌这臭小子怎么进来了？”
晓星尘问道：“这位就是敛芳尊的侄子，江宗主的外甥，如今的金家家主，金凌小公子？！”
“敛芳尊？现在没有敛芳尊了。这就是小矮子的宝贝侄子金凌。你进来前，可发生了什么事？”
晓星尘略一思索，道：“彼时，含光君同魏公子正要去夔州白帝城营救金凌小公子。现在不知为何金凌小公子的生魂进了魂匣，现在外界处境恐怕不妙。”
“也不晓得他在幻境里见到了什么，还不肯醒。我来叫醒他。”薛洋说着，从金凌的眉心缓缓剥离出一丝淡淡的黑线，然后一巴掌打在金凌的脸上。抽离出来的魂体被薛洋捏在手里，提溜在眼前仔细地琢磨，不一会薛洋啧啧称奇道：“这个魂有意思，几乎没有怨念恶意，大概是哪个死在不夜天的倒霉鬼吧。”
不多时，金凌捂着并不会肿起来的左脸颊，悠悠醒转，刚醒来嘴里就骂道：“谁TM敢打我？！”待看清眼前的人，和他手里的魂，大惊道：“你是薛洋！你快放开我娘！”
“你娘？哦，原来这是被夷陵老祖连累的师姐，江厌离啊。呵，那就不奇怪了。”薛洋随手将手中的魂抛在空中，只见那魂体渐渐凝聚成形，果然是江厌离的模样。
晓星尘笑道：“你别调皮。金夫人，金小公子，在下晓星尘。这是薛洋。”
“见过晓道长、薛公子。恕我失礼，实在是有要事想同金凌确认。” 江厌离回了一礼，告了罪，便转身冲金凌说道：“如兰，你可安好？所幸你刚进来，我便先找到你。这样，其他的恶鬼便不能缠上你。可幻境中的事是怎么回事，阿羡同阿澄如何会这样？你怎能怨恨他们？你的表字还是你无羡舅舅替你取的呢。”
“什么如兰，我才没有这个名字。娘，我好想你。”金凌将头埋在江厌离的颈窝，恹恹地说道。
晓星尘拖着薛洋，退到了一旁，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让他们先叙叙旧吧，江姑娘也是一个苦命人。”
“晓星尘，你就不能传音吗？你这样，弄得我耳朵痒痒。”
“小哥哥，你已经死了，不会痒痒，好鬼不说谎。”这时两人才注意到，一旁还跟着带金凌进来的雪女。
“有你什么事！多嘴！”薛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莫名又变好了，笑意又荡了满脸。他伸手揽住了晓星尘的腰，也附在他耳边说道：“听说当年金子轩娶江厌离，婚礼盛大空前。若是道长答应嫁给我，也办一场这样盛大的婚礼，昭告全天下，你是我的人。那我就考虑考虑好好修炼，早日破魂匣，迎娶道长。”
晓星尘被他逗笑了，说道：“那可不行，我们阿洋最好面子，到时丢脸的可不只是我一人，全天下都要知道你是断袖了。”
“切，面子值几个钱。”薛洋似乎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应该靠什么走下去了。就如幻境中，晓星尘再次抓住他一样，这回他也不要再放手。
还没等多久，薛洋的耐心就消耗殆尽。除了事关晓星尘，对别的事，他的耐心一向严重缺货。
他一把将陷在江厌离怀里出不来的金凌揪了起来，说道：“好了好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说正事！”
小雪吐槽道：“小哥哥，你也哭过的。”
“啧啧，你怎地比阿箐那小骗子还要烦人。”
“呵呵呵呵，金夫人、金小公子。薛洋他一直这样顽劣，还请见谅。事情紧急，金公子能否告知我等你为何在此？”
“薛洋能用顽劣形容的吗？”金凌正在悄悄嘀咕，听到叫自己，才答道：“我当时被一黑衣蒙面人挟持，要求用我和其他宗族子弟交换一个叫玲珑骰的东西。他们还打着薛洋的名号，说来你又在搞什么鬼？”
“我人都在这了，还能搞什么鬼。你这头脑，是够江澄头疼的。”
“如兰！薛公子确实一直在这魂匣之境。这里虽不知昼夜，但是从许久前，薛公子就一直没有出去过。”江厌离现身说法，做为目击证人道。
“哼。”金凌白了一眼薛洋，继续说道：“那黑衣人说江澄舅舅不管我，魏无羡也不愿意救我，我气不过，就动手了。”
“说你傻，你还真给面。你被挟持，你还动手？！”
“你才傻，你……”本来想说他守了一座空城八年，也等不到想等的人，然后就被一旁的晓星尘闪瞎了眼。是了，这个人还真的等到了。金凌只好改口说道：“所以被他拍了一掌，魂魄就离体了，然后被这里吸引，就飘了过来。”
薛洋真的不忍听他愚蠢的行径，于是催促道：“你们两个生魂不宜离体太久，我这就送你们出去。”
晓星尘问道：“那你可答应我，好好转化恶念？”
薛洋狡黠一笑，反问道：“那道长可答应嫁我？”
晓星尘又笑了，轻轻点头答道：“我等你出来。”
小雪才不管薛洋的一脸懵，抢着说道：“小哥哥，我帮你送送道长哥哥吧。外面那些家伙不会来找我，你安心留在这里。”
薛洋感觉他一辈子也没有今天受的刺激多，有一瞬间大脑都是空白的，小雪问他的问题他也只是点点头说道：“哦。”等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小雪已经领着道长和金凌出去了。他想如果他出结界，难免会遇到凶灵阻扰，反而不如小雪带路方便，便由她去了。
小雪领着道长和金凌，顺着一条联系着空中圆盘与结界的隐形阶梯，正在向上逐级攀登。原本在领路的小雪，突然停下来，转身问道：“道长哥哥，你不会再丢下小哥哥了吧？”
晓星尘并未感到意外，答道：“自然不会。”
金凌却奇道：“你干嘛这么问？”
“我们化作厉鬼，总是要有什么执念的。小哥哥成凶的执念是□□长哥哥，如今执念不存，小雪担心小哥哥可能……总之，道长哥哥，你再给小哥哥一个执念好不好。”
金凌嗤笑道：“可笑，执念怎的是说给就能给的。”
“呵呵，小雪不用担心，我相信他能做到。他一直是，凡事都要做到最好的这么一个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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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送走了晓星尘和金凌的生魂，薛洋终于开始正视这魂匣之境内的恶念凶灵。头顶惨白圆盘旁，正盘踞着一只极大的恶鬼，若其他小鬼是常人大小，那这恶鬼就形似一幢高楼广厦。恶鬼的目的显而易见，正是这结界圆盘。而那恶鬼一旁，还有一只小小的白色灵魂。
薛洋见到他，笑道：“真是生死不离他那好大哥。”
那白色灵魂也注意到薛洋的视线，往这边飘了过来。
待到近处，那白色灵魂正了正并不存在的帽冠，笑着说道：“成美，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11·22【2020风雪夜归人】LOFTER小雪活动前，最后一更，为了保持剧情连贯性，之后就要等活动后才能继续更新啦。（并没有人在意吧_(:з」∠)_
活动文预告：《一念 番外3：雪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