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薛晓同人之一念》DSvam

14、第 12 章

　　☆ 12.
　　船舱内，围坐在桌边的五人同时沉默了。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尽，船舱内陷入了和那时一样的黑暗之中。其实，没有蜡烛并不影响行动，只是黑暗的环境，总让晓星尘想起那段看不见的日子，心里有些不自在。魏无羡察觉了师叔的异状，赶忙将蜡烛续上。

　　尹正关上折扇，最先打破沉默说道：“后来，他托付罗威将这把折扇送到夷陵，我们还没来得及返程，仙盟就打来了。等到射日之征结束，我们回到夔州夷秀阁时，只有他一人还守在老宅里。他说，其他人都死了，盟军清退夔州的温氏余孽时，监察寮的人、夷秀阁的人，一个都没有放过。母亲不信他，陆续赶回的弟兄们也不信他，只有罗威支持我，留下薛洋。”

　　“我那时也不想继续做□□的生意，同薛洋商量一起做正经生意，等掌握的商路多了，还可以继续贩卖情报。当时他拒绝了，说还有些事，他必须要去完成。其他人不欢迎他，他就自己搬到了城郊一处野坟地，和夷秀阁断了往来。”

　　那处坟地正是当年薛洋初到夔州时，给了他一个救命面馍馍的兄弟住的坟地。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背靠着主干，坐在高高的树枝丫上，双手背在脑后，一条腿还在空中晃来晃去。周围一个活物都没有，陪伴他的只有漫天的繁星，和那片野坟地里的怨气。薛洋就是在这里开始自己修习鬼道，练习操控怨气。晓星尘还记得，薛洋常常在心中感叹：“如果尹正也像阿瑶就好了，到哪都是一人，可能现在就没这么孤单。”原本十二三岁的年纪，正当是风流少年初长成的时候，亦或像晓星尘一般是师傅和师兄师姐们捧在掌中的明珠。可是陪伴少年的，只有缠绕心头的浓浓的孤独。被冤枉被孤立的孤独、研习鬼道的孤独、三番流离失所的孤独，这些情绪无人可诉，亦不可诉之于人。

　　尹正继续说道：“后来十四岁时，母亲要给我举行冠字礼，我当时自然要去邀请他的。可是，等我找到他的住所时，他只留了一封书信，告诉我他去金家了。我那时以为他是记恨别人的不信任，才不愿意回夷秀阁。原来，他只是不想再连累我。”

　　晓星尘道：“没错，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报复常氏。若是加入夷秀阁，此事会为夷秀阁招来无尽的麻烦。他在金家为金光瑶做了无数事，也是为了获得更多魏师侄的手稿。那亭山何氏，也是因为不服金光善，才被金光瑶借口清理，送到薛洋的炼尸场。”

　　尹正气愤道：“那这何氏要报仇，应该去找金光善啊。”

　　蓝忘机此时插道：“兄长信中说，何清当年正好在紫云书院求学，年岁尚小。何氏出事后，紫云书院为了避嫌，将她扔到了紫云山中，只当她被山中野狼叼去了。未曾想，她会被绝尘子前辈收留，因祸得福，金光瑶这才没有寻到她。等她长大，金光善、金光瑶、薛洋都死了。她恐怕是听闻了薛洋重现的消息，这才起了下山寻仇的念头。”

　　魏无羡对蓝忘机的猜测表示赞同，又问道：“此前观音庙内未找到阴虎符，晓师叔可还记得其所在？”

　　晓星尘点点头，垂眼摩挲着手中的骨骰，道：“薛洋幼时所住云梦小镇外，薛氏衣冠冢中。”

　　魏无羡听出不对，问道：“当年薛洋的母亲自戕后，薛洋并没有入殓遗体？”

　　“非也，他烧退后醒来，尸体已经不见，所以才立了父母的衣冠冢。魏师侄，阴虎符此等不祥之物，还请务必亲自销毁才是。”

　　晓星尘拜托得郑重，魏无羡答应得也郑重。

　　尹正犹豫再三，还是打断道：“不知你们打算如何处置薛洋的魂匣？”

　　魏无羡道：“他都死过一回了，这么些年，还做起了‘捉鬼义士’。我倒很有兴趣找他聊一聊鬼道的修行。”

　　蓝忘机道：“都依魏婴。”

　　宋岚没有表态，只是看向晓星尘。

　　晓星尘如实道：“我也不知该如何消磨这里面的恶念，但我会尽我所能。”

　　尹正又问道：“你们一点也不怀疑，金凌的事情，与薛洋有关？”

　　“他的魂匣都在这里了，如何再去别处作恶？”晓星尘反问道。

　　“我相信师叔。”

　　“我相信魏婴。”

　　宋岚仍旧只是看向晓星尘，点点头。

　　尹正反复确认他们没有说谎，确认他们不会毁掉薛洋的魂匣。这才放心地说道：“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晓道长，我找上你们，就是为了帮助薛洋消灭恶念。现在做个正式的自我介绍吧。我叫尹依依，也可以叫我尹布衣，是一介异世之魂，和尹正共存在一个身体内。尹氏问卜之术折损的也不是寿数，而是气运。气运差了，就容易出现各种意外。但我的气运并不属于此界，因此施展问卜并不受影响。”

　　原来并不是尹正出现了两个人格，而是因为这身体里，本来就是有两个灵魂。众人一时不知该不该相信，若说是夺舍，原生的魂魄就不能共存，若不是夺舍，这样的现象也确实闻所未闻。

　　尹依依继续说道：“你们都接受了献舍重生、满天神仙的设定，怎么还接受不了穿越呢？晓道长，我可是你和薛洋的CP粉头啊，你可要相信我，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之前我已经推演过许多回，试图修改你们的主线，啊不，是命运。事实却证明，既定的命运是修改不了的。只有那些没有明说的事，才有可能有转机，所以我才一直等待到结局的。还好道长选择了不捏碎魂匣，这才让我等来了转机。”

　　“薛洋当年修习魂诀被人误导，为求速成大量融入恶灵。这个方法，最大的难关，就是最后如何驯服庞大又繁杂的恶念。因为，正常修行只需要每次融入一点点慢慢驯服，但速成之法，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立马拉去高考，啊不，立马拉去殿试。这个难度简直，啧啧。现在薛洋一心求死，恐怕也与当时误导他的人有关。我有办法，可以让晓道长进入魂匣。只要晓道长能唤醒他的求生意识，然后助他成为这十万恶灵中的唯一，将其他恶灵都净化为纯净的魂力，那么如此深厚的积累，足以一举突破归墟境，摆脱恶念和魂匣的限制。只是……”

　　晓星尘听闻有办法净化恶念，也顾不上他说的一些奇怪词汇，激动地追问道：“只是什么？”

　　尹依依道：“只是晓道长若进入魂匣，身体会陷入毫无防备的沉睡，且需与魂匣时刻保持接触。整个过程需要的时间不好说，我们恐怕需要分头行动了。”

　　魏无羡道：“无妨，晓师叔，你和尹公子留在船上，宋道长可以保护你们。我和蓝湛去夔州支援江澄。等你们唤醒薛洋，我们也好同那些人当面对质。师叔放心，这事我很有经验。”

　　蓝忘机轻轻握了握魏无羡的手，有一些不安。魏无羡反握住他的，安慰道：“没事儿的，蓝湛。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我早不在意了。再说，连蓝启仁那个……老先生都开始接受我了不是。”

　　尹依依扶额道：“猝不及防，一口狗粮。宋道长，你怎么想？”

　　宋岚点点头表示应允这个方案，只是他担心好友冒这样大的风险，最后不知值与不值。生魂离体，会有种种不可预知的危险，若是不能归体，那生魂可能就要变成孤魂了。

　　尹依依需要为晓星尘进入魂匣的法阵准备相应的材料，在等待的期间，晓星尘在船头找到了宋岚。

　　“子琛，薛洋曾问我，这天下多的是见风使舵、欺善怕恶、自私自利、大恶不做小恶不断之人，睚眦必报排的上第几号。我当时坚信，善即是善，恶即是恶。如今，我方才懂得山不一定是山，芸芸众生终究是各有归途。”晓星尘一袭白衣，简单束了一个发冠，双手背在背后，腰间配着玲珑骰，没有执拂尘、背霜华，“我们只能救济眼前人，彼时常氏是眼前人，此刻，他也是眼前人。我若不能救他，于我道心有违。若不能坚守道心，同那蝇营狗苟之辈，又有何区别？更何谈创建与世家不同，不以血缘而论的门派呢。子琛，我们当年的约定，可还作数？”

　　一身黑衣的宋岚，静静地看着晓星尘。他眼眶中这对眼眸，同对方的眼眸何其相似，又何其不同。他还是那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晓星尘，骨子里又执拗又倔强，他认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但以前他这份执着中，容不得一丝尘垢，现在的他，却能为了薛洋对抗天下人。眼前的人同以前真的太不同了。宋岚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守当年的约定，只好如实写到：“不知，但一定助你。”写完，宋岚努力扯了扯嘴角，希望能露出一个微笑。但他僵硬的面部因为这个动作显得十分滑稽，把晓星尘逗笑了。刚想笑，笑容又凝在了脸上，他想到了宋岚因谁而死。宋岚看懂了晓星尘的心思，又在他手心写道：“别难过，如今安好，非你之错。”

　　晓星尘终于绽出了一抹真心的笑容，道：“谢谢你，子琛。”谢谢你原谅我，也谢谢你愿意陪我试着原谅薛洋，试着放过自己。

　　远处夔州的码头灯火隐隐约约已经出现在晓星尘和宋岚的视线中。这白帝城处在三峡的瞿塘峡上游，终年云雾苍木遮蔽，天气阴晴不定。此刻天光乍破，山峡之间的天空，烟雾蒙蒙，仿佛要下雨般。此时，尹依依已经准备好启动阵法，前来找晓星尘。他（她）看着藏在晨晓微光苍苍古木中的白帝城，两岸猿声阵阵，想起一首杜工部的小诗，不禁吟诵道：“白帝城中云出门，白帝城下雨倾盆。高江急峡雷霆斗，古木苍藤日月昏。戎马不如归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哀哀寡妇诛求尽，恸哭秋原何处村？”

　　“好诗。”晓星尘夸道。

　　尹依依笑笑道：“是老家的一位著名诗人的作品。我夷秀阁休养生息这么些年，才终于从射日之征的打击中重新站起来，只希望今后天下再无祸事吧。晓道长，前面就要到了，船停泊靠岸后，我们就开始？”

　　晓星尘相信薛洋对尹正的信任，也相信尹正对尹依依的信任，因此，他才放心地将神魂交于尹依依。在尹依依施展法阵时，晓星尘的思绪又已经飘到了很久之前。

　　那时，他同宋岚前往云梦除邪祟，在一间汤圆摊前第一次见到薛洋。这个时候的薛洋，年纪极轻，面容虽稚气未消，个子却已经很高。身上穿的也是金星雪浪袍，和金光瑶站在一起，如春风拂柳，一派少年风流。这风流少年，路过一间汤圆摊时，毫无预兆就掀了人家的摊子。那时只觉得他蛮横无理，现在却明白，他只是找不到，如同夔州街头那家一般甜腻的小汤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