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剪梅》蒋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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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谁说30岁以前找不到真爱的人，是永远也找不到了。
30岁以前他把这句话当做放屁，30岁以后，宋景会说：谁说不是呢？
其实他曾经遇见过，不过匆匆一眼，后来很多次都会梦见，就当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很想睡。
夏至的风吹的是美好的清爽，带着雨后味道的微风像一个和气的拥抱，与人撞个满怀。偶尔透过斑斑驳驳的树干，在茂密的树叶中一瞥天空一抹残阳，好似回到儿时在田野里玩泥巴的无忧时光，顶着似火骄阳到余晖散尽，又看见漫天星光在水里簇簇闪耀。
宋景觉得这时候的风吹到他脸上都是一种大肆的铺张浪费，他此行的目的配不上这阵风，转眼又想为什么要和风强行凑对，因为没有人可以和他匹配吗?随后他加大速度，放下车窗，风吹着他的头发像一条凌乱的狗。
按理说这是他人生最好的时光，有稳定且舒适的工作，父母身体健康，他也正年轻为了事业可以不断奋斗，为小康事业不断做出贡献，无形之中彰显自己的伟大。可更多的时候，像失忆的人一样，内心感觉缺少一块，无法弥补，却唯独不知少了哪里，由此他感叹为了防止无病呻吟，要像陀螺一样工作。
今日他要格外为中国经济做出努力，老板的生日会他需要赴约，不是一场单纯的生日，这里的每个人都挂着虚伪热情的微笑，他们说话像是公式一样，可以层层套用。在路上宋景想的最多的是，怎样才可以逃掉如盘丝洞一般的酒宴，可他明明逃不掉，却在痴人说梦。
车从半山腰驶入别墅，从叠峦的群山到锣鼓喧天，还未进门便听见熙熙攘攘的声音，在保安为他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刚才还是满面愁容的他立马满面春风，川剧变脸都不如他栩栩如生。
没进门便看见老板娘明箴站在门口，一身黑色燕尾裙凸显和年龄无关的身材，礼服肩头白色点缀，简单而优雅，她笑的温柔慈祥，让陌生人忍不住亲近。
这和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大相径庭，十年前她短发显得十分英气，干练，职业装的白色上衣、黑色阔腿裤，走起路似乎带着一阵凌冽的风，排开万难。
十年间，如今在她的笑容之间，绝对不能想象十年前的英气。
“宋先生来了。”她看见宋景没有立即行动，对他微笑点头，宋景迎着她的微笑，她才朝他的方向殷切走去。
“明总好，今天白璧无瑕。”他这句话倒是实心实意，没有半分虚伪。
“谢谢，快进去，老程早早就念叨你。”
一阵清香袭来，宋景很早闻见这香，是槐花的香味，越来越走近大树，味道越来越清香。他想不通为什么在这个季节能闻见槐花蓬勃的味道。
种下这棵树的，是这家主人的独子——程明，对于程明他如数家珍，在昉城没有人不知道他，纨绔子弟的领头羊，带着一群不学无术的人风驰天下。在刚刚接手程氏的时候，有人就提醒他，程明也在公司做总监，但在公司的几年他从来没有见过传说的小混蛋。
他们夫妇对孩子的教育让宋景佩服，不是褒义词的佩服。曾经明箴就提过，这辈子她只希望儿子快乐就好，不要犯罪，任性过完这一生就好了。她清清楚楚说的是不要犯罪，看来犯法的事情她也可以接受，黄赌毒据他所知，除了最后一个，剩下的程明都是老手了，他以前在国外是否沾惹毒品，宋景当然不可得知。
他们从未碰面，他在公司两年多，经常听见关于他的绯闻，像一个明星一样，不管是否为造谣总被人议论着，像是馊的食物避不开嗡嗡苍蝇，可能是因为那个人足够好看。他的助理江月曾经对程明的形容是气质冰冷，五官柔和，让人又想接近又害怕。但江月的审美水平不行，对帅字理解有偏见，所以宋景怀疑江月是因为金钱被迷乱眼睛。
又阴森又温柔，哪里有这样的人，种种传言有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宋景倒不想见到他，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这槐花树，意外的很美。
进门便碰上田丁，宋景心里直呼晦气，他们合作房产，对方想要占百分之更多的股权，可是宋景哪里同意。自己身处程氏背景，背后牵扯的利益远远超过他，自己沉住气不见他，无非是谁更有耐心。
“宋总，上次在商会之后就在没有见过你啊，现在真是大忙人一个。”
“唉，嘲笑我了，公司总有某些事情太忙了，我二十四小时恨不得都扑在工作上，我要是有您一半的成就，现在早在国外享受生活了。”
“谁不觉得你是年轻有为。”
“谬赞了，你的成就我望尘莫及呀!您是我的榜样，无论公司做的多么大，也要鞠躬尽瘁。”他装模作样笑着，他们从来就是一样的人。
“宋总真会说笑，程扇稻拥有年少有为的你真是如虎添翼。”他的讽刺既忧心忡忡又耀武扬威般，害怕真的得罪宋景又忍不住淬他得意的脸，像是路上两条陌生的狗相见，躲在主人后面探着头叫，听得路上的行人有些怯火。
“我这是猪八戒照镜子，收购合并的前前后后这么久我却办不下来，做事不利，您看程董生日我比您来的都晚，没脸见老板啊，您看程董走过来了，肯定又要训斥我，打工仔的生活就是一部苦难史。”程扇稻拿着高脚杯，一身合身的西装像是一个君王脚步坚定的朝宋景他们这边走来。
“程董，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哈哈，谢谢，我知道你最近找你的人太多了，但自罚一杯，我的生日怎么都来这么晚。”
“程董，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却因为工作的事情耽搁了，自罚三杯。”说话间，田丁眼瞅程扇稻和宋景并肩离开，心中顿时慌了神。
“不可能让他掌握这么多股权。”前脚离开田丁的视线，程扇稻不似刚才和宋景的距离，宋景知道老板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儿子未雨绸缪，如果他有这样的父母，可能也只想混吃等死。
“我知道，我保证今天晚上我一定拿下他。”
程扇稻听到这话，举杯道：“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我一定让程董满载而归。”说话间曲南歌笑着朝他们走来，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加上皮肤也白，宋景知道自己死了三天都没他白，他居高临下瞥了宋景一眼，直接越过他。程扇稻立马和曲南歌寒暄起来。
幸好宋景身经百战，对这种场面，面不改色。
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他和曲南歌也不差几岁，怎么除了年龄之外剩下相差天高地远。
生日会开始程扇稻上台敬辞，言语滴水不漏也给足在座各位的面子，一片祥和之下大家把酒言欢，大家在一张张虚伪的笑脸下，尽力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在言语中互相较量，夸大自己的实力。
“想加入这次的企业是不是很多？”田丁看似不经意踱步到宋景旁边问道。
“谁不想分一杯羹。”
“也可能不是。”田丁立即回答，两个人互相看着，可是宋景淡然拿起杯子礼貌朝他微笑准备走开，看见程扇稻不在乎他的样子猜测他已经找到新的合作者想要踢他出局，到手的鸭子飞了田丁会悔得肠子都绿了。
“我年纪大了，无聊就喜欢玩玩，尤其喜欢和你们年轻人，好像我和你们一样年轻。”
“您正值壮年，风华绝代。”
“我们一起，看看我还能不能赌赢。”很多东西就是先开口的人注定是输家，这是一条不成文规律，莫名其妙一直被人证明。
“我们年轻气盛，缺乏经验，还是要靠您多指导，教诲。”
“哈哈，合作愉快，我叫小刘过来一起喝两杯，宋总这段时间劳累了。”
宋景知道这是一个下马威，要小心翼翼喜笑颜开的接受，田丁吃了这么大的亏，其中愤愤不平和蓄意报复都是他要承受的，他深吸口气准备迎接一场大战。
田丁脸上笑容堆出的皱纹就像刀子一样，刀刀见血。
不到两分钟，一位身材极好，颇有风情的女人走进来，大卷头，有点上世纪港星的味道，不过比起她们，她的脸上更多一份艳俗。
“宋总，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哦，我敬您。”她一口气喝完三杯红酒，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露出洁白的肩膀和胸脯。
“宋总打算用几杯来形容我们以后的合作。”说完，朝他扎下眼睛，这娇嗔的语气，但凡外人听见都以为他们的关系不正当，这像是司马懿和诸葛亮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不过他不知道自己是深谋远虑的天才诸葛亮还是熬死诸葛亮的司马懿。
不管最后的结果是鹿死谁手，但一定是他的胃翻江倒海，一场蓄意的报复在他胃里层层推进，他看层层楼梯都出现幻影。
长长的楼梯下来一个男人，程明扫过楼下大厅，下面的一切是一个三流画家的画作，大家身着礼服侃侃而谈，穿上衣服，伪装欲望。只有一人和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举动亲密，和穿着衣服的流氓不同，两人如此胶着，和周围的一切充满罅隙，程明没有什么表情看一眼后准备离开。
“今天晚上你也出门？”程明听见程扇稻的脚步声，不一会儿，父亲的声音传来。
“我回家而已。”
“这不是你的家吗？”程明能感觉到他的压制愠怒。
“这么多人，你好好招待吧。”
“今天爸爸生日，你就陪我们过完生日再走，你就在你房间就好了，可以不用下来。”程扇稻不知道明箴什么时候从儿子后面出来，还拿着一整个蛋糕。
“刚不是都吹过蜡烛吗？”程扇稻看见蜡烛问道。
“你想让谁和你一起过生日，我能不清楚。”她全身都透漏出聪明与贴心，在两个永不服输的男人之间周旋。
在父母的房间，插上蜡烛过只有三个人的生日，程扇稻吹完蜡烛，程明轻轻说着：“爸，生日快乐，不仅是生日，一直都快乐。”程扇稻想说话却欲言又止，想拥抱程明却畏手畏脚。
“等下叫几个朋友陪你上来玩，我和你爸爸要下去招呼客人。”
“你们去，我睡一觉。”
“采柔也来了，一直问你呢，还贴心的说，如果你不想见她，就不要让我打扰你，她还带了巧克力派，早上考完科二，就回去给我们做生日礼物，下午早早就来了，你不见见，妈妈都心疼采柔辛苦一天。”明箴从容忽略他的拒绝。
“那么累，为什么不回去睡觉。”
“你去和宋景打个招呼吧，他在总部都两年多了，都没有见过你。”明箴迅速转移换题。
“没有见面的必要。”
“有必要，以后宋景就是你的左膀右臂。”程扇稻说道。
“你为什么要让他在大厅喝酒，给他和那女的开个房才是体恤员工。”程明抬起头和父亲对视，眼睛无辜的可怕。
“管中规豹，他不像你。”
“小初那孩子，我叫她说是今天晚上加班，要不你去接她，晚上一小姑娘，让人不放心的。”程明还未接父亲的话，明箴立即把草莓放在程明嘴里问道。
程明没有接住，斜过头避开，明箴的手停在空中，将草莓放回盘子，插着一块最大的——草莓之王，不管嘴是否能塞下直接放入丈夫口中。
“许伯言会去的。”他心不在焉回答明箴问题，像个抑郁的战俘。
明箴在程明拒绝的姿态中扫兴而归，他不会下去，也不能有人上来。
“那行，那你早早睡觉也行，想玩游戏干嘛都行，我下去看看他们。”明箴安抚儿子后像往常一样离开。
宋景觉得自己工作是唐僧取取经，路上不仅要拒绝女妖怪的勾引，还要委婉，以防她们动怒，伤及自己残花败柳的小命，她已经贴到自己身上，胸更是和自己没有距离。
“宋哥哥，我再敬你，祝你你美梦成真。”她已经不知道以各种乱七八糟的名义敬过多少杯，她这声宋哥哥叫的自己好像深处梁山，路漫漫其修远兮，将军一去不复返，她的脸上红彤彤，可宋景知道，自己醉了她都不会醉。
推杯换盏间，他无意抬头，猛然看见楼梯上有人在看他，靠在一根柱子上面，腿随意交叉。
匆匆一秒的对视，像是被人施了魔法，入迷的看着对方。他第一次这样失了礼仪，呆呆的望着，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大脑的控制，现在的他也没有思维。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一眼惊人，使自己在短暂的一刻坚定不移确定余生，使自己突然相信神，相信佛，相信缘分，相信命运，亦相信前生。
本来就是一见钟情却在一次次梦中念中涓涓成一往情深。
不行，头晕想吐，自己今天的酒量和以前大不相同，或者是她给自己太多酒，而自己忘记时间的流逝。
今天，醉了，醉生梦死、心甘情愿。迷迷糊糊的离开座位，隔离一切声音，痴痴的向那个人走去。
宋景朝程明走来的样子实在诡异，一步一摇晃，扶着楼梯，眼睛旁若无人看着程明五光十色，他靠在柱子上，无言也没有任何动作，只觉得果然道貌岸然的人都深不可测也更加厌烦。
宋景看着他转身，想要追上去奈何自己用尽最大的力气，也无法追及到他，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瞳孔，像是小时候和最好的的伙伴分别，大学时与父母分别般难受，渐渐地，眼睛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第二天睁开眼睛时，头还是晕乎的，房间的布局并不是他家，一时间不能判断这是程扇稻的客房还是助理将自己送到酒店。他揉揉头，意识到昨天晚上在蜘蛛精的威胁下灌下许多酒，出现黄粱一梦，朝生暮死都是愿意的迷幻之境，怪不得有人说醉生梦死。
宋景洗漱后打开门走出去，一出门就看见那根柱子，不免又触景生情，昨天就是在那看见那个人，一场春秋大梦让他变得郁郁寡欢。
“小宋醒了，你昨天晚上喝醉了，今天早上看你睡得香就没让人叫你。”
“多谢程董体谅，确实是喝的不省人事。”
“走，下去吃完饭。”
宋景下去时，保姆已经准备好早餐，桌子上的三明治、汉堡包、油条、胡辣汤、馒头、米饭、牛奶还有果汁占领整张桌子，三明治和汉堡比蛋糕店的厚度高一倍，和这个比起来，蛋糕店的东西像是格列佛游记的小人国和巨人国，他坐下如同皇帝选妃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这都是我为你亲手做的，也不知道小景喜欢吃那个。”明箴带着围裙，端着紫菜卷走出来，女强人转换家庭主妇，宋景觉得眼前这身衣服自己的眼睛还需要适应。
“要不然喝点粥吃些寿司，这寿司我刚开始学，马马虎虎的卷到一起，可是不能切，一切也不知怎么了，这米饭啊，菜啊都漏了。”
老板娘你再把食材放的多一点就可以做紫菜拌米饭。
这一桌子早点通过宋景的眼睛感化他的胃，感觉像是已经吃过了，盛情难却抱着必死的决心准备拿起卖相稍微好看的油条。
“小宋吃胡辣汤、油条吧。”程扇稻说道，油条看起来嫩黄脆美，凭借这一桌可以推测，这不是老板娘亲手做的，除了油条剩下的是变相谋杀，宋景准备拿起油条。
“小景调到总公司这么长时间，也没和小程明打个照面，他基本上也不怎么去上班，我们年级大了，和他有代沟，以后很多事也帮不了他，公司以后是他的，你要多为他上心，你现在和他多接触接触，万一以后遇事也有个默契不是，那孩子本来就不听管教，到时候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明箴的话他听得很明白，以后你就帮我儿子挣钱，先了解他的习性，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就忍着。
他早有耳闻程明，像是王熙凤一样名声在外经久不衰，多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在程明面前都甘拜下风。
“有这么优秀的父母耳目渲染，令公子也一定让人优秀。”
程扇稻笑了笑，拿起寿司放在嘴里：“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前几年出了点事性情大变。”
等见到他，就可以见识什么叫大闹天宫，什么叫哪吒闹海，这个烫手山芋老祖宗，自己可不想要，带个大爷天天还要供着，他那吃喝嫖赌的败家子兼世痞流氓还是交给法律和警察去感化吧，他不是耶稣或者园丁。照目前的状况程扇稻知道自己年纪大了，皇上成了太上皇，新军上位，为新君笼络人心，可惜太子是个昏君。
明箴在旁边观察宋景并没有浮动的脸，她一直欣赏宋景，看起来文质彬彬其实从来不墨守成规，知世俗却不世俗，被人的诱惑也好，逼迫也罢都能全身而退，和自己不撞南墙坚决不回头的儿子天壤之别。就算程明顶撞他，宋景也能如水善变，宋景衷心，只要小成名不混蛋，以后就算风雨之势，宋景都会矢忠不二，鞠躬尽瘁。
走到今天这一步一直忽视澄明的教育，忽略那些平淡重要的时光，直到梦得的葬礼，他们像从未认识儿子一样。
他们自认为教育的很好，程明与他们也亲近，那么开朗的孩子忽然间变得谁都不认识，无论他们想干什么，程明对他们采与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消极而又炽热拒绝一切。
他最好的朋友安懿和何梦得，程扇稻和明箴都不敢开口，生怕触动他敏感的神经。
他青梅竹马的朋友一年之间都没有了，明箴也因为此回归家庭，可是回不去了，木已成舟，于事无补。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真是一阵操作猛如虎，丝毫没有宋景回转的余地，想起一句话，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组，故临崩而寄臣以大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剪梅》蒋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