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别》易零

4、以前的自己

　　如果 可以对以前的自己说一句话
　　你会说什么？
　　阮今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的时候 还是眨巴着大眼睛算着单位数加减法的幼儿园就算是这个除了洋娃娃和好看的裙子外装不下别的复杂事情的年纪这个问题就已经深深烙印在阮今的记忆里了然后她就发现每一年她的答案都是不一样的小的时候 可能是要自己好好学习不要太贪玩长大了可能是希望身体健康也希望烦心事少一些然后再长大一些就只希望幸福和平安
　　每当这些时刻阮今总是能清晰的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时间在不易察觉的情况下像液体一样覆盖在每个人的身上 接着流逝 留下的只有莫大的空虚感这种感觉变成一种粗糙干燥的分泌一点点吸食着的心留下了干涸的心脏空壳剩下的只有酸楚的余味
　　他们带走了青春但是给每个人都留下了独一无二的痕迹
　　阮今盯着窗外她想如果是现在可以给以前的自己说一句话 她一定要远离萧佑安
　　“你们两个其实我开学的时候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当你们暑假放完心还没收回来可是你们一个个变本加厉”李老师皱着眉头训斥着“阮今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吗？每天我上课只要往你那个方向瞟你的眼睛就一直往窗外飘你是学生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自己心里要清楚”
　　-我自己该做什么我心里比你清楚一万倍
　　我心里清楚的跟明镜儿似的-
　　“还有萧佑安我说很多次上课的时候集中注意力你一会儿回头一次一会儿回头一次你到底要找阮今说什么事 你说”
　　“没..也没什么”萧佑安挠挠头
　　李梅扶着额头“那就不要再回头了行吗也不要在桌子下面偷偷摸摸写纸条上课就是集中精力听课明白了吗？”
　　阮今支支吾吾地想说些什么想了一下还是沉默地点点头
　　萧佑安看了一眼阮今 也跟着点头
　　“行了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回食堂吃饭吧”李老师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卷子一边嘱咐到
　　阮今和萧佑安走出办公室偌大空旷的走廊只有他们两人
　　“对不起”萧佑安突兀的声音沉甸甸的暴露在空气里
　　阮今回头看了他一眼 “有什么对不起？”
　　“下次不回头找你了”他有些局促地说着“你是不是烦我了”
　　“哪有”阮今毫不在意地转头继续往前走
　　“这也没什么老师新学期爱找茬很正常”阮今继续说“还有.....”她欲言又止
　　走廊里是空气凝固的声音
　　过了半晌她缓缓开口
　　“你不用对我这么紧张上课的时候你要不回头找我说几句话 我绝对撑不下来一节课所以还是蛮有意思的没什么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可以称得上微弱
　　阮今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这有什么她心里想着
　　想到这里她果断地回了头

　　还没来得及察觉秋天就已经很深很深了。
　　秋天的阳光充满穿透力天气开始微微发凉早上来学校的时候衬衣上会沾上一层秋天微凉的寒意
　　午后的阳光总是很好带着让人倦怠的慵懒
　　我沿着砖红色白条纹的跑道上慢慢走
　　风吹在脸上 轻轻在耳畔回荡呼啦呼啦的声音然后树叶的枝丫也会发出微微摇晃的沙沙声操场上只有寥寥几人夏天的蝉鸣声已经消失于是整个校园变得有些寂寞的平静
　　心很空旷很自在
　　一转眼就要十月了
　　我看着旁边柔软嫩绿的的草丛缓缓坐下
　　抬头就是大片大片的阴影是那些葱绿的梧桐
　　白云依然那么悠然自得的飘来飘去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天气会更冷吧我这样想

　　万籁无声
　　走廊里是带着生命力的静谧
　　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为什么能感受到
　　回过头却空无一人
　　阮今慢条斯理地继续往食堂的方向走
　　走廊里回荡着微弱的一个脚步声不紧不慢

　　十月中旬到十二月是整个永川中学最令人期待的一段时间因为11月是校庆学校通常会在这段时间里举行晚会实践活动或是社团艺术节等等
　　就像是向百无聊赖毫无波澜的湖面抛上一颗鹅卵石微不足道且只有一刹那的惊动可对于我们这些厌烦校园生活不得了的学生来讲无聊的生活发生了一丝 哪怕可以忽略不计的变化也是可以当做新年来庆祝的
　　所以当老师宣布我们将在11月去爬神山并且要住三天的时候 教室几乎掀翻了天有那么一刹那阮今觉得平日里让人敬而远之冷冰冰的李梅都变得温和起来
　　“离十一月还有很久况且这只是暂定”
　　真是利落的总结
　　“好了这节课默写 大家拿出默写本”
　　果然
　　“李·泼冷水·梅”从前面递过来的纸条上这么写着
　　话虽这么说但是学校知道10月份的最后一天也没做出改动去的只有7年级和8年级
　　初三的学长学姐们只能老实在学校里备战中考我心头闪过一丝同情可是转头一想过几年我也要变成她们以后心里就浮起某种酸楚心里也多少有些无力感
　　当然听到初二的学生也一起参加这次户外实践活动我的心里迅速蔓延开来三个字
　　然后慢慢消失融化留下一种液体轻而易举地钻进我的心窝里那是一种莫大的期待与憧憬交织的快感
　　临行前一晚我还特地去搜了神山的介绍
　　“奈桢山... 有个神庙 有幸运铃...敲过的人都会有好运...”
　　那到了一定要去敲那个幸运铃心里这样想
　　秋天的夜晚像潮水一样从地面上漫上来，一秒一秒地吞没了天光
　　因为激动我实在难以入眠
　　看着窗外倾泄而下的纤柔月光透过窗户一缕一缕淡淡的覆盖在杯子上 发丝上
　　我盯着天花板上的一个点越看越深仿佛要看穿似的然后我摸到了床边的娃娃
　　视线里出现模糊的黑点晕染了我的视线
　　这娃娃是余欣五年级的时候送给我的
　　随后大脑里就闪过很多记忆里的碎片
　　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个夏夜
　　而这时睡意汹涌的袭来淹没了每一根清醒的神末梢
　　或是为了躲避这事 或是为了假装不想
　　就让我睡过去吧

　　“哎呀 山里蚊子应该很多的花露水别忘了 到了那里手脏了怎么办多带点湿纸巾衣服是不是得多带点啊 晚上会不会冷...要不再拿个箱子吧这有点装不下了”
　　因为要提前到校外集合所以今天比平时起的还要早阮今自然是没有精气神儿去管这些事的眯着眼睛喝着燕麦粥看着沈馨只捕捉的到幻踪的匆忙身影
　　“妈差不多得了我就去住三天又不是搬家”
　　“那怎么行到了哪你就知道我给你带的东西都是有用的！”沈馨嗔怪说罢继续往箱子里塞东西
　　阮今只有叹气的份
　　出门前在阮今用她毕生所学的辩论知识与沈馨交战了一场最终在“两个箱子我没办法一个人拎”这一点上达到了让沈馨退步的成果 就算已经离开家门很远很远了沈馨的目光还是牢牢粘着阮今的背影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句嘱咐诸如“外面小心”或者“听老师的话不要离开大部队”等等
　　这让阮今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一开始还是快走到后面已经是小步跑
　　行李箱轮子咕噜咕噜的转着 当她再三回头确认沈馨已经重新关上门了以后便恢复到正常的速度
　　“你找我？”
　　“？”
　　阮今定睛一看
　　在大概十几米的距离前站着一个高高的男生头发有点乱但是衬衫和裤子倒是干净得很书包斜挎在一边的肩上 银色的挂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因为逆光的关系阮今不是很能看清前面的这个人是谁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就看到了一头黑发琥珀色的眼睛低着头看着自己
　　就这么对视着几秒后他先开口了
　　“你出门走这么快我以为你是要追上我”
　　“其实你要追上我你也不用跑啊 直接叫我不就好了”
　　“怎么还带着行李箱你要住我家？你住我家和你家有什么区别你和你妈吵架了吗”
　　...
　　“宋离川你怎么不去写小说”
　　“可以考虑”
　　“那提前恭喜你可以获得年度最厚脸皮作家大奖”
　　他失笑 “嘴皮子还挺滑溜”
　　“不跟你说了我要离家出走了”
　　“真的呀 那要不要哥帮你拎行李”
　　阮今早就要被笨重的书包和有如一个大象般沉的行李箱给累垮况且她刚刚跑完
　　“那最好了 ”阮今用着高贵的语气说着
　　“脸皮真厚啊”他摇头“一想到国家的未来要交给你们这些小孩就觉得不安”
　　虽然宋离川话这么说但是还是用他那双白皙且骨节分明手拎着箱子阮今心里很满意就不跟他计较了然后冲宋离川咧着嘴笑了一下 宋离川也回报了一个笑不过当然不是那种善意的微笑倒是带着点狡诈的味道
　　走了很久很久阮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这表情是不是觉得我把你拐卖了”
　　阮今没做声只是盯着他的脸陷入沉思
　　“要拐卖也不是你这么大的应该是那些五岁六岁的你这么大的人啊 最难搞人小鬼大”
　　阮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过了半晌她反应过来
　　“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的！？”
　　宋离川捂着耳朵苦笑“姐咱下次放大招的时候提前吱一声行不行自己人别开腔”
　　阮今冷静严肃地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
　　宋离川缓缓说“我们班有个富二代叫香恒云是你们班的香棋的哥哥他爸因为生意原因一家人从美国回来体验生活来了他昨天跟我说‘我妹明天要去山里听起来就很烂都不知道她在激动个什么劲还得我早起送她就在我们学校旁边的公交车站’ 哝 然后我就知道了呀”他摊手
　　他继续说着“哦 前面就到了”
　　“我走了再不进教室就要迟到了”他放下行李箱继续往前走
　　“拜拜”阮今招手
　　他头也没回听到声音后只是挥了挥手“恩拜拜”
　　她拎着箱子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走到大巴前她看着到自己大腿高的后备箱绞尽脑汁思考着怎么把行李抬上后备箱
　　她攒尽全身的力气 尝试抬起行李箱可是高度只到她的脚踝而已
　　“需要我帮吗”
　　她转头目光毫无防备的撞上他的眼睛
　　大概年少时的第一次悸动就是这般简单
　　可能只需要一个坚定的眼神一个关切温柔的问候 或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 都足以让以后的青春时光里挂念许多年
　　那一刻让阮今铭记很多年她想如果可以给以前的自己说一句话 她想她会希望那一刻不要对上他的眼睛或许在以后每一个和余欣激动不已的谈起他的时刻或许是在充满着星光的夜里翩翩遐想的时刻或许是在某个难过迷茫的瞬间忆起他的双眸的时刻那么她的初中也会像那些美好的天真烂漫的少女们一般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一尘不染的真心面对眼前的一个又一个大山但是她从未后悔过因为她知道这些时光留给她的痕迹照耀了曾经微茫的青春和彼此离散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