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不过十年》橙子么么哒

24、从前

　　过几天就是除夕，邓北开着车带杨奥离开了上海。他一路都没说去哪里，杨奥坐在副驾驶上也没问。她看着窗外的风景从城市变成了田野，路边的梧桐树变成了水杉树，那树叶子棕黄一排排挺拔的长在公路的两边，像是土地的守护者。

　　杨奥想起了那年大一的寒假，也是冬天，她坐着大巴回家，那时的风景和现在一样，苍凉的冬日大地，迷惘不安的心。她回到家和父母不欢而散，气恼地跑出家门，在楼下的那棵枇杷树下站了许久，她从楼下往自己的窗台看了看，想起那个失约的少年。她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邓北家的别墅门口。那屋子里有灯，她轻轻推开院子里的铁门，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敲了敲门。
　　当然开门的人不会再是邓北，原来这房子早已经换了主人。
　　杨奥一直认为自己是骄傲的，可在邓北的面前她一次又一次的放弃了自己的原则。人生自有许多虚妄的期盼，她告诉自己，只是想见到他，问他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让她等却又不来，为什么连一句再见也没有。她第一天到上海的时候是怎样的期盼，又是怎样在这一天天的期盼中变得冷漠孤独。

　　后来，爸妈搬家了，从那次后她再没回过那里，只是那画面偶尔会出现在她的梦里，她在梦中抓住他的手，问了一遍又一遍，可是都没有回应。于是那期盼就被她埋入心底，一层又一层。

　　她回过神来，侧过头看着正在开车的邓北，微白的晨曦从车窗外照进来，将他侧脸的弧度照得柔和。这么真实又模糊，他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笑着说『我这么帅，你看呆了？』然后伸过一只手，将她的小手捏在手心里。
　　『好好开车。』她挣开他的手，转过头去。

　　从黎明到黄昏，风景逐渐熟悉，他果然开回了这里。他将车停在路边，牵着杨奥的手走进那条小路，这路仿佛就是时光的隧道，那垂柳，那翠竹，那粼粼河面，那木质小亭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邓北没说话，将她一路牵着穿过这熟悉的风景，然后停在那棵枇杷树下。两人看着这棵树，它似是长高了许多，叶子还是茂盛，把那二楼的窗口遮住了，再也望不见里面的灯。

　　『奥奥，你怎么一句都不问我？』他拉过她的双手问道。
　　『问什么？』
　　『问我为什么不来找你？』
　　『我不想知道。』她想过一万种理由，给他找过一万种借口，可就当他近在咫尺的时候，她却不敢问。如果他告诉自己那时他爱上了另一个人，现在他又回心转意了，她能不能原谅他，是不是所有的一切又成了泡沫。岁月越流逝，她越懦弱。

　　可风却把他的声音吹了过来。『其实你高三那年，我家里出了点事。』
　　『什么事？』
　　『投了个项目，被骗了很多钱。』
　　『很多是多少？』
　　『所有。那年你高考，我怕影响到你。』他笑了笑，那声音那么轻，却刺痛了杨奥的心。
　　『你对我的影响还不够大吗？』
　　邓北看着她的眼睛，寒风吹过，眼底淌着泪。那泪如这树上的叶子一般，随风流连却没落下来。
　　『那后来呢？考完试为什么不来？』杨奥接着追问。
　　『我爸的涉案金额很大，家里的财产都被冻结了，房子也拍卖掉了。那时候家里问亲戚朋友融了很多钱，根本没有能力偿还。我……』
　　『邓北，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她打断他的话。
　　『奥奥，我那时候连自己生活都成问题，我怎么能来找你，你那么好。我知道你考进了那所学校，我知道你进了喜欢的专业。我不想……』
　　『可是我想，我高三和你失联了一年，但是我还是以为你会来找我，我到上海的第一天开始就在等。你说过无论如何都会来找我！』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就像第一次那样，冬日的风那么凉，划过脸庞就像一把把锐利的刀片有丝丝的疼。他抚过她被吹乱的发，抚过她的耳朵和下巴，邓北的手指冰凉，却能沁入心扉，似花香似细流辗转过时光，落进了现实里。
　　『你是不信我吗？』杨奥抬头问道。
　　『不是，我只是不舍得。』
　　杨奥望着他，心底轻叹一声气，这样的理由是她从未想过的。岁月荏苒，那些过往真的那么重要吗？她同情邓北，也心疼他。可是她自己呢？她何尝不是和邓北一样，背景离乡独自一人忍受孤独。在等待中一天天磨灭热情，那些流逝的时光，等待的岁月沉淀进了她的心底，无可救赎。

　　等月亮升了起来，已是万家灯火的时间。明明应是团圆的日子，她和邓北却寂寥地开着车在外面瞎逛。
　　『邓北，你跟我去个地方。』杨奥突然说。
　　『哪里？』
　　『我家。』
　　邓北一个刹车，停了下来。『现在吗？』他的表情非常的紧张。
　　『干吗？你怕啊？』杨奥看着他笑出了声。
　　『不是怕，我只是没准备，要不咱们先去买点东西吧。』
　　『大年三十去哪里买东西？』杨奥着问。
　　『那我怎么去？你不是害我嘛！』邓北皱着眉，捏着方向盘看着她说。
　　『你不去，那我自己回去了，你送我吧。』
　　『我……你……杨奥，你故意整我是吗？』他急得手指都点到了她脑门上。
　　『谁让你浪费我青春这么多年，想三两句话就打发我？做梦呢！』
　　『哎我说，你怎么变这样了，你把我的奥奥藏哪里了，给我看看。』他说着就在身上找来找去。
　　『别动手动脚的，你到底去不去？』她把他的小胖手拍掉。
　　『去就去！』他发动车子兜遍了全城，把看得上眼的都买了。
　　杨奥看着他笑道『邓北，求你别买了，不然我妈以为我找了个开小卖部的。』
　　『杨奥！你就毁我吧！等回了上海我……我……』
　　『你想怎么着？』
　　『我好好补偿你』他凑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道。
　　杨奥一下子红了脸颊，打了他几下，催着他开车。

　　爸妈没想到她突然会回来，这几年她回来的次数很少，每次聊不到几句，就会不欢而散。杨奥带着邓北进屋的时候其实是忐忑的。是怎样的情形她其实也预料到了。
　　她妈妈是那样聪慧的人，一眼就认出了邓北。

　　邓北的局促她看在眼里，妈妈的生气她也懂。
　　她拉过邓北的手说：『爸妈，这是邓北。就是你们常骂的那个邓北。你们现在有什么气冲他撒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邓北觉得今天可能出不了这家门。他看着二老的脸色，心跳得飞快，嘴皮子却不溜了。瞠目结舌中不知道说什么好。
　　『妈，你不是说他再敢出现你就打死他嘛，来吧。人我给你放这儿了。』
　　『爸，你不是说他是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嘛？来，你自己问问他吧。』
　　三人面面相觑，尴尬非常，邓北手心都出了几层汗，他结结巴巴地说：『叔叔，阿姨，我真的……不是……我其实……我只喜欢奥奥，这么多年我从没忘记过她。真的！』
　　『爸妈，你们信不信他？如果不信，你让他发毒誓？』杨奥问他们。
　　『行……我邓北如果……』他连忙接口。
　　『…………别别别。』爸爸开口制止了他。
　　一顿饭吃得邓北如坐针毡，最后被她爸灌醉在桌子上。

　　杨奥知道他从不喝酒，开车送他去酒店的时候，他已经昏昏沉沉。待把他扶进房里，杨奥已经热得一身汗。她帮他脱了外套和鞋子，然后看着昏睡过去的邓北，笑着抚过他的眼眶和耳朵。刚想离开，就被一个有力的手按住了脑袋，那唇就贴了上来，酒味立刻灌入了她的鼻腔。
　　她瞪大了眼睛看他，只见他在昏暗的灯光下睁开了眼睛。
　　『邓北，你装醉……』她含含糊糊说，可那话却被他吞了下去。
　　『现在知道，晚了！』他笑了，一个翻身换到了上面。
　　『你这人真的太奸诈了！』她推开他。
　　『谁让你刚才套路我，现在被我逮到了就别想逃』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说。房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暗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照在墙上。他那含着酒气的味道擦过杨奥的额头和眼睛，让她染红了脸。
　　『北北，不不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她眨着眼睛，心跳成了抛物线。
　　『现在喊我北北了，刚才还说我是花花公子呢！』他凑近她说道。
　　杨奥转了转眼珠在他耳边说道『你现在不让我回去，你说我爸妈怎么想你？我可难得回趟家哦。还是你想告诉我会很快？』
　　『什么很快？和谁比呢你？』他大声嚷道。
　　『那现在都快12点了，你准备让我妈等我到几点，我可没带钥匙。』
　　邓北愣了半天，咬牙放开了她，看着她半天说『杨奥，你变坏了！』
　　杨奥赶紧拿着包走到门口，回头笑道『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