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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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刀回到毛坎村里，过了几天还是越想越气。
他有个八十岁的老母，年纪大了，眼睛已经老化的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但却一点儿也不糊涂。听到儿子回来的脚步声急促又沉重，呼吸声又粗又喘，知道儿子受了气，就慢慢挪了出来迎他。
“我的宝贝儿，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欺负了你去。你且告诉我来，我去扒了他的皮！”老太太声音嘶哑，吊着眼梢恶狠狠地骂道。
“娘，没什么事，您老歇去吧。”王二刀说着，又往门外走着，“天黑了，儿子去刘寡妇家买点温酒喝，娘你先睡着。”
王老太侧耳听着儿子的脚步声不见了，才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贼小子，又去那妖婆娘帐里喝酒赌钱鬼混！娶的到媳妇才怪咧！”她转了一转浑浊的眼珠，还是颤颤巍巍地摸出门去。
这边王二刀走到一处砖瓦房门前，木门新刷了红漆，被檐上挂着的红灯笼映得更红了。他嘴角一垮，伸手推了门，推几下没推动，本就憋着火气的他在门外叫骂起来，骂了半晌，才有人的脚步声急匆匆的跟到门里边，吱呀一声打开了门。正是个只着亵衣的散发女人，腰肢柔软，媚眼如丝地靠在门上喊了他一句“王大爷~”
王二刀扯过女人往里走，屋内却是灯火通明，不少男人女人搂坐在一起，喝酒唱曲好不快活。见此情景，王二刀一把推开女人：“刘茵茵，你胆子也太大了，朝廷如今查这种买卖严的很，咱们新上任的县太爷昨儿个才从镇里巡查过，你今儿个就又敢开张？”
刘茵茵噗嗤笑了：“你一个大老爷们怎这么胆小，那些个官老爷指不定怎么私下快活，你以为要不是县太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这买卖怎能做的起来？”
王二刀一屁股坐在一张酒桌旁，拿着一坛酒就往嘴里大口大口灌个不停，其他男人看着他那满脸横肉敢怒不敢言。
刘寡妇见这汉子心情不好的样子，她是聪明的人，如何不知道王二刀的心思？便主动贴上去，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大爷，我这里有你想要的，只要你答应娶了我，我就把那丫头给你弄过来做小。”
“当真？”王二刀有些上头了，脑海里全是张果清纯纯的水灵儿模样，“你怎么弄过来？那张老汉可不是好惹的！而且——”他把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
“怎样？”刘寡妇疑惑道，“而且怎样？”
王二刀愤懑道：“那张老汉给他女儿找了个小白脸，还是个瞎子，就养在自己家里呢！”
“这又有什么关系，不相干的人赶走便是。”刘寡妇不以为然，“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娶我？”
王二刀犯了难。早年刘寡妇便一直想嫁给他，但她名声不好，他的老母一直不肯同意，还多次跑到刘寡妇家门前叫骂，他才歇了心思，想着娶一个正经黄花大闺女，母亲也好安心。谁知那张老汉宁愿要一瞎子也不要他，那张果又那么嫌恶他，如今刘寡妇说可以把张果弄来给他，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你要使什么手段？”王二刀最终还是想着张果的小脸狠下心来同意，不过他知道这个刘寡妇不会用什么高明招，便提前问道。
“能用什么手段？”刘寡妇笑道，“生米煮成熟饭不就结了，放一放风声，等他女儿名声坏了，我看就算是那个瞎子也不会要吧！”
***
顾言言独自一人坐在张家小院里晒太阳。不知为何，他觉得这晒太阳是件特别幸福的事儿。好像自己有种八百年没晒过太阳的错觉。
救他的张老汉，说他不像个男人，太白了，太瘦弱了，没有那些常做农活的庄稼汉子黝黑强壮，但是吃的却比两个壮汉都多，就是不长肉。张果就怼她的爹，说自己就喜欢这样子的，像话本里老讲的那种书生公子，虽然顾言言对她也不像书生对小姐那样多情温柔。
顾言言大部分时间不和她说话，都是她讲他听。张果说，救命之恩得以身相许，丝毫不在乎顾言言对她是如何冷漠。有时他又叫她别再浪费时间，她就犟起来：“要不是我和我爹，你早就死了，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住我们的，你必须娶我还债！”
他发现这个女孩真是驴脾气，某种程度上确实和她的爹是一样的。但他又偏偏说不出类似于叫她把自己丢了不要再管他的话。顾言言深知自己目前和废人差不多，说不定还有仇家，被扔出去就必死无疑。他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为何要自寻死路？
人的命是如此重要，没了命一切都没了，他安慰自己，默默地在张家混着日子。
偶尔之前那个神秘人会来，一般是晚上。顾言言还记得第二次祝柒来时，他本正在床上睡觉，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他立刻清醒，却仍装作熟睡的模样，只是悄悄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刚要动作，便被那人狠狠箍住手腕，力气大到将他的腕骨都扯脱臼了，他疼的把自己嘴唇都咬的鲜血淋漓了，硬是忍住没喊出一声来。
顾言言害怕把张家父女引来，这个人一定会把他们杀死。他始终没有放下对他的戒备，以为祝柒深夜前来，是想趁他睡着，把他害死。
但这人却只是一遍遍用指尖描绘他的脸庞，替他拂去散落在脸上的乱发，帮他掖紧被子。他们靠的很近时，顾言言能闻到他身上浓郁的仿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一般的血腥臭味。
顾言言觉得，这人可能也是被他的皮相蛊惑，而且是个好龙阳的变态。
所以他感受到身边多了一道呼吸声时，便习以为常：“祝柒兄，今天怎么没在夜里来，下午的太阳还烈着呢。”
对方没有说话，但他就是莫名觉得祝柒被他噎到了。莫不是他以为自己夜夜过来抚摸自己脸庞的事情，没有被自己发现么？
哪怕对方可能恼羞成怒，顾言言也觉得不能让这种人天天占自己便宜。
不然他成什么人了！
“我没有。”依旧是难听的声音，如同生锈的机器一般，生扯硬拽从嗓子眼中发出来的。
切，不承认算了。顾言言笑道：“罢了，祝柒兄，今日又有什么关于言无极那个魔头的消息没有？”
听到这个名字，顾言言瞬间觉得对方身上的煞气提升了好几个等级，恨不得毁天灭地才好，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默默地缩了缩脑袋。
过了半晌也没听到这煞星发泄，呼吸声也很奇怪地变远了，而且不像原来那样绵长有力，而是断断续续，又短又促，好似濒死之人。顾言言不禁奇怪，这是走了，还是没走呢？
过了一会儿，顾言言听到那呼吸声更远了些，仿佛是向着张老汉的屋子去了。他不由得有些担心，跟着摸摸索索地往前走。生活了这么多天，他对张家的结构早已掌握的非常清楚，走着走着，竟是走出了门外。那呼吸声还在往前，顾言言听到风声猎猎，刮得他脸生疼无比。他向左摸索半天，什么也没有，向右也是一样。眼盲的他心下有些慌张，慢慢地蹲下来，摸了摸自己脚下的路。不小心碰到两块石子，石子飞速掉落，听不到一点到底的声响。
他竟是走到了一条羊肠小路上，左右皆是悬崖！
顾言言下意识就以为是那祝柒干的，转眼一想却是不对。他若要结果自己，手起刀落，哪用这么复杂？思来想去，也不知仇人是谁，心里一横，大着声音问道：“阁下是谁，要杀便杀，用这等手段做什么？”
身后穿来一阵古怪的嘶哑笑声：“原以为那个蒙脸男人是来害你，却不想他被一只鸟儿叫走。如今你这瞎子落我老太婆手里，看你还有什么活路？”
“我现在一步就是死了，你为何不叫我做个明白鬼？”顾言言按捺下心中紧张，大着胆子回道。
“等你死了，看那张果还不嫁给我儿？”老太婆怒声喊道，“我那不孝子在妖婆娘家厮混了几天几夜，不就是因为张果这没眼光的臭丫头，竟被你这白斩鸡似的瞎子迷了心窍？我儿好好的姻缘，就怪你这半路来的小白脸！”
顾言言顿时明白了大半，心下叫苦不迭，拖延道：“我也本不愿娶张果呀，无奈受人救命之恩，老婆婆，我晓得你是为了儿子，本意不是要杀我。你如果放过我，我叫张果心甘情愿嫁给你儿子。”
老太婆哼了一声：“什么救命之恩，你受了那父女俩的蒙骗。我亲眼瞧见的是一个背着大剑的男人，将你从穹庐峰顶上的乱坟岗里挖出来，放到了张家后面的苞谷地里，才被那张老汉——唔——！！！”
小心翼翼蹲着不敢动的顾言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觉得自己被一个人缓缓抱起，仿佛飞到了半空中，不知飞了有多远，抱他的那人才把他轻轻放下。他用手摸索一番，发觉自己又回到了张家小院，下午的日头仍然有些烈，但是比之前多了几分温柔，照的他身上暖洋洋的。
但顾言言的心里却冰冷无比。
他在旁边这道熟悉的呼吸声中，闻到了浓郁的、新鲜的血腥味。很明显，这个人，他刚刚，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完成了杀人的举动，并且，不以为然。
“你到底是谁？”顾言言声音颤抖。亲身感受杀人，和从别人嘴里听到杀人毕竟完全不一样。他此刻，是真的对这个叫祝柒的人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他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一直在暗中观察顾言言。当顾言言遇到危险时，哪怕那个老太婆并没有真的把他从悬崖上推下去，祝柒也像是找到了杀人理由一般，毫不犹豫地收割掉了她的生命。
“你说愿意娶张果是因为她救了你的命？”祝柒答非所问。
“我不是真的那个意思。”顾言言咬紧牙关，否认道，“张果毕竟照顾我多日，她对我有恩却不假。”
“我也救了你的命。”祝柒凑近他，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一个平静的仿佛死人，一个紧张急促不停。
“你要对我以身相许吗？”
顾言言瞪大眼睛：“祝柒，你是个男人！”
“不。”对方用最难听的声音说着最温柔的话：“言言，我是你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