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葬火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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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声响一落，冷透的茶水撒了一地，易忱刚要上前阻止一直站在身后的林昇已经收起那股子凌厉的内力，伸手扯掉遮在眼上的缎带。
暗铃从手心滑落，林昇憔悴苍白的脸上缓缓落下一行殷红，那双锐利的眼眸泛着绿光，妖冶又让人心生恐惧。
“这么多年，你还是改不了你母亲的本性，”陈相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异族弃子而已，暗卫的毒制不住你，怎么？你觉得你所谓的母国会重新接纳晋王吗？”
陈相冷笑一声道：“林刃，你别忘了是谁亲手把你接进云国皇室，而你的好父亲要你舍去人性不择手段残害苍生……”
“这难道不也是你们的计划吗？”林昇声音低哑，眼前模糊一片，只有易忱紧紧握住他的手让他有一分清醒。
驻守晋城的异族自上古以来便有狼妖的血脉，眼睛见不得光是由于祖上便常年遮蔽与众不同的瞳色，后代更是如此。而当年云国和平兼并的背后是母亲为了救尚在襁褓中的血脉一时冲动出卖了先祖。
如今为了挑起战争，潜伏在云国的陈相不惜掀起前尘，接皇子回宫，从此林昇有了父姓，母亲取得“仞”也在临行前被舍去“人”。
林昇咬着牙，翻涌的血腥味久久不散，这期间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最喜欢的就是陈相当时就任的太傅了，那个像他父亲一样从捕兽陷阱里救他出来，待他亲厚的男人，哪怕后来告诉他云国最高的位置上沾满鲜血，救他是为了替他报仇，他也没有丝毫怀疑。
在云国国君放手让他潜入江国时，陈相在临行的酒里下了毒，他以为噩梦就要结束了。
那些被使唤被当容器般练就的武力和所谓的“意志”，在无限的黑暗中，林刃反而松了一口气。
醒来失去所有记忆，他却彻底成为武器了，一把畏光且不显眼的“刀”，佩戴在王爷身边。
“每一次救我都不过是利用罢了。”
林昇声音透着浓浓的失望，慢慢松开和易忱紧握的手，这些利用里面也包括当年涉世未深的王爷，林昇并不确定易忱是否参与其中，当年易忱迎娶陈氏、引他孤身闯入埋伏，还有桃源的种种，越清醒越看不透这张网。
冥冥之中，像是要将每个人的命运推向一个未知却一致的方向。
“王爷三思，”陈相突然出声打断了易忱伸出的手，“此人如今已恢复记忆，若您手上即将握住的是江国上下子民的性命，理当以大局为重。”
陈相肃穆的神情让易忱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窗外响起一阵动乱的声响，一只黑鸟撞进屋内跌跌撞撞掉到林昇手上，手上染了黑鸟身上半干的湿润，陈相颤抖着手取下纸条，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本不应是他的命数……”抬头看见林昇，陈相目光躲闪了一瞬，当年潜入云国时夫人恰巧坏了菀婉，如今陈菀婉已长大成人，和林刃的岁数相差不大，恍惚间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眸升起一片水雾。
眼前种种，所承受的都应是风华正茂岁月的后辈，而上一辈的恩仇、两国之争，竟还是到了这般地步。
拾起纸条的易忱愣了一会，看着林昇手心里被蹭到的血污，后退了一步，不自觉地喃喃道：“皇兄……”
尚未理清头绪的易忱在混乱中被林昇牵住了手，陈相重重叹了一口气，还是重新倒了一杯茶水，摸出一个小木匣。
“这是他给你们最后的礼物，茶水是药引，”陈相看着那双深沉的绿眸，眼神复杂，“此时不服，怕是这风城都走不出。”
这次林昇只上前无声服下药，易忱回过神来那茶水早已见了底，被牵着走出房门的那一刻，陈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来接的马车应该已经到大门了。”
易忱脸色发白，在马车上恍惚了许久还是没有想清楚为何会到这种境地，靠在马车一侧，浅淡血腥味让他想起前些天的那张纸条，易忱蹙起眉，身边隐隐血腥味挥之不散。
马车颠簸，靠在另一边的林昇偏过头闭眼压抑着咳了几声，脸上的血迹被擦干净，身上染上朝露的衣裳还是湿的，易忱扯了扯他的衣袖，林昇睁开眼将右手的袖子藏了藏，居然就这样弯起嘴角，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双绿眸格外澄澈。
“嗯……怎么了？”林昇头一回提起话头来，有些生涩，“很……难过吗？”
“不知道，”易忱在凌乱中躲闪了一下，“我只是觉得我好像什么都只知道一点。”
林昇愣了一下，把缎带系好，又下意识想要伸手擦掉易忱脸上的泪痕，马车里光线昏暗，他小心翼翼只摸了个空。
“为什么相信我？”
林昇茫然地把头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服下解药后昏昏沉沉的感觉散了一点。
“在混乱之中，我相信直觉，你……就是直觉的答案。”
一滴温热的泪落在掌心，林昇突然被紧紧抱住，鲜少掉眼泪的王爷总是在他面前放下所有防备，或许所有的“直觉”都来自于对方先给予的信任吧……
背后的故事太长太复杂，易忱逃避一般略过往事，却还是被林昇突然咯血打断，悔就悔在当初没有能跟皇兄一样习得医术，哪怕只是些皮毛也好，易忱伸手轻拍着林昇的背，只觉得着一段时间没见，上回生病还没养好的身体愈发硌人。
“不要紧的，很快就好了。”林昇有气无力地说着，下颌微微发颤，他笨拙地摸到易忱手上的帕子，擦掉嘴角的血，被蒙住的双眼隐隐泛着疼连带着突然袭来头晕目眩。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赶马车的人只把饭食和水送进马车内便不再作声，林昇动了动指尖他身上的外衣已经被脱下，一张厚重的棉被把两个人都裹得紧紧的。
易忱探出脑袋来，红扑扑的脸上眼睛肿得厉害，林昇用泛着凉的手捂了捂，眼前的缎带不知所踪，他正要翻身去寻，易忱却按住了他的手。
“很小的时候和皇兄在宫里玩捉迷藏，有个很坏的宫女让我不要出声，我躲在角落就这样看着皇兄碰了碰，傻乎乎的样子，我还觉得很好笑，皇兄越来越着急地喊我的名字，却迟迟没有摘下蒙眼睛的布，”易忱呼吸变得沉重而缓慢，手摸到林昇的发尾，发丝在指尖转了一圈，“后来我才知道，母后自尽前和皇兄玩捉迷藏，皇兄摘下布条的那一刻母后已经……”
林昇伸手揽过易忱，易忱却起身将缎带系在他手腕上，严严实实盖住了那点还未消退的伤疤。
易忱低垂着眼轻声说：“所以我不想再看着亲近的人被蒙着眼睛耍得团团转了，在不那么刺眼的地方，可以……就这样看着我吗？”易忱说着抬起头直直望进林昇的眼眸。
心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当年还是暗卫的时候，王爷便万分上心他的眼睛，所以才会一气之下将那段铃音作废吗？
可是……
他没有全瞎却也依旧顺着铃音中了圈套。
“好……”林昇幽幽的绿眸慢慢变深，像是初春万物倒映下的幽深寒潭。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葬火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