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癖》鹭清

8、羞耻

　　简寻不是傻子，当然能察觉到他此刻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毕竟他们一早就达成好了协议——
　　她没有拒绝的权力。

　　算了，梦就梦吧。
　　她心一横，收回了手，笑得乖巧地道：“那沈叔叔喂我吧。”

　　闻言，笑容这才又重新回到沈暮泽脸上，他摸了摸她的头：“乖。”

　　红枣汤里似乎加了蜂蜜，喝起来很甜，但又不会太腻。
　　沈暮泽把每一勺都吹温了才递到她嘴边。

　　“今天在家都做些什么了？”他忽然问道。

　　简寻喝下一勺汤，乖乖回答：“上午跟朋友聊了会儿天，下午把没背完的资料背了些。”

　　“朋友？”他似乎有些诧异，“什么朋友？”
　　他从来不知道，简寻竟然还有朋友。她的资料自己都看过，好友那一栏是空的。

　　听说，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在学校里也是独来独往，老师同学对她的评价都是同一个词——孤僻。

　　怎么现在倒冒出来一个朋友了？

　　简寻并未察觉他的诧异，只如实回道：“是我小时候在网上认识的，就一直联系到现在了。”

　　“原来是网友。也是女生吗？”
　　她摇头，“是男的。”

　　话落，沈暮泽正要舀汤的手顿了一下。
　　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吹温勺中的汤，“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简寻微微一怔。
　　这她怎么能跟沈暮泽说实话呢？可是…她又不想撒谎骗他。

　　面前的人看出她为难，开玩笑道：“怎么，难道…是聊了一些羞于启齿的事情吗？”

　　“……”
　　还真被猜中了。

　　简寻的表情变得有些难为情。

　　她侧眸望向一边，面露羞色道：“沈叔叔，你别问了，我不想对你撒谎，可是我真的不想说……”

　　“哦？那这么说，是被我猜中了？”
　　一碗汤已见底，沈暮泽将它放在一旁，抬手抚上她的脸庞，让她与自己对视。

　　他柔声说：“简寻，你可以告诉我你所有不敢与别人说的秘密，无论它是羞耻的，还是阴暗的，我都会全盘接受，并且永远坚定的站在你这边。从我们达成协议的那刻起，我们就已经彼此相连，我理所应当接受你的全部。”

　　沈暮泽的神情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哪怕是在那天向她提出交易时，他也并不像现在这样，认真得好像在宣读结婚誓词。

　　因为即将要休息的关系，房间里的灯开得很暗，只有两盏暖黄色的壁灯在亮着。

　　如此，他那双一向深邃的眸子，此刻便越发沉静了。他用这双眸子注视着她，仿佛一个等待着承诺的求爱者。

　　而简寻则怔愣几秒后，逐渐红了眼眶。

　　鼻头有些发酸，她低下眸子，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窘态，可她才刚眨了下眼，下颌复又被人抬起。

　　“我刚才说过了，我接受你的全部，无论是什么样子。”

　　鼻头更酸了。
　　本来眼泪只是刚涌上来一点，现在倒好，一眨眼啪嗒一下就掉了两颗出来。

　　简寻扁着唇，忽然从他腰际抱住了他，将脸埋进了他丝绸做的顺滑的睡袍里。

　　对于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沈暮泽并未感到诧异，而是轻轻抚上她瘦弱的脊背，缓缓抚摸。

　　小姑娘的哭声很小，只发出些细微的哽咽声。虽然如此，但他还是从自己肩膀上的湿意判断出了她眼泪的数量。

　　好多的眼泪，像流不尽的长河。

　　不知过去多久，她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些，脊背也再抖动，可那双手却仍旧抱着他的腰。

　　随后，她略带鼻音的声音响起：“爸爸自杀的那晚，我看见了。”

　　她提起的突然，连沈暮泽也不免愣了下。

　　“我记得那是夜里一点多，我起床上厕所，听见客厅里有声音，就开了门去查看。然后……就看见爸爸在把一根绳子往吊灯上扔。我知道他想干什么，那一瞬间我是想阻止他的，可我刚走下楼，却又后悔了……”

　　她沉默了会儿，继续说：“我亲眼看着他给绳子打结，看着他套上自己的脖子，看着他挣扎，然后……我回到房间，关上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重新闭上了眼。”

　　简寻终于从他怀里起身，哭过的眼睛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冷静……
　　和漠然。

　　她淡淡问他：“这样的我，你也能接受吗？”

　　对于她说的这些，沈暮泽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惊讶，更没有打开魔盒后发现里面都是污浊的嫌恶，或许，他根本不觉得这是污浊。

　　因为比起污浊，自己要远胜过她。

　　他轻轻擦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温柔笑道：“我很高兴，你愿意告诉我你的秘密。但下次，你只能为我流眼泪，否则，我仍然要惩罚你。”

　　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态度，她便知道了他的答案。

　　简寻低下眸，鼻音更重了：“我就是为你哭的，我是感动才哭的。”

　　“你不是感动。”沈暮泽将掌心覆上她的脸颊，拇指在下眼睑处摩挲着，“你是因为我说的这些话，而对自己产生了厌恶和逃避。你觉得这样的自己不配让我接受，你讨厌自己，更不想面对这样的自己，所以才难过流泪。”

　　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却因为自己隐藏的内心被他剖开而感到更难过了，眼泪又忍不住滴落两颗，泛着晶莹的光落在她的睡裙上，晕出不规则的湿痕。

　　“你看，你又掉眼泪了，不过…”覆在脸颊上的手抬起下颌，将她轻轻拉进。

　　他浅浅笑道：“这次确实是因为我。”

　　说完，她眼前的面孔倏忽放大，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残留着泪痕的地方蓦地被印下一个软软热热的吻。

　　“这是奖励。”他眸底盈着笑意。

　　此时的简寻浑身僵硬得如同木偶，保持着被他轻吻的姿势一动不动，刚被眼泪洗刷过的双眼更是睁得圆圆的。

　　心跳声仿佛被放大百十倍似的，在她耳蜗里打起鼓来。

　　她觉得如果现在有个心电图，那她的心跳都已经飙到一百八了吧，不然她现在怎么会有缺氧的感觉呢？

　　许是觉得她呆滞的反应可爱，沈暮泽忽地轻笑出声：“不喜欢这个奖励吗？”

　　她终于回过神，一抹羞色后知后觉地爬上脸颊，耳尖更是红得发烫。

　　“我…我喜欢的。”她小声说。

　　“喜欢就好。”说完，他又将话题拉回到最初：“所以，你和你那个朋友今天聊的就是这个吗？”

　　简寻一愣，已经成浆糊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自己刚才说的秘密不过是因为情绪有些失控，所以不由自主地向他袒露。可她忘了，他最初的问题是问自己和祁修都聊了什么。

　　这……要说实话吗？

　　看她犹豫的神情，沈暮泽霎时便猜到了不是这件事，于是故作讶异地说：“原来你们还聊了别的？”

　　“不是的！”她急忙解释：“我刚才说的事情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包括他。”

　　“所以，我是第一个？”
　　她点点头。

　　沈暮泽弯起唇角，将身体靠近了些，低声道：“那……我希望也是唯一一个，好吗？”

　　她微微扬唇，再次点了点头。

　　“那既然这个秘密都告诉我了，你也可以告诉我你们都聊了什么吧？”
　　“......我...”虽然还是有点难以启齿，但简寻不打算再瞒他，于是便将自己昨晚做了春-梦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说完这些，她便咬着唇低垂着脑袋，不敢与他对视。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觊觎他？会不会觉得她不知廉耻，竟然对收养自己的人抱有梦里那种想法？

　　会不会......觉得她是过于缺爱了，所以才表现得......
　　像只小兔子(1)。

　　她不敢再想，但她潜意识里又觉得，沈暮泽不像是会这样想她的人。

　　他确实不是。
　　沈暮泽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笑容，曲起一只手臂抵在沙发靠背上，撑着左脸，懒散却又暗含几分玩味的看着她。

　　“看着我。”他说。
　　简寻闻言慢慢抬起头来。

　　“我很荣幸出现在你的梦里，你不需要为这个梦感到羞耻，经期雌激素旺盛是很正常的事情。我说过，你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不过下次梦里，可不要有别人哦。”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沈暮泽在说最后一句话时，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他的专属物一样，别说入梦了，连看一眼都不允许。

　　那样的眼神太具有攻击性，不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占有欲。
　　不过转瞬即逝，所以她才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听完他说的话，简寻终于放下了悬了一整天的羞耻心，乖乖点了点头。

　　时间也不早了，情绪经过这么一番起伏她确实也有些困了，便准备与他道个晚安，然后各自睡觉去。

　　可她话还没说出口，沈暮泽忽然撩起她的一缕头发，若有所思地在指间缠绕。

　　少顷，他突然问：“你喜欢那个梦吗？”

　　简寻根本没料到他会这个问题，愣了瞬后，结结巴巴地不知怎么回答：“我...我......”

　　“你知道不能说谎。”
　　“......”

　　沉默片刻后，她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随即，沈暮泽直起背，上身前倾，与她的脸只隔毫厘。
　　他抚上她的脸，指腹在她唇上轻轻抚摩，温热的呼吸与之交缠在一起。

　　接着，他低声开口：“那，你想想试试真实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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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兔子一年四季都在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