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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回家 ...

  •   走下车站望着三年不见的百姓县心里没有一丝感慨。
      和当年离开去上大学一样,没有一丝留恋。心里清楚告诉自己,能不回来就不要回来,这里,不是我的地方。
      街道都修了几条,高楼多砌了几层,公交多了几条路线。
      仅此而已。

      开门的是林嫂,当年唯一递给我毛巾的人。

      我从未开口要过钥匙。
      那不是我需要的。

      “爸爸不在家?”
      “是啊,不过出门有段日子了,想想也该回来了,不过除了你爸都在。”说到最后,林嫂顿了顿,“你小心点。”
      我点点头。

      跟着母亲的生活不到两年时间。
      因为母亲日益暴躁,再加上她见不得父亲一家生活平和硬是把我塞回去。
      还记得当日爷爷连门都没让我进,只是客客气气的对我说:“你得回去,这儿不是你家,你应该跟着你妈妈。”
      母亲丝毫不理会爷爷的话,用力推开大门,一把把我揪进去,扔在客厅里,冷冷的指着全身多数是伤的我说:“要么她就被我打死,要么你们就留着她,要不要等我闹出人命你们名声败尽就自己看着办吧。”
      当时爷爷脸色铁青的冲到厨房抓起几个碗摔到母亲面前,大声怒吼:“你滚!滚出去!以后别出现在这里!”
      母亲也铁着一张脸,冷哼一声,然后大步地走出去。
      母亲离开后,爷爷指着我:“你记着,你只要没嫁出去姓着柏我们就管,成年后嫁了,不姓柏了,我们就没义务管了。”
      我点点头,哆嗦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众人带着冷笑看着我,我的至亲——父亲面无表情,我的哥哥抱着新球鞋看着我,眼神是不知所措的。
      我站在中间,接受着他们好奇的,研究的,戏谑的目光。
      我心里是害怕的,甚至带着一种巨大的恐惧。
      直到他们离开,一条毛巾递到我面前,“擦擦吧,脸上都是灰。”
      我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林嫂怜悯的目光。我摇摇头,和两年前一样拒绝了这份好意。
      回到房间后,我闷着被子不停的流泪,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小学还没毕业的自己刚知道了一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看到林嫂眼中的怜悯时我就想,我到底有什么可恨的呢?我到底,又做错了什么呢?

      “爷爷,奶奶,梅姨,哥哥。”
      晚饭的时候我见到他们一一叫过去。

      “哟,三年没见亲渝到是越长越漂亮了啊,乘着这次回来干脆相亲嫁了算了。”
      我不吭声,低头扒着饭。
      “亲渝才多大啊,法律规定都要20才能结婚!”
      哥哥瞪了梅姨一眼,梅姨立马噤声了。

      哥哥是这个家里说话最有权力的人,除了爷爷。有时候爷爷也处处忍让他。

      自从母亲过世后,哥哥便像是一夕之间意识到我是他妹妹,开始处处顾着我,可是那时我便已离开上大学,三年未回来,年年都是靠着全额奖学金缴纳学费。哥哥有几次来学校看我,我们交谈不多,没有共同话题,也毕竟生疏多年,突然间也热络不起来,做不到其他兄妹那般亲密。
      只是这样我已觉得很好。

      晚饭后,哥哥要我和他去庭院坐坐。

      “这次回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呃……缺钱?”
      “恩,”我点点头,“学业上遇到点……小麻烦,所以今年没拿到奖学金。”
      “这样啊,往你卡里打钱你又固执的不让,非要这样辛苦,明天我给你卡里汇二万块,不够再说。”
      “不用哥,真不用你给,”我忙推辞,“给了都要还,还你的又比较麻烦。”
      哥哥愣了下,我尴尬的低着头,一时之间,我们都在沉默着。
      许久之后,哥哥站起来,用叹息地声音说了句:“原来你一直都记得啊。”

      记得什么?记得一家子绝情的话语,记得爷爷那句成年后我们就没义务管了,还是记得那些刻在身上的,烙在心间的痛?

      父亲回来后把我叫到书房,他上下打量了我下,然后开口道:“我听秦翰说了,二万块也汇到你卡上了。”
      “恩。”我低着头,看着地板砖。
      “亲渝啊,我们聊聊吧。”
      “……恩。”
      父亲示意我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和他平视。

      父亲是寡言的人,很多事情他都是沉默以对,说话是他所最不擅长的。
      这么多年来也甚少找我谈过,我心里明白,这样的谈话以后都不再有了。即使也是寥寥数语。

      岁月的痕迹已经在父亲脸上留下,白头发、皱纹、眼中的疲倦,每一样都多添了几分。

      “你要毕业了,我知道你不会回这里,要不我给你钱在你喜欢的城市开个店,替别人打工总是辛苦的。”
      “不用,我觉得这样就好,不用给我什么钱,”我停顿了下,“免得将来还不了。”
      父亲表情僵硬,然后神色黯淡的说:“我知道你还记得。”他和哥哥说一样的话,可是谁又知道我到底记得什么呢?
      最后,父亲这样说:“你走吧,我知道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我很抱歉什么都没能带给你。”
      这是我最后一次和父亲谈话。

      多年后的最后一次回来是在父亲的葬礼上,那时候已嫁作人妇的我望着父亲的棺木只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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