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谢云初》邵槠联

5、第 5 章

　　缠绕花纹中，缠绵情谊里。

　　在古代和现代生活的差异如此之大，谢云初心中终于泛起了“入乡随俗”这个词的意识，简单来说，她下次出门一定要带手帕哇！

　　“唉，”谢云初在脖颈上又擦了两下，看了晏淇一眼，叹道：“三皇子，您干嘛跳下来呀？这下咱们两个都在这坑里，更出不去了。”

　　“要不是因为你，本王需要跳下来？”晏淇注视着她，眼中掠过调侃的意味，“我倒是觉得，云初姑娘你很有某种动物的潜质……”

　　“停停停，”谢云初急匆匆喊道，她感觉晏淇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笑呵呵地打岔道：“不如我们研究一下怎么出去？”

　　说完就煞有其事地在坑底走动，仿佛研究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还用指节敲了敲容易散落土的墙壁。她自己在这儿有模有样地“表演”，过了片刻偷偷地偏了头，只扫了一眼，那个晏淇还是用某种探视的眼光看着自己。

　　“等着吧，”他总算开口了，“跟本王在一起，不用担心那些莫须有的东西，更没什么好怕的。”

　　这话怎么听着很有歧义呢，谢云初心说。她才不想用“和他在一起”，这样的语意不明的词汇。不过如果她反驳一下，说不准两人又要针锋相对一场。

　　还真别说，跟晏淇吵架颇为有趣，勉强可以算得上她穿到书里以来，一项精彩的娱乐活动。不过现在逃出大坑陷阱也比较要紧，她倒是可以夸夸晏淇，和他吵架很好玩，说不定哄哄他逗逗他也很好玩。

　　“那就好呀，跟三皇子在一起，我是很放心哒。”说的话语尾音还有点上翘，谢云初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小夫人，你这话可是真心的？”晏淇回道。

　　谢云初狂点头。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谢云初。”晏淇像是很开心，眸中像淡烟氤氲，而后消散并空旷清亮。

　　“唔。”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我说的在一起，只是在这个坑里在一起……”谢云初声音越来越小。

　　晏淇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肩膀都抖动，“自然是在这坑里，这陷阱里。小夫人自己异想天开，还以为本王与你一样么？”

　　真是气死她了，谢云初算是看透了，跟晏淇不互怼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大概在坑里待了一两个时辰，暮色渐起时，荒凉与昏暗一并到来。

　　风一和风二这对双胞胎兄弟总算回来了。两张一模一样的，不苟言笑的“木板”脸从坑边看下来的时候，确实有点渗人。

　　谢云初这才想起来，下午刚刚遇到晏淇时，风一明明就在晏淇的身边。只能是在他们遇到晏沉，胡扯那几句的时候，风一暗中离开的。

　　她记忆很好，哪怕她自己掉入坑中是突如其来的插曲，但故事的大构架谢云初记得很清楚。这段故事情节分明是晏淇与大皇子晏滨明争暗斗的阶段。

　　但这自然是以书中的视角而言，书中没有写到的，只怕才是这场诡谲云波的“斗局”的关键所在。

　　谢云初抬起头，故意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大大咧咧地喊道：“风一，你来救我们啦。”

　　风一和风二皆是五岁就进了皇宫的“武器司”，顾名思义，“武器司”是大晏朝皇宫培养武器的地方，既包括刀剑等冷兵器，也有他们这种经过残酷训练的“人兵器”。

　　武器司是真正的弱肉强食，无比残酷的地方。只有最强的人才能留到最后。训练那几年的岁月匆匆而过，他们当真过得是“木头人”一般的日子，残忍生长铸就了他们今日的模样。

　　被三皇子晏淇从“武器司”领走之后的日子，稍稍比过往增加了一些人情味。但三皇子不近女色，三皇子的丫鬟们大多守规矩，本本分分。他们兄弟二人，几时见过谢云初这样貌美聪慧的女子。

　　是以谢云初主动俏皮地与他说话时，风一的脸竟然红了一大片。他犹豫了很久，在自己脑海中预设了许多答案，真是令另外三个人“等得花都谢了”，风一才涨着红脸，咬咬牙，生硬地回答了一个字：“是。”

　　“看到了吧？”晏淇走得离谢云初更近一些，“小夫人，你吓到风一了。”

　　谢云初嗔着看了他一眼，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位风一明显是害羞了，况且她真的不凶呀。

　　“所以我劝小夫人你，以后还是离其他男人远一点，免得吓着人家。是不是？嗯？”晏淇追问，好像非要等到一个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回答。

　　“你胡说八道。”她撒娇似的，也不看晏淇，小声说。

　　这会儿梯子已经被风一风二兄弟俩放了下来。

　　麻绳搓成的梯子看起来摇摇欲坠，这玩意儿应该能撑得住自己吧。

　　晏淇抬了抬眉，说道：“上吧。”

　　“你先。”谢云初反驳。她这个从现代来的人，哪里登过这种梯子，她可不想在晏淇面前出丑。

　　晏淇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轻巧而灵活地两三步就沿着梯子爬了上去。所谓“来影无踪”，当真是上下来回，身上半点尘土都不曾留下。

　　麻绳结实且并不粗糙，若是古代娇生娇养的小姐说不定爬不上去，也是幸亏她是从现代来的摸爬滚打的女汉子了。

　　谢云初登上梯子顶端的时候，面前是晏淇伸出的一只手，谢云初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一只手扶着梯子，另一手伸了出去。

　　手掌温暖，手臂有力。

　　“哎？”谢云初发出了微不可闻的一点轻呼时，自己已经被拉了上去，而且还被拉了个趔趄，头撞在了晏淇的胸膛上。

　　她揉了揉额头，嘟囔道：“好硬。”

　　暮色降临，总算可以离开了。

　　谢云初有点沮丧，她本来说今日想看看万宁街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书中未提到的万宁街的秘密究竟是什么。结果“出师不利”，和晏淇在坑里待了整个大下午。

　　“走吧，本王送你回去。”晏淇说道。

　　她刚想说不用，晏淇已经走在前面了，还不紧不慢地带上一句“跟着。”

　　这个男人怎么都不听人说话的，她好像还没答应吧！谢云初又陷入了抓狂中，自己嘟囔了一句“跟就跟！”。

　　风一和风二在马车前面，他们两个坐在马车里。

　　从坐到马车里，晏淇便一直眉头紧皱。他轻靠在车壁上闭着双眼，似乎在思考什么。

　　谢云初这边也绞尽脑汁地在想，如今到底有几方势力在争夺万宁街？为什么如此赶巧，就在这里碰见了二皇子晏沉？那日宰相府闯进去的强盗又是受谁的指使？

　　错综复杂的线索如一团乱麻缠绕，迷雾隐藏下的真心，长久遥迢额计谋，看似混乱的表面，终得明晰的转圜……她动作轻柔地掀开车帘，夜空几点星，晚风拂面，她知道她已经深陷这场“绝恋迷局”。

　　林宰相活着时，宰相府长久灯火通明；林宰相已死，谢云初管事以来，将宰相府的灯火熄了三分之二。是以此时回到府前，门口只有一盏小灯笼了。

　　“三皇子，谢姑娘，到了。”风二吁停了马。

　　不知为何，这好像是谢云初第一次听到风二说话，她感觉他的语气中似乎带着点厌恶和不耐烦。她也没什么心思去深究，只当风二本就性格如此罢了。

　　谢云初蹦跳着下了马车，她站稳了步子再回头一看，果然晏淇正掀着门帘看她。

　　他们两个互怼了大半天，在这个离别时刻，应该可以有点温情吧。思及此，谢云初行了个礼，然后抬起头，眼角眉梢皆是温婉的笑意，“我回府了，三皇子。”

　　晏淇好像没有什么感情波澜地“嗯”了一声。

　　谢云初站在宰相府门口，看着马车远去。待到马车完全行到长街尽头，拐出了自己的视线，她才转身回府。

　　门关的不严，她轻轻一推便推开了。正对大门的是一块影碑，夜色中只看到一个人影蹲在影碑底前，头仿佛正一低一低的，应该是困极了。

　　她走上前去微微弯腰，的确没有猜错，这不正是莫潮嘛。

　　用手点了点莫潮的额头，他警觉得很，立刻攥住着谢云初的手腕，睁大了眼睛阴冷地盯着她。

　　等看清楚是谢云初后，莫潮慌忙松开了她的手腕，眸中的阴冷尽数散去，转换为一点委屈，一点期待。

　　谢云初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狗。

　　“你回来了，小夫人。”莫潮好像很委屈似的，依旧不肯站起来，只是蹲靠在影碑那里，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负罪感，谢云初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尬笑道：“莫潮呀，这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莫潮摇摇头，声音是少年的清冷通透，他问：“你去哪里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你的脖颈那里，好像有伤口。”

　　“没事。”这一个大下午过去，伤口早就结痂了，谢云初几乎感觉不到疼了。

　　这么晚了莫潮还在等她，她的确是有感动的。

　　或许从留下莫潮的起因开始，便是她看过书，她知道莫潮是知恩图报，正直坦荡的一个人，是大晏朝未来骁勇善战的大将。但也正是如此，眼前这少年今后将做成的事，她一定会帮助他实现。

　　“休息去吧莫潮，明天带你出去玩。”谢云初心中已然有了新的计划。

　　他这可真是走得一步三回头了，等到第四次回头的时候，莫潮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平淡，却蕴含企求，缓缓地顿顿地说：“我，我不想叫你小夫人……我想叫你，云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