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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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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潮看着她,那眼神里好像是愤怒,继而转化为无奈,转化为悲伤,总归是一些无奈而痛苦的情绪。他将大刀往身前一挡,全然是决绝的语气,“你想救,好,你救!”他提着刀,脚步沉重,语毕便头也不回地从破庙的侧面离开了。
破庙里升起烟,纵使锅碗瓢盆全都摆放完毕,他们也是不敢升起大火的,唯有升不起的烟盘旋在破庙屋顶上空。
这些人只怕是受得苦太多了,看着谢云初他们几个在庙里摆锅生火,他们既不敢上前阻止,却也不会全然信任。
晏淇用手肘撞了撞谢云初的胳膊,小声道:“你去说。”
谢云初看了看闷着头干活的风一,和看起来别人欠了他几吊钱似的风二,还有穿着女装的晏淇,看来看去,只能她自己去请了。
只是她方才还把拿着刀的莫潮赶走了,会不会北山人皆以为她是什么盖世高手,所以谁也不敢与她亲近。她往那边走,人家就一脸害怕的往后退。
唯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看起来并不怕她,她端着粥慢慢地走过去,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容。
小女孩应该是真的饿极了,眼神直直盯着她手里的粥就走了过来,小女孩接过粥刚开始只敢喝一小口,喝完一小口后仰着头看了谢云初一眼,好似终于放下心来,狼吞虎咽地将一碗粥喝的干干净净。
谢云初伸出手摸摸了小女孩的头,一大团头发杂乱的飘在小女孩的头顶。或许下次来的时候该再带上些洗漱用品,谢云初想。
“哥哥……”小女孩直视着谢云初的眼睛。
她愣了一下,然后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装扮的是男装。
“我还想吃。”
“好,想吃多少都有,我带了好多吃的来。”她揽着小姑娘就往锅碗瓢盆生火的地方走。
北山人群中传来一个低沉的音节,类似于“布夏”这个声音。小女孩停下脚步,谢云初向声音的来源方向看过去,一些片刻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不会记错,说话那人的外貌身高,正是那天偷走她香囊的人。
“哥,这个哥哥是好人,你带大家过来吧。”小女孩语气肯定。
谢云初趁热打铁,清了一下嗓子,努力粗着嗓子说:“大家不要担心,我们真的是好人!”她灵机一动,指着晏淇说“各位乡亲们,大家看我姐姐这么美这么温柔的女子,我们怎么看也不是恶人呀。”
一向看她不顺眼的风二差点都被她这番话逗笑了。
北山人这些稍稍卸下戒心。
小姑娘很快吃饱了,谢云初问她叫什么名字。
“布夏,布夏”,她念着这个名字,笑着说“很好听。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呀?”
布夏很自豪的说起她哥哥叫布樟,还顺便解释着他们的名字在大晏朝的文字里寓意是什么。
他们将所有粮食,所有锅碗瓢盆器具都安置好。布夏兄妹被族长催促着来送他们。这批流落的北山人的族长已经是位六十多岁的老爷爷,大抵在流亡之路上奔波,身体更是不好。
临走的时候她又看了布樟一眼,他的表情没有一点破绽,她能认出布樟,但是还真把握不准布樟是否认得出自己。认得出又怎样,说不定布樟看那香囊里没有钱,随手扔在一边也说不准。谢云初叹了一口气,其实本来说为了找香囊,也不过是推动晏淇行动的借口之一罢了。
布夏口中的令她骄傲的哥哥,北山族的足智多谋的第一勇士,偷走了她的香囊,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可笑?读书的时候感受不到,真正走进了这里,她才真正的能理解权谋之下,朝堂之上,流离世中,手足之间,所谓真正的抉择。
那些粮食和器具用品大约也只能支撑几天罢了,究竟怎样才能在不惊动朝中知晓此事的大臣以及大皇子的情况下,为这些北山人找一个活下去的办法。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谢云初看向依旧坐在自己对面的晏淇。他好像困得很,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晏淇,酒楼?晏淇,酒楼!
倘若晏淇的酒楼建好,为那些北山人在酒楼里找个营生大概不是难事,而且若是他日局势渐渐明了,百姓们知晓了三皇子的酒楼招了许多北山人干活又怎样,说不定还可以算一种证实,证实了三皇子的仁义之心。
谢云初淡笑了一下,她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但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轻轻挑开了落到晏淇脸颊上的一缕头发,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第二日她是自己去的,走之前林舒月非要缠着也跟来。
她算是发现了,这个林舒月惯会耍无赖,要么情急之下就一点脸面不顾,直管破口大骂;要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硬是缠着她像寻常小辈和长辈一样撒娇。多亏林舒梦找了个由头把林舒月的注意力哄过去了。谢云初偷偷对林舒梦眨了一下眼表示感谢。
布夏看到她来了很高兴,远远地就从破庙的门口跑过来,一头扎进了她怀里。
“恩人哥哥,你终于来啦!”布夏抬起头来看她,眼神清澈。
“小布夏,看这是什么?”谢云初从怀中掏出梳子和发簪。昨晚她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了一个比较精致的小木梳,簪子是她来的路上新买的。
布夏眼睛一亮,“梳子和发簪!恩人哥哥,这是给我的?”
谢云初点了点头,布夏兴高采烈。
她给布夏梳了一个简单灵巧的发髻,小姑娘高兴得给每个身边的长辈“炫耀”。唯有纯洁的心灵,无论遭受多少艰难困苦,无论经历怎样的颠沛流离,仍然在昏暗的岁月里闪耀的永恒的光芒。
老族长拄着拐棍走过来,“公子啊,真是多谢你,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啊!”
谢云初连忙摆着手,“我自小便在书中读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语,我辈中人,能习得这古者语录之一二,也算是我们的回报了。”她自认自己这一番话说得足够宽慰。
果然,老族长面色激动,不住地说着“好!好!”继而夸赞着,“公子如此才识,敢问公子的大名,我们北山人将永远记在心中!”
她想她本不必说,无论说出哪一个名号将来都会卷入争斗的旋涡之中,然而,谢云初释然而笑,每一步,不都是赌吗?既然是赌,便有人输,有人赢。
“申楚。”她答道。
本来这功劳她也全是为晏淇挣的,看着晏淇建酒楼,回忆起他的母亲茹妃时候,她不说十分明白了那个书中走在刀剑血刃上的冷漠的角色,至少她理解。
倘若茹妃还在,倘若这个世间真的有那个孤身闯荡京城的小姑娘茹妃的故事,谢云初觉得“神厨”即“申楚”这个名号,比“茹妃”这个名号好听上一千倍一万倍。
谢云初余光瞥到布樟一直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其实只需要试探一次,假如那个香囊还有机会回到她手中,只试探一次也就足够了。
趁天光还没散尽的傍晚,谢云初走前故意慌张地说道:“哎呀!我的香囊好像掉了。”
“恩人哥哥别着急,我们大家帮你一起找。”布夏个子小,几乎把整个庙里的犄角旮旯都翻遍了。众人对谢云初皆是怀有感激之心,一听说她掉东西了,立刻在周边寻找起来。
她默默地盯着布樟,然而他表现的却是无异。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外面天光将要散尽了。
“各位不用麻烦了,”谢云初将说这话的时候,大家都停了下来,她直直地看向布樟的眼睛,话说的很慢,“想来,是我丢在了来时的路上。”
皇宫内,苇妃处。
“嘭”地一声,精致的茶杯在地面上摔的清脆,苇妃仍然气不顺,要砸第二个。
“苇妃娘娘息怒,苇妃娘娘息怒!”两名黑衣人齐齐跪地。
“母亲,”晏滨赶紧上前拦住了,“先听完他们的话。”
“就这么四十几个人,硬是拖了这些个日子,这块祸患早晚得害了咱们母子!”苇妃的声音细而尖,她涨红了脸,显然被气得不轻,“本宫早就说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们统统赶出京城,这事就算完了。这点子小事都办不好,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屋内一时寂静,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魏走福使了个颜色,那两名黑衣人才敢哆哆嗦嗦地继续说下去。“苇妃娘娘,奴才们本来是将他们赶走的,谁知竟有人暗中相救,将他们全都安置到了破庙处。小的们得知消息后,想着先探出谁知幕后之人……没料到我们蹲守这几日,那幕后之人反倒不出现了。”
晏滨劝慰道:“母亲,我们将那些人好好安置了不就好了,儿臣认为现在也不算晚,母亲何苦做这样有风险的事……”
“你懂什么?”苇妃又激动起来,向那两个黑衣人问道,“还探到什么了?”
“只知道那个幕后之人的名字叫‘申楚’,年龄不知,身份不知,有人说是一对兄妹,有人说是一对姐弟,说男也有,说女也有。”
苇妃拍了一下桌子,“谁敢在本宫眼皮子低下耍花招,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不男不女的妖怪。”
“申楚,申楚,”魏走福在一旁念叨着,“这申楚二字分开,申是伸张道义,楚是除去悲苦,看来此人对苇妃娘娘和大皇子很是不满啊。大皇子可以皇上中意的储君人选,谁人这么大胆。”
晏淇微眯了一下眼,看向魏走福。
“哎呦!”魏走福装模作样的扇了自己一巴掌,“老奴这嘴真是没个把门的,该打该打。”
“魏总管这话倒是没有说错,”苇妃冷笑,对着晏滨说道“傻儿子,你怎么还不慌不忙的,人家的唾沫都吐到咱们脸上了,就差当面骂咱们不配了!”
“配不配的,儿臣自会证明。”晏滨说完话转身走出门。
苇妃依旧脸色阴沉,“你们三个也出去。”
两名黑衣人跟在魏走福后面退了出去。“魏总管,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行事?”一名黑衣人问着。
“还能怎么办,什么时候查清申楚是谁,这件事才算完。”魏走福心说,他还等着今后大皇子即位,他也可以当上太监首领,好好享享清福。这可是一副好牌,千万别打得稀巴烂。“行了,干活去吧你们,我也得去瞧瞧咱们病重的皇上喽!”
晏淇的人近日频繁传来消息,让谢云初暂时不要再去北山人那里。她正好也有另一桩烦心事,冬日最冷的时节已经到了,林舒梦的病得越来越严重,前些日子还有见好的迹象,这些日子以来,别说见好了,整个人几乎瘦成了竹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