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皎月无痕

35、第 35 章

　　中午苏沁兮像往常一样送外卖到“天星”，她因为难得看见罗末留在办公室里心情大好。她轻轻敲响办公室的门走进去，“外卖送到，罗律师休息一下。”罗末闻言抬头看见她正站在门口心情不错的样子，他微微皱了下眉道“你先把门关上。”
　　苏沁兮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回身将们关上。“怎么了？”她不解的问道，将快餐盒放在他面前“今天安大小姐没来找你出去吃饭？”
　　“坐下吧，我们谈谈。”罗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因为有话有问她，他事先将安在心打发走了。“神神秘秘的，你不吃饭么？”苏沁兮带着一丝的不安很听话的坐下，想用午饭转移他的注意力。
　　“待会再吃，我还不饿。”他说着把快餐盒往前推了推。气氛诡异的让她有些不自在，她悄悄地调整了下坐姿心里暗道“都几点了，胃病就是这样折腾出来的。”“你…不是说谈谈么，你说吧。”她故作镇定，却也找不到什么轻松的话题，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很闷的人。
　　“从在遇见你开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但又怕你不想说。为什么，你当年不告而别？”罗末的心里有许多的疑问，他最想知道的是她成为小偷的原因。“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些什么？”她心里咯噔一下，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是安在炫多嘴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她小心询问道。
　　当年，罗末说过让苏沁兮不要再找他，但是他没想过她突然有一天不去学校上课。他原以为是因为自己，他曾经试着去找她，但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做梦也没有想过再见面时，她不仅是个送外卖的小妹，更是赫赫有名的“神偷”。苏沁兮性格不羁他是知道的，可不该落得如此田地，他想问却又问不出口。当今天从安在炫的嘴里得知一些有关她的事情，这简直给他当头一棒。
　　“别人说了什么不重要，我只想听你说。”他摆摆手，脸色依旧凝重。“遇到一些意外，之后我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心里已经很明确刚才的假设，却不想跟他提起过去不开心的往事。
　　“伯父的事情，安在炫已经告诉我了。他希望我能帮忙，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他的手暗暗抓起了桌上的文件，她还是不肯告诉他。“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总之，请你不要在意他所说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再找律师上诉。”她此刻在心里已经将安在炫诅咒上千百遍了，为什么伤疤要一而再的被人揭开。
　　“那个人可是你爸！”罗末面露惊讶的神色，他猜到她会拒绝他的帮忙，可没想到她根本没有打算上诉。父亲入狱，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却不想父亲早日出狱，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冷血还是重亲情？想到这里罗末头皮发麻，他以为她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对家人却是这种态度，这还是他认识的苏沁兮吗？
　　“正因为他是我父亲，他犯的错应当受到惩罚。他的事情不劳你操心，请你就当没听过这件事。”苏沁兮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她不想他参和她的家事。
　　“不老我操心！自然是因为有人听你倾诉心里的苦闷，对不对？”他的情绪激动起来，压抑好久的不满终于爆发出来“因为伯父入狱，你中途辍学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消失了。为了养活自己和弟弟所以甘愿成为一个小偷，讨生活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什么你偏偏选择了这一行？”
　　“这一行很可耻吗？”苏沁兮的话脱口而出，但她马上意识到这是个傻问题。“不是…”罗末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些过分了，他想说的是为什么不来找他，可他知道自己没这个资格。
　　“是，我清楚别人是怎样看待我这类人的。我承认自己做的不是什么好勾当，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求生存的。你们大可以看不起我，我有必要到处跟人解释其中的原因吗？”她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带着有些发颤的声音。
　　“没有必要，但是为什么安在炫知道的事情，我不能知道？他是你的朋友，那我呢！”他只要一想起安在炫那副表情，而她居然说不想解释“我是你的什么？”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生气，该死的安在炫！苏沁兮心里这样想着，可是她又能怎么解释，难道说这家伙三天两头的跑来蹭饭，家里还有个多嘴的弟弟。这样的解释是多么的可笑啊，安在炫凭什么经常出入你家门，又怎么会和苏杞打成一片。只是更加深误会罢了，想到这里她忽然轻声笑起来，他就算是误会又有什么影响呢，不过都是朋友。看见她笑，罗末反而愣在那里，暗自猜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朋友啊，难道不是么？”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冷静的问。“我……”罗末一时张口结舌，他很清楚自己没有立场责问她。
　　“连朋友都算不上？我想问你到底是站在什么立场来问我，他知不知道跟你有很大关系吗？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是谁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我还要没脸没皮的跑去找你的帮助。再见面时，难道我要向你控诉这几年的辛酸，我凭什么，这些又不是你的错，又不是你害的我。说了来博取你的同情吗？你说啊，你是我什么人，学长、朋友还是？” ‘恋人’两个字她是故意不说的，她想听他亲口说自己愿意是她的什么人。
　　面对她灼灼的目光，他拼命躲闪着，他的心显然被触动了，他能说什么呢？良久，他回答道“朋…友，这个答案你还满意么？”
　　朋友两个字重重的落在她心上，她脸色微变很快恢复常态“谢谢你还当我是朋友，请你让我保留最后的一点自尊心或是虚荣心，别再问我以前的事情好吗？”
　　“可是…”罗末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安在炫和你一样都是我的朋友，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们其中任何一个说我的家事。虽然他知道了，我总不至于要灭他的口吧？”苏沁兮带着戏虐的语气，极力想证明自己没事。
　　“我知道了，刚才是我欠考虑，不该问你这些。”罗末轻叹一声，无力再追究，低垂着眼不敢看她。
　　“对不起，我刚才也不该那么激动。我走了…”她起身往门口走，忽然被人拉住了，怎么也动不了。“你这是干什么？”她微怒道，在办公室里跟他拉拉扯扯的总归不好，幸好拉上了百叶窗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她试图甩开他的手，可是她的手腕被握的生疼。她怒气冲冲的回头，正对上他温柔似水的眼神。
　　“这好像在朋友之间有些逾越了，请你放手！”她冷冷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腕，提醒道。“如果不是朋友呢？”罗末恳切的望着她，向她走近了些。“你开什么玩笑，才说过的话转身就忘了。”苏沁兮完全怀疑听力出现问题，心里暗道这小子玩什么把戏。
　　“不只是做朋友，可以吗？”罗末拉起她的另一只手，她居然傻傻的由着他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以后有开心、不开心的事情全都告诉我好吗？让我一起分担，别再一人默默承受。你这样不是伟大，是傻瓜。”他继续说着，声音温和，暖到人心里去了。他握着她的双手，怜惜道“看你，天凉了也不记得加衣，手都冷成这样子。”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苏沁兮怀疑自己在梦里，美好却不真实。这些话不是她做梦都想听他说得吗，为什么此刻她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感动。敏感的她心中充满疑问，他说这种话的原因是什么，是感动、同情、可怜还是施舍，亦或是因为安在炫对她的关心燃起了他的好胜心。如果真有心的话，为什么早不对她说，苏沁兮在想自己究竟他心里是个什么位置。除了爱，她不屑从他那里得到其他东西。这大概就是女人吧，爱钻牛角尖的女人，执着于自己喜欢的一个男人对她的好是出于爱情而非怜悯。
　　“是你病了，还是我听错了。你别忘了你已经订婚了，我们不做朋友还能是什么？”她停在那里，也不挣扎等待他的回答。“我说的都是真的，相信我！”罗末想拥抱她，被她巧妙地躲闪掉。“相信我，这三个字还真是你们男人的专利！”苏沁兮冷笑一声，这句话她听谁说过，却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罗末不知道这三个字有什么错，奇怪的看着她。
　　“你老实回答我，听了安在炫说的话，你没有一丝的可怜、同情我吗？”苏沁兮问不出他是否爱她这类的话，只好用排除法。“我…”他踌躇着要不要说真话，没有怜悯是不可能的。
　　“够了，你不用回答我。”她从他的表情里已经得到答案，他果然是在同情她。苏沁兮心里的那一点点期待彻底消失了，他的同情对她来说是种侮辱，她不要施舍来的爱。
　　“沁兮，我承认这份感情里有同情的成分，那是因为……”他的话还未说完，被她打断了“我明白，再说下去只会显得你更伟大。既然你不爱我，千万别勉强自己，这样受伤的不只是你我。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弱女子，就算剩下我自己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你一个律师犯不着为了一个小偷而自贬身份，不值得。”
　　“不是这样的，沁兮你误会了…”罗末急道，可苏沁兮根本没有给他申辩的机会。“你刚才的那番话，我心领了。若你还当我是朋友，请你放开手。”她微微笑着，却比哭泣更让人心酸。
　　“我不放，你必须听我解释清楚。”罗末固执的抓紧她的手，往日的风度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请你自重，再不放开朋友就做到今天为止。”她硬起心肠，说了句发狠的话。她知道他再不松手，很快她就会后悔，以后受得伤害会比现在更深。
　　罗末的手最终还是松开了，不再争辩什么，表情有些呆滞。苏沁兮迅速抽回双手往门口走去，临出门前她回头补充道“我只是人们所不齿的贼，一只老鼠而已。它的求生能力是很强的，却只能永远生活在阴暗的地方。而你是生活在阳光里的人，人又怎么会喜欢胡作非为的老鼠呢？这种玩笑开一次就够了，再见。”
　　“那如果有人愿意为了那只老鼠走进黑暗，又或许那只老鼠可以尝试在阳光下生活。什么都没尝试，就轻易放弃，这不是我认识的苏沁兮。”罗末突然在她身后说道，其实他真的不在乎她是个小偷。正常人总要个接受的过程，况且现在又知道她是有苦衷的。
　　“老鼠永远只是老鼠，每种动物都有属于它的生活方式。终究是不能勉强在一起的，有美好的愿望是可以理解的。”她头也没有，走出办公室。罗末忍了好久没说的话其实是“因为我爱你，才会同情你的遭遇，而不是因为同情你而爱你。”但是苏沁兮不给他机会，通过这次的交谈他们之间的误会没有消除，反而加深了。
　　苏沁兮走出写字楼，脚步渐渐放慢许多。这次她没有哭，自从遇到这些不想再见的人之后，她发现自己变得爱哭鼻子。她觉得自己不该那么软弱，动不动就哭又不是小孩子，太没用了。她真的好后悔，罗末最后说的那句话，她感动到不行。但是她又别无选择，自己处在黑暗里已经够闹心的，她怎么忍心拉罗末下水，她不正是爱着阳光般温暖的他吗。至于她从黑暗里走到阳光下更是不可能，她从未忘记自己的誓言，除非何素开口，否则她会一直留在地宫。苏沁兮没有太大的野心，她只是想能够喜欢他，两个人走到一起总归是不现实的。或许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份爱太过自私，没有经过他的允许，给他添了麻烦。她不能答应他什么，她也不会轻易许下“相信我、我爱你”之类的诺言，她尝过失望的感受。
　　她又恨起自己来，为什么摆脱不了身份的束缚，不是没想过是不敢想。她觉得自己不该这样继续下去，既然连相爱的勇气都没有，执着于连自己不清楚的东西。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苏沁兮居然做的出来是不是太可笑了。她又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不索性答应他，这毕竟是她梦寐多年的美事。如果可能的话，她真想立刻转身跑回罗末的面前，向他认错，说自己愿意一百个一千个愿意。想到这里，她拼命地摇着头嘴里念念有词道“士可杀不可辱，这么瞧不起我这只‘耗子’。还因为同情我，想施舍我一点爱情，我苏沁兮是这种人嘛！”
　　罗末无力的坐在位置上，瞪着桌上的快餐盒发愣“我是怎么了，是吃安在炫的醋么？因为害怕她被他抢走，才说出打算烂在肚子里的这些话。苏沁兮啊苏沁兮，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在你面前我可是第一次如此失态，你到底因为什么拒绝我。知道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向你表白，安家的势力我都不顾了，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两个原本相爱的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和误会，没有坦诚一切。到底是面子重要、事业重要，生命重要还是爱情重要？套用两句大家常听到得话“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那么这两句话，在现代人眼光里又是怎么样的一种体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