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祭》D春秋

1、第一章 菊和桃花

　　九月九，重阳节。

　　一位面色苍白，唇色乌黑的青年左手抱拳，右手握住负于身后，正一步一个脚印的慢行在山间小路上，此山名为鹿鸣山，山中常年鹿鸣，风流名士闻之无不欣然规往。
　　青年身穿一袭白色大袖衫，头戴青纱高冠，腰挂素色褒衣博，脚踩藕丝履，一副名士打扮，若不是脸上实在苍白了些，倒像是一翩翩美少年了。

　　“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

　　青年虽是一脸病态，但是眼眸却十分明亮，看着满目山川秀色，心中甚喜，不由有感而发。

　　青年名为刘驎之，字子骥，南阳人士也，好游山川，喜临大泽。今日前来这鹿鸣山，是为了见一友人，也同为远方亲戚。顺路见识一下这鹿鸣山之雅趣。

　　一路行来，未见一鹿，未闻一声鹿鸣，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向前继续前行，偶遇一桃树，竟然生的花枝摇曳，十分惹人喜爱。青年心中有些许疑惑，但是更多的却是欣喜。

　　秋来桃花开，与吾共见菊。

　　青年念叨着，面带微笑，随即折下一只桃花，捧在手心，行在这青山绿水之间，如此便又可以多了些玩趣。青年手捧桃花，抬眼望去，山路直向密林深处，曲径通幽，引人入胜。青年当即脚下一动，更向前去了。

　　青年慢行，山色慢动，白衣风流士，行于山水间，名士风雅不过如此了。

　　青年在这山间走了许久，遇一山涧，水流潺潺，悦耳动听，青年临近这小方小涧，伸手去拂水，水性寒凉，有些刺骨。青年毫不在意，将手中桃花置于水中，见桃花与水共流而去，心中甚是慰藉。

　　如今是这落花有情，流水也有意了。

　　青年满意的起身，一抬头，忽见一鹿，鹿身带梅花，皮毛鲜亮，短短的小尾竖起，左右轻扫。

　　青年见状也不见怪，反而开口问道：

　　“鹿儿，你可是前来寻我的？”

　　小鹿见这青年说话，也微微抬头，

　　“呦呦~”

　　随后轻轻点头，转身带路，青年跟在这小鹿身后，满目笑意，得见这般情景，算是得见鹿鸣了吧。

　　鹿儿带着青年来到山顶一处临崖石台处，这里地势狭隘，才可通人。往远望去，可一览众山之小，往下望去，可惊叹高崖之险。不过与它处不同，这里满是秋菊，一人设案摆宴于此，显然等候多时。

　　青年上前作揖道：“子骥，拜见靖节先生！”

　　那人身穿宽袍，坦胸露乳，蓄长须，饮美酒，披头散发于案牍前吟诗低语，好不惬意快哉。

　　那人原名陶渊明，字元亮，被世人称作靖节先生，自号五柳先生，后自更名陶潜，山间隐逸之仙人也。

　　靖节先生睁开醉眼，看向青年，伸手一指，道：“子骥，来了就好，快些坐下，今日九月初九，我等为你准备了菊花美酒，你我二人共度这重阳佳节。”

　　青年收回礼仪，坦然一笑，行于案前，提裙坐下，看向靖节先生道：“长辈有令，岂敢不尊，子骥敬之！”

　　青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拱手道：“我曾饮过数十种菊花酒，全无先生所酿来得清凉甘甜。”

　　那风流先生却拜拜手，放下酒杯看向青年道：“那桃花可见着了？”

　　青年嘴角微扬，轻轻点头，看向先生道：“多谢靖节先生，不但见了桃花，更是赏了菊花，了却心中一大憾事。”

　　风流先生却并不是十分快意，而是双目凝重，神色凄然，看向青年道：

　　“此行可不曾后悔。”

　　青年起身，再次作揖道：“子骥，未曾悔矣!”

　　风流先生紧锁的眉头顿时松开，转而仰天长笑，目光看向青年赞赏道：“子骥，高尚士也！”

　　青年重新坐下，再次起杯，敬向那风流先生，高声道：“子骥，谢先生赞誉。”

　　风流先生也同样举杯，作揖饮酒。

　　两人坐谈对饮，一俯一仰之间，名士大风流也。

　　饮酒少时，风流先生问道：“子骥，光有美酒佳肴，可曾觉得无趣了些？”

　　青年笑道：“这满席风流可助兴否？”

　　先生道：“不够。”

　　青年再道：“这满目山川秀色，可助酒兴否？”

　　先生摇头。

　　青年又道：“可要晚辈作诗行文助兴不成？先生《饮酒》珠玉在前，晚辈可不敢造次。”

　　先生再摇头。

　　青年默然，略微一作想，心中有数矣。

　　青年再次提杯，敬向先生道：“我有一故事，可与先生共饮此杯！”

　　风流先生，亦提被敬酒，点头微笑，口中吐露一字：

　　“善！”

　　青年将酒饮尽之后，缓缓道来：

　　“晚辈幼年好仙，喜志怪传说，常常走访名山大川，妄图寻一仙家，习得仙术，做那缥缈之仙。可是走访多年未曾见仙，不过是学了些皮毛道术而已。

　　一日，晚辈于衡山采药，山光清丽，水色动人，一时之间深而忘反，忽遇一涧水，水南有两扇石门，一合一开。晚辈欲往，奈何水极深，晚辈无法前去，只得作罢。

　　后来晚辈返回之时，不小心迷失原路，遇一砍柴人，晚辈向其问路。那砍柴人指明回路，晚辈这才得出。

　　不过后来有人言，当日吾所见，乃仙家洞府。晚辈再想去寻，已经是不得其门，吾一直心念于此，久久不得忘怀！”

　　风流先生闻之笑道：“何处有仙家？不过都是一群避世俗人罢了！”

　　青年也随之笑道：“先生谈笑间，仙俗一体，仙家气派十足矣。”

　　风流先生却摆首，再问道：“可曾再闻仙家踪迹？”

　　青年听闻此言，面仍带笑，不过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惆怅，他慢饮了一杯道：

　　“再后来，便是听人说那桃花源之时了。”

　　风流先生胸中了然，吟诗感叹道：

　　“桃花源中祭，未能祭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