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忆长安》陆玖拾

6、第六章 太虚境

　　夜深了，九月在白虎兽的背上昏昏欲睡，忽然间，她嗅到了桂花香。
　　香气浓郁，乘着清风，悄然袭来，九月的鼻腔里充满甜腻的味道。
　　闻着桂花香，人是会醉的。

　　“三危西畔桂花蜜，酿得千古百里香。是桂花林！我们到家啦，长安哥，我们快到家啦！”苏九月开心地扭过头，目光正对上坐在自己身后的李长安，直勾勾地撞上了长安的眼睛。
　　“我们到了西郊桂花林，是快到家了。”寒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
　　“此行真的好险，我们乱跑，阿爹一定会训斥我们的！”苏九月开始担心自己回家之后，要怎么面对父亲母亲，看着他们焦急的样子，自己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来为自己脱罪。
　　“实话实说咯！”寒秋两手一摊，无奈地摇摇头，“总不能说谎话吧。”
　　“是啊，九妹妹，我们还是实话实说吧，”长安点了点头“我们瞒不过去的。”
　　“只能这样了。今天真是多亏白虎兽，没有它，我们都会没命的。”九月轻轻地摩挲着白虎兽的皮毛。
　　“也许是因为你给了它积雪草，它是来还恩的。”寒秋轻轻说。
　　“也许吧，”苏九月轻轻将脑袋放在白虎兽的脊背上，碰到白虎兽脊椎的棱角，她用下巴蹭蹭白虎兽的毛，软软的，就像九月母亲的手心一般，九月想起阿妈牵着她的手，阿妈的手永远都是暖暖的，软软的。
　　“我想回家了，”苏九月眼角飘过一丝水汽，她确实很想母亲，想尽快扎进母亲的怀里，告诉她，自己在路上遇到了坏人，差点杀了她拿去祭天。
　　傅寒秋笑了：“你就不想你阿爹？他定是急疯了。”
　　“阿爹肯定要训我。”
　　“别想了，那是一定！”寒秋和长安异口同声地说道。

　　在月影中穿梭的一行人中，寒秋和九月垂下头快要进入梦乡了，此时的长安，却无比清醒，他心里升起一阵怅然。
　　“我的母亲是怎么样的，从未见过，她定是很美的。我父亲是怎样的人，哎，想不出，真是令人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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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虎兽游走于云端之上，唯一轮圆月，悬于天空，清冷寂静。

　　东方之地，星影闪烁，白光渐起。上观九天旭日初升，下览五洋烟波浩渺。云海扶波，稍纵即逝，或仙气飘飘，或铁马奔腾；天宫街灯画街市，浮生一梦知往矣。少顷，穿于桂花林，至大湖；蝉鸣四起，兰桂飘香，风舞芦花穿碎影，乌啼月落坠星河；烟火洞晓人间事，难得糊涂了此生。

　　一天一夜的奇遇，九月一行三人，皆感觉自己彷佛经历了一生，在危难关头，被白虎兽所救。回到他们前一天早晨离开的大树前，这一切似乎都是最初的样子，熟悉的大槐树，树影婆娑，安安静静地站着，等待他们回家。
　　九月和小伙伴们回头向白虎兽摆了摆手，白虎兽即刻转向月亮所在的地方，走了。
　　他们三个人，立刻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奔过去，但是，事情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一切都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九月的家门口，门楣挂上了蛛网，寒秋的家也似乎是许久没有人居住了。
　　家人都去哪了？
　　九月隐隐感到不安，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是他们自己的家，可分明是没人居住的样子，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家。
　　九月又返回到之前约定的大槐树下，遇到了赶来的寒秋和长安，他们三个人的家，都荒无人烟，或者说，这已然是一个废弃的城。
　　寒秋看到了，他们三个之前在槐树下种的玫瑰花，在黑夜里很是鲜艳。
　　“玫瑰花开过，正是最香的时候。长安哥，那是我们种的玫瑰花。”
　　“不奇怪吗，花开的这么鲜艳，竟然没有一丝香气，我们之前不是路过了西郊桂花林吗？桂花香不是很浓郁么？”
　　“好奇怪，真的没有香味，而且这朵开的极其艳丽，我们种的玫瑰花，都是极其素雅的颜色，不像这样。”寒秋也发现了奇怪。
　　“这是寒秋特意从他们北户城带来的蓝玫瑰，有这么蓝吗？”苏九月想起寒秋的宝贝蓝玫瑰。
　　“那可是我的宝贝蓝玫瑰，你不要打它们的主意，那些是不能当药材的，”寒秋有点无奈，他总是担心，制药过瘾的苏九月，某一天会把自己的宝贝蓝玫瑰摘了泡酒。“做成饼也不行，我们北户城有用玫瑰花做饼的习俗，但不是用蓝玫瑰。”
　　“看着就很心动嘛，不是吗？这是长安哥哥种的黄玫瑰，很好看啊”，苏九月看到了一朵黄色的玫瑰，“这朵真漂亮，长安哥，你种过这种黄色的？”
　　长安闻声看过去，发现苏九月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朵黄玫瑰。
　　黄色的，亮丽地黄色，彷佛带着珠光，长安的眼睛被闪的很痛。

　　“这不像是我种的黄玫瑰，太亮了。”
　　“我的白玫瑰也是，而且花瓣摸起来竟然没有生气，刺也是软的，这是到底是什么啊！”苏九月惊讶极了。

　　“我之前偷偷看过先生的一本古籍，上面似乎提到过一种奇妙的术法，叫孤虚。”长安若有所思地讲到。
　　“孤虚之术算生死，五行八卦度阴阳！”寒秋眼里闪着光。
　　“那片桂花林，难道不是桂花？”长安喃喃道。
　　“医经有云，西山极地有一种花，花色艳丽，香气可变，极具迷惑性，被称为地狱之花。据说，它可通过变换气味，迷惑世间万物。”
　　“九月妹妹，那这种花叫什么？”
　　“此花，我记得好像是曼陀罗花，”苏九月仔细搜罗自己在某个角落里看到的信息，“它还有个俗称，人们更愿意叫它的另一个名字。”
　　“难道是彼岸花？”傅寒秋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
　　“彼岸花！？”
　　“在我们北户城里，有一个传说，彼岸花长在高寒的地方，有起死回生的功效。相传，在遥远的西山深处，长着彼岸花，就是那种可以起死回生的花。之前，我的顽疾一直没有去除，阿爹阿妈就四处求医。直到那年，给过我星楼刀的仙人，告诉我们，坐落在西境三危城的西山，深处生长的彼岸花，可治顽疾，所以我们才搬家来到这里。”
　　“我想起来了，是叫彼岸花。”苏九月朝着寒秋点了点头。
　　“我倒是听阿婆说过彼岸花，而且，它还有另一个意思，”长安接着说道“它还叫轮回之花。”
　　“意思是？”
　　“意思是，可以让死人复活，让活人去死。生死不可同存，此生便不得相见，就像彼岸花的花和叶，永远不能同存。”
　　“如果我们被彼岸花所迷惑，那我们是活着还是死了？白虎兽又去哪儿了？它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苏九月一连三个问题，但是没有人知道答案。

　　“先别慌，这种像是幻境的地方，应该会有破解的办法。听风声，嗅花香，观月明，参人生。孤虚之术，太虚幻境。孤虚之术，太虚幻境……”长安平日里读的书，此时排上用场，“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我们不用怕，九妹妹别怕，我想想，应该怎么办。”

　　苏九月一行三人，在毫无生气的太虚幻境里，带着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努力地破解回家之道。
　　长安悄悄握紧了自己的长虹剑，而寒秋则按着自己腰间的星楼刀，周遭的危险气息，越发能让他们感受到，只有武器才能带来些许安全感。
　　苏九月走在寒秋和长安的中间，思考着寒秋说的话，感受着太虚幻境和现实之中的不同，太虚幻境总会有漏洞，能让他们发现。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沐浴着夜光的彼岸花，红得热烈，随着风，轻轻摇摆，迎着皎洁的光，越发舒展......

　　花开不见叶，叶在不见花。今生不见遇黄泉，花叶黄泉两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