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萧索雪落珠泪坠， 孤娥展转浑无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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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工夫，京城中仿佛翻了个天。
翌日有人谈起天香楼之事，有人说见过昨夜子时数百颗星从天香楼中飞上空中，恐有天降异象，巡防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了天香楼，最后刺客没抓住不说，弄得天香楼一片狼藉，还什么都没查出来。
听闻朝中太子联合众臣，揪住了此事不放，狠狠地参了谢大人一本，翻出谢大公子经营天香楼些许年来枉顾法纪甚至结党营私之事，连带着九皇子秦子旸也被打压，朝中势力纷纷倒向十三皇子，才半日的功夫，九皇子就病得下不来床了。
“太子妃因设计中伤公主的事悬而未决，现下还在狱中，九皇子没了谢家的支持，也元气大伤。如今眼看着十三皇子前途可期，公主走这天香楼一遭，也不算亏。”
李承岐立在院中台阶下，看秦文卿已经在廊下走了好几个来回，安慰道。
而夺嫡之事，还不是秦文卿眼下最烦心的。
坊间百姓闲来无事最喜欢以讹传讹，把本来就玄乎的蛊术说成鬼神之说，公主府中的秦文卿没少听到这些闲话，好在并没有半句提到自己。
说来也奇，昨夜谢枫下了那么大个套，就是为了灭她和赫迦的口，怎么一夜过去一点风声都没有。秦文卿正觉得蹊跷，一大早就打发琳琅去打听这事，此时正抱着胳膊在积了雪的廊下转悠，才见琳琅端着个食盒从外头回来。
“奴婢打听过了，谢府的谢大公子昨夜在天香楼中暴毙了。”琳琅把食盒中的几碟点心摆上桌，才凑上前小声回道，一双大眼莹亮地瞧着秦文卿，说话时都有些迟疑，一副吓破了胆的样子。
“死了？”秦文卿回过头瞧着她，又瞧了眼站在阶下的李承岐，“听说是被谁杀的了吗？”
这话问得琳琅不知该怎么答，“公主怎知道谢大公子是遭人杀害的？”
秦文卿原是故意这样问的，见琳琅的反应，想来官府并未查出什么，索性打发了琳琅，“我随口说的，你先下去吧。”
琳琅行了个礼便抱着食盒出去了。
秦文卿只扫了一眼桌上的几碟点心，牡丹卷，白玉糕，鸳鸯酥，都是她素日里喜欢的，眼下却没什么胃口，转身抱着胳膊在廊下挪动几步，边走边想。
昨夜她离开天香楼后，照赫迦的嘱托，以鹰笛给云蝎送信，若不出意外的话，杀谢枫之人应该就是云蝎，只不过以云蝎百步纵蛊的本事，便是官府也查不出凶手，只能以“天降凶祸，谢大公子暴毙”结案了事。
只不过秦文卿想的是——
“天香楼中，是云蝎杀了谢枫，照这样的走向，故事似乎又回到葵花宝典中的剧情了。”李承岐声音如磐，一语道破秦文卿所想，一双墨眸从方才就跟着她的脚步走了好几圈，眼下才缓缓开口。
“公主莫不是担心，按照原来的故事发展，您与赫迦公子的婚约不了了之，最后会不得善终。”
秦文卿抱着胳膊走下石阶，径直朝李承岐跟前来。
“你还好意思说啊，说好了一起下密室有个照应，一转脸人就不见了，”秦文卿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说得李承岐都低下了头，她板着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天香楼就那么大，一晚上出了三个云蝎，啊？三个！找你跟拆盲盒似的，最后还是赫迦以命相——”
秦文卿乍然住了口，李承岐这才敢抬眼，却见她眸中闪烁，满肚子的委屈憋在心里，到底没有把话说尽。
天香楼这一场英雄救美，赫迦以命相护，到现在还不知伤势如何了，秦文卿便是铁打的心肠，也断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提退婚的事。
“……公主莫不是对赫迦公子动了真情……”李承岐支吾了一声。
秦文卿挖了他一眼。
“真情不至于，可他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救我，我也不好太不近人情了。”秦文卿喃喃道，心中有些愧疚，“说到底，还是我撩拨人家在先，想抱人家的大腿，谁知道他竟能把命都兑上……”
原书里的文卿公主，是真心爱慕赫迦的，却也没得到赫迦的一丝柔情。她若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样，她断然不会拿赫迦的性命开玩笑。
李承岐目光落在她身上，从来冷漠的眼神此刻变得温柔，淡淡道，“公主若不放心，就去看看他吧。”
秦文卿想想便罢了，坐在廊下的红漆栏杆上，头枕着柱子神思忧虑，“这时候去了，又会让赫迦多心，以为我真的对他情根深种，到时候还怎么提退婚的事……”
“既然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公主就把婚退了。”
秦文卿不解地看着他，“那不等于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公主细想想，若这婚早退了，哪还有后面的这些事。况且，”李承岐轻叹一口气，也绕到栏杆前坐下，“过了元宵便是复印开朝之时，大臣疏奏递上去，凤景眉放出来是迟早的事，之后的故事如何发展，公主应当心中有数吧。”
李承岐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但这番话确实让秦文卿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元宵过后，复印开朝，公主与赫迦的婚事在即，按照后面的发展，便是赫迦领兵杀回琐罗称王，也正是公主的绝命之时。
或许此番赫迦对她动了真心，为了成全这桩婚事不得不在琐罗与封霄的夹缝中生存，龙煜帝便会借机扶持赫迦为琐罗的傀儡王，幽禁终生。
无论是哪条路，这桩婚事必须得退了。
只是秦文卿攥着帕子在廊下走了好几圈，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急，让我再想想，”秦文卿手指捻着绣帕，额头轻轻啄着柱子，自言自语着，“总会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总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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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公主的马车行至风岳馆前，掌事的孟迁恭敬迎上前来，未等秦文卿下车开口便行了个礼笑道，“公主殿下金安，馆中备好了公主爱喝的茶，还请公主移步花厅，小人这就去通报。”
秦文卿四下看看，接过身边琳琅递来的手炉，跟着孟迁进了风岳馆，穿过回廊，见园子中打扫的人也少了，随口问道，“不知这人都哪儿去了，是前头来了客人，都去正厅招呼了么？也没见别家车马啊。”
孟迁一边引路一边半侧着身回话：“公子昨夜受了伤，吩咐下人们不许声张，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倒是司马府上的世子与我家公子交好，一早送来了些补品，眼下正在与公子下棋。”
秦文卿点点头，脚步放慢了些，“既是这样，就别劳动你家公子来一趟花厅了，不如我去瞧瞧赫迦哥哥，略坐坐便好。”
孟迁听命转而往卧房的方向去，边笑道，“是，我家公子交代了，风岳馆中上下，都听公主的。”
彼时秦文卿一行随孟迁辗转至卧房外，进门时不见司马通的人影，屋中唯有云蝎一人倒水侍奉，赫迦一身白袍卧在榻前正要起身，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公主会亲自来，在下失礼了。”赫迦见秦文卿来时并不惊，一旁的云蝎抱拳行了个礼，恭敬退至一旁，又听赫迦说，“世子前脚走，公主便来了，早知如此我就多病几日，我这馆中也能多热闹几日。”
“赫迦哥哥还有力气说笑，可见伤已好多了。”秦文卿听他那样说，心情也轻快不少，转头叫李承岐把带来的东西递上前来。
木盒之中，多是些山参鹿茸之类的珍贵药材，秦文卿略略扫了一眼，便把东西一股脑推到桌前。
“从前摔断了腿时，父皇赏了许多顶好的药材，我便挑些赫迦哥哥用得到的都拿来了，”秦文卿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地交到云蝎手中，转而望向赫迦，“不知赫迦哥哥伤势如何了。”
赫迦还未答话，抱着药材盒子的云蝎在一旁应道，“多谢公主记挂，我家公子先前受过银针入穴之伤，最怕寒物，巧这玲珑蛊又是阴寒之物，这才将公子的伤势加重了些。”
秦文卿听了，更觉得心中有愧，对不住赫迦。赫迦反而强撑着身子在榻前坐起，浅笑道，“云蝎吓唬你的，不过取蛊后劳累了，休养几日就好，公主不必担心。”
秦文卿转而对云蝎勉强笑了笑：“昨晚多亏了云大哥精深蛊术。”
云蝎垂眸沉声道，“公主谬赞，都是些看家本事罢了。倒是要多谢公主传信，才能将我家公子及时救出来。”
赫迦方才半晌未开口，眼下察觉到秦文卿许是有话要与他说，便吩咐道，“你吩咐厨房将世子送来的大雁炖上，公主今日留下用午膳。”
云蝎会意，即刻应声答道：“是，小人这就去。”
说罢便快步退了出去，顺便从外面合上了门。
现下房中没有旁人，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小园中雪落的声音，秦文卿放下手炉在榻前一侧的圆凳上坐下，对上赫迦清澈的双眸，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公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只要是在下做得到的，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赫迦素来敏锐，单看秦文卿的眼神便能猜出一二来，说话间虽欠些气力，倒还波澜不惊，笑道，“不如让我猜猜，该不是与婚约有关吧。”
秦文卿揪着帕子，抿着唇，垂下头来。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萧索雪落珠泪坠， 孤娥展转浑无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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