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渐于陆，归期返家》镜花镀

1、叶落闻秋人不归

　　梧桐一叶落方知天下秋。

　　又一年，梧桐树下少年孓孓而立。一袭白衣，身肩素琴，少年目光如炬，远方似有他不灭的信仰和永不停歇的向往……

　　“梧桐喜暖不耐寒，这场秋雨过后便是漫长的冬季了，北方的冬天似乎……真的有些难熬呢”少年收回了伸出去的右手，雨水早已打湿了他的手心，还未入寒，掌心却皆是冷寂彻寒之意。

　　今是他离家的第九载，在北方度过的第八个冬天。少年名唤陆篱，是南浙.陆家.少主。他的兄长——陆商是年仅弱冠就接替陆老家主成为新一代家主的天才少年。他有一个光芒万丈的兄长，有一个父亲母亲都疼爱的兄长，而他从小是带着他兄长那份光辉长大的。

　　他不如兄长那般出色，又对陆家家事丝毫不上心，而且他是殷虚之体，这个家族的绝密，也是最大的耻辱。他八岁离家，离开了冬天也会有花开的南浙。他很是喜欢南浙篱苑里的那片竹林，坚韧挺拔，绿绿葱葱的，不胜欢喜。

　　他想起了倾芳街上的小吃，南浙的暖雨，和陆商一起爬过的陆府深墙……如今只是这些构成他苍白无力的回忆。

　　可是他终是无法归去，就好像雁群每年都要在春冬之时来回迁徙，因为它们无法在同一个地方一直停留，贪念南方温暖的同时向往北方的大雪。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陆篱打开了窗门，白雪铺路，此时的他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南浙极少落雪，常听陆商说起他见到过南浙下的第一场雪，那是他出生的那天。他生在早晨，陆商说那天早晨南浙落了一场很大的雪，似乎是伴随着他的出生降落的。

　　陆篱走出屋门，外面的雪还没停，今天的他要去拜访一位许久不见的朋友。一身黑衣的他多了几分成熟，走出很长一段路后，有许多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发梢，睫毛，少年眨巴眨巴眼，睁大了眼睛，脖子往衣领里又缩了缩，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可真早啊。

　　“远辰，好久不见呐”陆篱看着好友像从前那样在门前等他，不免觉得好笑。“过了这么多年，你可还是一点没变啊”陆篱上前调笑道。“阿篱，多年未见”段远辰开口道。“走了走了，冷死了还不请我去你这段宅坐坐。”陆篱搓着手看着段远辰。

　　“阿七（段远辰），你怎么跑到这里了？南浙呆着多好啊。”陆篱趴在床上把手捂到被窝里，看向身边的人。“你…还是那么怕冷”段远辰看着陆篱把手就这样伸到他的被褥里，心里无声的感叹道。“喂，你还不打算回去吗？”突然话锋一转，段远辰直视陆篱的目光冲他发问。“九年过去了，这都第八个冬天了，当初的承诺你早就完成了。”段远辰继续说道。“阿七，我现在还不想回去”陆篱取出双手，站起身来对段远辰说道。“现在不回去？难道你能一辈子不回去！？”段远辰的声音明显提高，看得出少年此时正处于愤怒边缘。

　　“阿七，你不懂，我终是不属于那里”陆篱看向窗外，眼睛里有些让人无法看清的东西。“篱苑里的连竹可还安好？”像是想起什么感兴趣的事陆篱深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你还有心想你那几根破竹子，诚心要死我啊你这是，放心吧，你那兄长帮你好生伺候着呢！”段远辰说完一连串的话只觉得口渴，拿起桌上陆篱刚沏好的茶就喝。

　　“咕咚，咕咚”一人喝完了一壶茶。“这什么茶，怎么有股怪味？”段远辰喝完后觉这茶跟他平时喝的不一样。“呦，终于尝出来了啊，我在茶里放了点东西。”陆篱看着他笑了笑。“喂喂喂，你放什么进去了，人命啊啊啊，你放的东西能随便喝嘛！”段远辰急的直接跳了起来。

　　“也没放什么，我就是把小茹前些年送我的岚舍香往里放了那么一丢。”陆篱抬头看着刚刚跳起来的人。“桑茹那丫头给的！？我我我，阿篱你故意的吧，桑茹给的东西也就只有你能享用了！”段远辰瞪大眼睛看着桌上自己方才喝下去的东西，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开始抽搐。“喂，我说小茹没那么可怕吧，你瞧你，真是，啧”陆篱看着段远辰抽搐的嘴角一时没忍住便开口打趣道。

　　“小茹那丫头，该是长高不少吧，不知道有没有把我忘了啊”陆篱走到窗前，心里默念道。他的目光停留在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雪还在下……

　　“我先回去了。”过了一会陆篱开口说道。走出段宅才察觉原来已经接近傍晚，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整条街上只有他和卖饼子的老大爷，就连平日里那些装疯卖傻的乞丐都不见了，这等天气就是他们也该有个挤在一起暖和的窝。陆篱在街上转悠了一会，着实没什么意思。明天倒是可以出来玩雪。他想。

　　“来两个饼子，要刚出炉的。”陆篱走到饼滩前对卖饼子的大爷说道。“好嘞，您稍等。”大爷热情的招呼着让他先坐下。陆篱看着大爷的一举一动，不免又想起倾芳街，那家点心，还有那家店里的老板娘。“公子，您的饼子，拿好喽”大爷笑眯眯的把饼子递给他。

　　夜色有些深了。陆篱往来时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他住了多年的屋子。那是一间小竹屋。在外人看来，竹性凉，用在炎夏自是驱热的好法子，只是这大雪纷飞的寒冬，住在这屋子里的人不被冻死真是得苍天垂怜。

　　但其实竹屋并不冷，陆篱在搭建竹屋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早就用护暖材料在竹屋内层又铺了一遍。他那么怕冷的人，也难怪。两个饼子已被他消灭干净，少年席地而坐，抚起了琴……

　　不问曲终。这一夜的陆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冷……只是此时的他依旧沉浸在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