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泪》洛轩阁

9、二少忽回府

　　许是考虑到我失了记忆，娘的叙述极尽详实，从自己的位置距离御座多远、以什么步子走过到御前如何行礼、接了册文后如何谢恩，皆是细细道来。

　　起初由于自己没有经历过，有些好奇，亦有些紧张，加之娘的声音温婉细腻，听得还算认真，可越到后来就越像在听天书，逐渐失了性子，耐心全无。本来溜得忒顺的时间分分秒秒顿成煎熬。我面上一边微笑以对，时而点头，作细听状，心中却暗暗咒骂，让这些个礼节快快见鬼去。

　　不知上天是否听到了我的哀怨，终于派了个人来救我出水火。

　　“王妃，二少爷回来了。”一个丫鬟恭敬以禀。

　　“是么，凌瑞回府了。”娘停下对我的教导，微微一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复又看着我笑了笑，“长歌，你同我一道吧。你二哥这两年一直在乐川处理事务，今天终于回来了。从前你们感情也不错，他见了你必是开心的。”

　　“是，娘。”我顺从地从椅座上站起，微微整理了一下锦衣，跟着娘往园外走去。

　　厅堂之中，王府的几位少爷、小姐全都到了个净。

　　一名妇人拉着一红衣少年的手，嘘寒问暖。这厢见我和娘来了，便身子微微一福，“王妃、郡主。”

　　“母亲，儿子回来了。”男子微微一笑，天地顿失颜色。一身红衣艳丽如火，身上那淡淡的优雅像四碎的花瓣随风飘散。

　　我只道二哥行事狠厉，原以为是个凶狠阴毒之人，却不想见如此妖娆，心中大大意外。

　　“美女妖且闲，采桑岐路间。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攘袖见素手，皎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我想着想着，竟然念出了口，众人皆是一愣。

　　长歌平日在府中极是受宠，样样都是名师相授，唯独这舞文弄墨的最是不耐。功课做得乃是府中最次。这样厌烦诗文的人突然间出口成章，一时间才情艳艳，不叫人生疑断不可能。然而我当时却不自知。

　　“长歌大病一场后性情也跟着变了，想是李太医说的那股非常人之气的缘由吧，倒是给我们省了不少心。”七哥出来解围。

　　我虽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他这种冰山肯替我解围，也就顺着台阶下了。“七哥哪里的话，倒把长歌说成了个祸害似的。”

　　“哦，难道不是？”凌轩一本正经的问道。

　　看我不治你？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脸一红，往娘生后躲去，娇嗔道，“娘，你看七哥。”
　　众人顿时轻声笑了起来。

　　“长歌你这张嘴，伶俐是伶俐，不过要跟凌轩这张毒舌较量，想来还得多修几个年头啊。”三哥笑着调侃。

　　“长歌出落得越发娇艳可人了，诗文也精进了许多，只是形容你二哥用美女不太合适吧，二哥还是把它还给你了。”那红衣男子戏虐地看着我，佯装行了个礼。

　　“哈哈！凌瑞这一招四两拔千斤真乃妙言！”三哥抚掌大笑。

　　我看着美男当前，不知怎地没了脾气，朝他笑笑便作罢。

　　一旁大哥的脸黑了又黑。

　　“母亲，乐川的凤凰花最是艳丽，儿子知道母亲是个爱花惜花之人，因此特意带了些花种回来。”二哥拿出一包黑糊糊的东西递给娘。

　　“呵呵，以后这听雪轩中可是百花争妍了。”娘打趣道。

　　“娘，这是给您的。”他又拿了一盒东西递给方才拉着他的妇人。

　　“哟，这乐川的清碧（一种茶叶）可是九州之中最富盛名的了，虞姐姐真个好福气啊。”我左侧的一位夫人出了声，但语气尖酸，言语中尽是刻薄。

　　我看向那人，身量苗条，体格风骚，凤眼妖娆，叶眉窈窕，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真是已过花期，胜过花期。心中暗暗一思量便有了计较，这位必是四夫人中最受宠的丽水苑丽夫人。

　　“三娘，儿子怎会忘了您。几位娘亲的礼都在儿子这里惦记着呢。”二哥对此话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反而一笑，倒令丽夫人发不出火来，又碍于王妃在场，不敢太过放肆，只得偏过头去，轻哼一声。

　　“瑞儿。”虞充媛慈爱一笑，充满了欣慰。

　　“几位娘亲都有礼，就不知我们这些做妹妹的在不在二哥心里头惦记着呢？”一位黄衣少女走上前来。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瑰姿艳逸。真是一位俏丽佳人！

　　“四妹真是！”二哥笑着摇了摇头，“几位妹妹的礼可是太大了，回头让人送你们房里去。”
　　因为爹不在，二哥回头给去述职，众人寒暄了几句，也就各自散了。

　　我见没什么要忙的了，终于可以歇口气，就决定去花园走走，也好认认路，免得每次都要人领着才不致走错。

　　“潋秋，我们去花园走走。”

　　“小姐可是要去看洛水？”我很奇怪，为什么每次潋秋提到这株植物时就像变了个人，整个人神采飞扬的。更奇怪的是，这种因洛水而喜的习惯似乎还是长歌培养出来的?也好，就去看看它吧，上次匆匆一瞥也没来得及仔细观察，此物如此引人重视，必定不凡，我得好好瞅瞅，说不定真有用的着的时候。

　　想着，我不禁朝潋秋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洛轩阁（我所居之苑）的苗圃，一入眼便是大片大片火样灿烂的花簇。远远望去，简直像是火焰在熊熊燃烧着，一直延伸远方，好似要把四周的亭台楼阁当做猎物给一并吞食了。
　　我有些震惊。上次在苗圃边并未有此壮观景象，这是什么花？已入深秋却如此耀眼？花期在秋季，又如此鲜艳如火的花，我此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道这便是洛水？不是只有一株么？
　　我怔怔地看着，恍若置身梦境，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一下这神奇的花。

　　“小姐，你看，现在已到花期，火龙花开得正盛。有了这些作养料，这洛水第二期一定会生长得很好。”潋秋指着偏左的一棵草喜笑颜开。

　　我朝那草望去，心中一惊，莫不是这株不起眼的杂草便是长歌视若珍宝的神物？而这艳丽如血的花儿却用作肥料？

　　我神色复杂地望着潋秋，心知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此时却不便明问，便生生压了下来，笑笑说道，“那真正好。”

　　想着此事应是不急，以后有时间再慢慢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