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羽箭诚若梦 ...
-
随着礼官嘹亮的声音，那隆隆的礼乐一个转弯，忽然变得庄重起来。
我全程蒙着盖头，并不得见孟本上的种种祭礼，但从不停变化着声音来看，确实十分隆重。牦牛舞、狮子舞、白鹤舞、麒麟舞……传说中水月国的四大神舞一一演了个遍。中级礼官呈上各种祭祀之物，也是名目繁多。
“行婚礼——”一声长长地拖曳，响亮地传荡在神山的各个角落。
我浑身一个激灵，正戏终于开唱了！
“一拜社——” 神官一开口，众人全部跪地，其声音之整齐令人惊叹。
“二拜稷——”【1】
我听着前面两拜，心中一顿，水月国的礼仪果然奇特。
“三拜神玉——”
长长的尾音消失在耳边，我的眼前一晃，又见到了流动着的血色。
“吾，刘子陵，以水月国太子之名，向神起誓，今后必将携吾妃刘长歌，诚治天下，齐开水月盛世！”
“恭贺太子！恭贺太子妃！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伏地的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那声音隆隆传来，震得我心头一阵颤抖。
“长歌，请你好好护着它。”陵哥哥拉起我的手，郑重说道。
我的手心顿时多了一块通透的软玉，月叶！
“陵哥哥，我有话对你说。”我紧紧攥着手中那块玉，悄悄拉了拉他血色的喜袍。
“你——”陵哥哥的声音充满惊讶，随后浓浓的喜悦袭来，“你竟能开口说话了！”
“陵哥哥，你且听我说，其实我们……”如今我尚无法像狐狸那样传音入密，只是依旧压着声音，小心地观察运用内息，“听”着四方的动静。
突然，一阵打斗声传来，刀光剑影袭来，我的眼睛不禁闪了闪，这是什么情况？
“刘长歌，今日太子妃之位你恐是无命坐得！”此声甚是熟悉，却因故意压低而辨不出其真实身份。我闻言连忙掀开头盖，望向来人。只见一个蒙面人轻轻一跃，在不远处牢牢落定。
此人轻功不错，比我甚之许多。我心底暗暗思量。
“放肆！”一旁的陵哥哥怒从中来，月华般的容颜微微一变，大声吼道。正欲提息掠去，面上一阵惊疑，喃喃不可置信道，“我的内息……”
我亦是心下一抖，来人似乎早就有所准备。但是能让尊贵的太子暂失内力，必是极为亲近之人，到底是谁如此大胆，敢在老虎头上拔胡须？
我凝神思考，神山之外重兵相守，这些人如何进得来?
“郡主不必疑惑我们如何进得来。如今既已进来，旦凭礼官文臣和区区几十护卫，你以为护得了你？”来人轻轻一笑。
我慌忙向周围看去，敌人来势汹汹，我们的人却节节败退，形势非常不利。
陵哥哥大约也急了起来，伸手拿出一支短笛，正欲吹起，却被来人打断。
“殿下可是欲呼褐狼卫？”
陵哥哥一愣，心思被人猜中，面上已是不善。
“北山有乱，褐狼卫似乎受命前去平叛了呢！”来人掩不住的笑意。
“褐狼卫是我的亲卫，何人可以调动？”
“哦？”来人声音微扬，“即使是圣旨？”
陵哥哥不禁大惊，“父王……”随即，脸色一变，修长的手指微微泛白，直指来人，“你到底是谁？”
“殿下大可放心，我们必不伤你，只是郡主……”蒙面人声音一转，朝我看来，眼中的恨意让我心惊。这个人，这双眼……为何如此熟悉？
“放肆！敢动太子妃者，杀无赦！”陵哥哥紧紧握着我的手，愤怒地看向来人。
“太子殿下，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谁下药令你内力全失？”蒙面人提起长剑，步步逼近，剑上的寒光在阳光之下分外刺目。
陵哥哥面上一变，嘴唇微抿，并不言语。
“呵，今日这场婚礼，是谁最不愿意得见，你们可知？”蒙面人的眼神愈加迫人，轻轻说出的话状似无意，却在我们心头划上了狠狠地一刀。
“不会的，母后不会这样。”陵哥哥的脸上泛起一丝苍白，喃喃自语。
我亦是大惊！难道真是皇后！她为了阻止这场乱世的婚事，维护皇家的颜面，竟然派人来杀我这个亲生女儿？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来人却是看准了时机，脚下生风，一阵转动，便出手点了陵哥哥的穴道。
本来凌哥哥的武功是不弱的，对上来人绰绰有余，只是如今内力全失，加上忽闻此事，心中萧瑟，不愿相信，竟然让他得手，困在原地，不得动弹。
那人剑锋一转，便向我刺来，我大惊，连忙跃起，却见陵哥哥一脸复杂地看着我。
“呵，濬王府的小郡主，身手不错啊。”那人也是一惊，但迅速回过神来，朝陵哥哥诡异一笑，
“就不知殿下对你的这位名冠盛京的太子妃又有多少了解呢？”
我闻言一慌，连忙向陵哥哥看去，正欲解释，却见他脸色一变，大呼“小心——”我腹上一痛，蒙面人的剑尖滴着血，一滴滴落进我身上的霞帔，原本鲜红的礼服上深深的一块渍子。
我手捂小腹，跌撞着向后落去……
难道……我今日要死在这里？我眼睛微阖，望着陵哥哥伤痛的神色，心中却是了然，也许，这就是我欺骗你的代价……
就在我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时，一双细长有力的臂膀托住了我下坠的身躯。我无力地倒在一个散发着淡淡幽谷清香的温暖怀抱中，扭过头去，一张放大俊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此时眼前这张俊脸比上平日，更要冷去三分，凌乱的发丝还落着淡淡的血痕。
我缓缓地拉开一个凄惨的笑容，伸出手去，将“月叶”包在手心，轻轻握住他，声音断断续续，
“臭狐狸……这次……我……可顺利完成了，你再也……再也没有机会……骂我了……”
狐狸眼神一震，眉头皱得更紧了，迅速地点了我几个大穴，将不停流出的鲜血止住，“你不要说话。”
“刘凌轩，你来得正好，赶快……”陵哥哥一见狐狸，如见救命稻草，说了几个字却渐渐黯淡下来，“你的剑呢？你的‘寒夜’呢？”
我瞥向狐狸的腰间，日日佩着的软剑确实不在，只换做了普通的碧色腰带，竟然衬得整个人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丝旖旎。
我用力摇了摇头，这种时候，我在胡乱想些什么？神山外既然都是有所布置，狐狸自然不能带着兵器进来，寒夜剑闻名天下，不放下它如何进得来？
陵哥哥似乎也想到了这点，只是皱着眉担忧地看着我，并不说话。
狐狸蓦地腾起长躯，向那蒙面人袭去。
不知此人是何来头，竟然也能与狐狸拼上一拼。没了长剑在手，狐狸打得却是一场潇洒，如行云流水般，看得人都想为他鼓掌。
突然，变数竟起，狐狸欣长的身躯在空中一顿，竟然跌了下来。
我大惊，不禁吼出声来，“凌轩！”
狐狸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也开始出现了裂缝，声音中凝上了几丝愤恨，“竟然在我身上下毒！”
我闻言彷佛被什么重物狠狠一击，心中明白开来。
怪不得！即使狐狸失了“寒夜”，功夫也是高出众人许多，对方怎么会放心将他放入此地，莫不是想要连他也一并除去？想到这里，我心中一痛，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
后来的我，每每回头想到这刻，都不禁笑自己的痴傻。狐狸是何人，毒术通透、足智多谋的他从来只会算计别人，什么时候会轮到别人来算计他？只是当时，我心乱如麻，并未注意到这点。
“弓箭手！”蒙面人冷笑一声，望着带来的精兵，一声大吼。
我这才发现，居然来了一支弓箭队。我冷冷一笑，“想不到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人竟值得你费这么多心思！”
“长歌——”陵哥哥凄厉的一声喊叫，声音中布满了绝望。
我真的会死？真的会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么？我此刻也禁不住开始动摇。
“发——”蒙面人一声令下，数十支箭齐射，直指我心。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咻——”的一声，玄色的身影闪过，险险几招，羽箭尽数落地。
“啪啪啪——”蒙面人竟鼓起掌来，“七公子真是好身手，只是——”话未说完，眼中忽地寒光一闪，不知身中剧毒的七公子能挡得了几时！”说罢，伸出右手，又是一声令下，“射！”
羽箭再次汹涌而来，狐狸的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
“噗——”一口鲜血喷射而出，狐狸的身子开始有些摇晃了。
“凌轩！”我一把拉住他，眼中凄然，“如果我命该绝此，你又何必护我？如今你身中剧毒，还是早些离开得好！”
说罢，我微微向后退去。刚才观战之时，我早已看清周围地势。因这孟本用的祭坛是用以与神对话，初建之时便想立在国中地势最高之处。神山此峰便是水月最高峰，而此时我身处的祭坛之后便是万丈深渊。
蒙面人见此连忙抢过属下的长弓，眼睛微眯，迅速射出一箭。我欲向后跳去，却见一个身影闪过，尚未来得及反应，心口微痛，那人便倒在我怀中。
我伸手抱住那人，手上一片黏黏的湮湿，定神一看，竟是喷涌而出的鲜血！
“长歌——”此时陵哥哥已是满目痛色，眼泪横流，凄厉的一声长啸震彻整个山谷。
我低头一看，那箭竟穿透了狐狸的身子钉在了我的胸口。那呼啸而来的狠厉劲道震得我一阵恍惚，抱着狐狸的身子向后歪去……
一阵强风袭来，吹起了那蒙面人面巾的一角，我下坠时不经意地一瞥，竟然看到那熟悉的脸上，绽放着一朵诡异的笑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若悠……真的……是你吗？
【1】社，古代指土地之神，按方位命名：东方青土，南方红土，西方白土，北方黑土，中央黄土。五种颜色的土覆于坛面，称五色土，实际象征国土。古代又把祭土地的地方、日子和礼都叫社。稷，指五谷之神中特指原隰之祗，即能生长五谷的土地神祗，这是农业之神。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羽箭诚若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