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疑上心头来（上） ...
-
翌日，陵哥哥果真派人上门下聘。昭华郡主将成太子妃之言传遍盛京每个角落，濬王府荣宠兴盛，门庭若市，一派繁荣风光。
但内里滋味，却是各家不同。
娘见此喜上眉梢，拉着我的手一直念叨，“我的长歌，终于长大了。”晶亮的眸子像被水刷洗过一样清透，闪闪的光彩不断变幻，彷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我暗暗吃惊，从来没有见过娘如此激动的神色，是因为我要嫁于太子么？我疑心于眼底那抹异样神色，心中隐隐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伸手去抓却又什么都没有。
爹的反应更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望着那一箱箱精致贵重的聘礼，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偶尔目光扫过娘的时候，原本微抿的嘴唇似乎闭得更紧了，茶色的瞳孔一黯，眼神显得更为锐利。当发现我直盯盯地看着他面露疑惑之时，却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二哥则是笑着向我拱了拱手，表示祝贺。
只有我那没心没肺，一心扑在琴棋诗画上，丝毫不懂察言观色的三哥，乐呵呵地走到我跟前，眉眼一弯，宛如新月，朗声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我心中一动，彷佛有一朵花在心底绽开，甚是温暖……
盛京政变前，我曾有一次到三歌的墨竹园求画，看上了他屋中裱着的一幅《春色》。
薄薄的宣纸上，浓墨重彩，桃花朵朵绽开，满园的春色跃然纸上，生意盎然。我望着那枝头热烈张扬着的花色，一股清新扑鼻而来，心中涌动着莫名的情绪，一阵暖意。
“
三哥，这副画送与小妹可好？”我睁着大大的眼睛，再挤出点水雾企图营造出盈盈若水的效果，努力咧开一个自认为最可爱的笑容，对他“深情”恳求道。
“别别别，你可别对三哥使这招儿，这次我再也不会中计了。”他闻言额上青筋一跳，连连摆手，甚至头痛。
我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拉住他便说，“我们可以做交换，你绝对吃不了亏。”
“什么交换？”他有些好奇，也凑上前来。
“三哥平日最喜琴棋书画，这幅《春色》颇有意境，确然也是佳作。只是……”我说道这里，故意拖长声调，眉头烧皱，似有美中不足的遗憾，引得他一下便上了勾，连连问我“是何”，我再才眸光流转，轻轻答道，“好画自当与好诗相配。”
三哥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似两盏大大的灯笼贴近照着我，“八妹有何妙解？”
我抿嘴一笑，摇头晃脑地学着古人咏诵起这首女子出嫁时的诗歌。
“妙哉妙哉！”三哥连连拍手称道，“灼灼二字照眼欲明，拿鲜艳的桃花比之少女的美丽，实在妙哉！”
“八妹，就当这是三哥提前为你备上恭贺出嫁时的薄礼！”他心情大好，爽快地取下画作，竟然还有闲情来调笑我。
“三哥……”我一时羞赧，跳了跳脚。
……
“八妹，恭贺你如愿以偿。”我猛地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一双手已被六姐握住，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这人，在什么场合都不忘保持她温柔贤淑、大家闺秀的贵族姿态。从前还暗示雪见的到来必然会让我吃尽苦头，如今雪见尚在醉心楼好好地当着她的盛京第一名妓，我却登堂入室，即将嫁作太子妃，她的脸上依旧一片坦然之色，毫无半点不甘。
相比较起她的自然，她姐姐刘凌妍的功夫可见差远了，一直站在一旁不停地拿她那双凤眼瞪我，整张脸耷拉得老长的，一点王府千金的样子都无。真是受不了，我当初怎么会觉得她名言可爱来着？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至于五姐刘凌紫，还是老样子，站在角落一动不动，只是那时而扫过我的眼眸居然亮着几分担忧。
“王爷，您往日最疼长歌了，怎么今日看到长歌要出嫁，竟然一点喜色都无。”丽水苑的那个女人声音阴阳怪气，怎么听都是不怀好意。
“三娘，您这话说得，爹自然是舍不得长歌。”三哥凌逸笑着打圆场。
我不禁感激地瞥了他一眼。
“哼，三哥倒是会说笑啊。”四姐终于忍不住了，“若是之前冠盖京华的昭华郡主，八妹嫁作太子妃自是无人异议。只是如今……”说道这里，她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又是冷冷一哼。
“只是什么？”全无心机的三哥显然是着了她的道，皱眉问道。
此时的刘凌妍笑得更开了，“如今八妹却已哑言，能不能治好都是个异数。嫁过去岂不让人笑话我们濬王府！”
“谁敢笑我们濬王府！”三哥面露怒色。
“放肆！厅堂之上，吵成这样，成何体统！”爹的脸色在听到“哑言”二字后越来越青，终于爆发了。
众人一听全都噤声不语。
“长歌，你随我来。”爹宽袖一甩，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我有些不知所以然，但还是提起裙子匆匆跟在后面。
“长歌，你四姐说话莽撞，的确不对。可是……”爹一进房门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可是她说的话毕竟在理，你应当考虑的，如何能冒昧地应下五殿下的求亲呢？”
我一听这话，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反面上，这个濬王爷一直在长歌面前扮演好家长，哑言以来的关怀更是无微不至。只要我有想要的东西，必会千方百计弄来博我一笑。为何在我与陵哥哥的婚事上，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真怕我丢了濬王府的面子？我的心底有个声音在挣扎，不，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我探求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上面有一丝无奈，一丝焦急，甚至是后悔与内疚！
我默默地看着他，不作任何反应，直到他长叹一声“你且回去好生思量罢”，我才转身离开。
离去时我往后瞥了一眼，只见他软软地躺在藤椅上，右手疲倦地抚上额头，缓缓下滑，盖住了那双已然盛满痛色的眼睛。
谁想我回到房中不久，皇后的侍人却来了，说是召我入宫。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疑上心头来（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