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若悠的说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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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走出明阳殿，我已是身心俱疲。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我的心都有些麻木了。陵哥哥拉住我的手，似乎想要解释什么，那薄薄的嘴唇微微翕合，忍了又忍，终是无语。往日那双盛满温情的双眸，如今却扰得我心绪纷乱。
全身亦是无力，宫中发生了这样的剧变，糅合着先前一直耿耿于怀自己被欺骗被利用的愤恨，一阵胸闷，脑子像生锈了的发条，无法转动，只想一头扎进被窝，如死人般睡上一场，不作他想。
萧淑妃与六殿下之死，萧氏势力的最终倒台，宫变之后的惶惶人心……要做的善后工作实在太多太多。比起如斯宏伟的皇家基业，小小的濬王府郡主算得了什么。此刻谁也没有提我哑言之事，而我也不需要他的承诺。
我垂下睫毛，掩住眼中的波光，缓缓地抽出双手，默默离开。陵哥哥，长歌还在的话，是不是该对你展颜一笑，是不是该恭贺你赢了那权位之争？为什么我的心中隐隐作痛，表情早已僵硬？这个时候，我真的不知如何面对你。
从明阳殿通往朱玄门（内城城门），必走长平广场。此刻我拖曳着裙摆，失神地走在这寒石白玉所铸之路，早已忘了调整内息。寒风扫过，双足冰冷，我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彷佛丝毫没有感觉般，直直地向前走去。四周净是一片诡异的安静，只听得裙摆在寒石上瑟瑟摩擦之音，声长声短，好似那凄厉的哀歌，生生击打着脆弱的心脏，令人震动。
我下意识地抚上了挂在颈上的银哨，顿时一股难以明喻的哀痛涌上心头，不禁紧了紧双手，抬头无言望向夜空。一块残残了了的上玄月孤寂地挂在黑幕之上，周围几颗残星半明半昧，星点光辉也将落寞消去，朦朦胧胧的月光不复皎洁，惨雾一般笼罩了整个广场，映着那光滑似明镜的寒石白玉愈加冰冷。虽知月有阴晴圆缺，但此刻心境使然，竟然觉得那消失不见的半轮惨月如同我心，心底亦不知某处被深深地挖去了一块，时时刺痛。
我闭了闭眼睛，想要挥去心头压着的重重浓云，再睁之时，眼前却多了个背影。狐狸何时越过我身，行之我前，却是一点也不自知。
若陵哥哥是这场阴谋的最大受益者，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主谋吧。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策划什么，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这一回我积聚了全身的气力来毫无保留地信任你，你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它毁个粉碎。刘凌轩，你好深的心机，好歹毒的心！此时此刻，我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你！毁了别人的信任却毫无自觉，还这么堂而皇之地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真真叫人忍无可忍！
我疾步走了一阵，嫌恶地将其甩在身后，眼前清静的那一刹那，心里微微有种报复的快感，哀怨之心竟渐渐淡了，步子居然也些许轻快起来。
我缓缓低下头，嘴角几不可见地一勾，终于不用再看着自己不想看见的人。
可再一抬头，那狡猾的狐狸不知使了什么法术，竟然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了前面。心中一顿，不由加快脚步，紧紧追着他。
从王宫到濬王府的行程并不短，我因心中堵塞，没有选择马车，走起来需是要些时辰，谁知两人一前一后地好像竞赛一般，互不承让，不知觉中，这一本应漫长的路程却在渐渐缩短，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走到了王府。
“长歌，你终于回来了！”还未踏进府门，一妙龄少女急急扑向怀中，言语中有着欣悦与激动，更多则是大虑除尽的快意。
我被那少女飞来之势撞得有些呆愣，肩上甚至微微生痛，正要叱责，那少女猛得抬头，泪流满面，眼中却是盛满笑意，盈盈若水。
若悠？我惊奇地望着她。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身子可好？哪里疼么？他们有没有虐待你？”她一连串的问题就像连发的炮弹一样，拉着我的身子左看右看。
这丫头，这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回答嘛！我看着她皱得跟小老头儿似的眉头，不禁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久违的脸，虽然挂满泪痕，这泪眼的主人却依旧活泼莽撞。如今见到，当真是解我心伤的一剂灵药！
若悠瞅了我半天，觉得一切正常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才注意到一旁立着的狐狸，当下有些羞赧，涩涩地喊了声，“凌轩哥哥。”
“你们要站着吹冷风我可不管。”冷冷的一记微瞥送来，便一转身只留了个背影。
话音未落，一阵寒风扫来，引得我俩一阵儿得瑟。
“啊，你看我这脑子！”若悠恍然大悟，拍着自己的脑门叫道，“我们快进去说话。大家都还在屋里等着呢！”
说罢，拉着我急吼吼地往府中冲去。
厅堂之内，灯火通明。
“长歌，我的孩子！”娘拉着我的手，满脸疼惜，低声哽咽道。
也许是前世缺乏双亲疼爱的缘故，这一世我对这个不似亲生、胜似亲生的母亲特别珍惜。那一瞬间，见到娘的瞬间，心中的某一处柔软被一击而中，就像迷路的孩子久历风雨之后终于找到回家的路，顿时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委屈的心门被彻底打开，泪水倾泻而出。
我伸手抱住眼前这个慈爱的女人，柔软的身体和淡淡的熏香，一切那么熟悉，那么安全。我很想对她说一声，“娘，我回来了，您的女儿终于回来了！”可是却忍住了，微微张了张口，终是什么都没说。我知道，现在的自己，还不能说话。
恋恋不舍地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我看向一旁没有言语的濬王爷。
一眼望到他那布满愧疚之情的脸，我眼睛微敛，又是一次打击。
他是知道得吧，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场的每个角色都是精挑细选，只有我是闯进来的异数，尽管这个异数是他们的至亲，为了最后的一击，他们还是选择了沉默。呵，真可笑，无论摆在哪里，我竟然都是个多余的人，这一次竟然连棋子都不是！我还在这里自怜个什么劲儿！
“长歌，爹实在是……”他望着我欲言又止。这是要向我解释么？事到如今，还有这个必要么！
“长歌啊，你别怪你爹，他也是为了大局，不得已而为之啊。”娘看着我们之间紧张的气氛，不由出言安慰。
是啊，不得已。每个人都有不得已。今天你一个不得已，明天他一个不得已，你们一个一个都有苦衷，一个个都是顾全大局的真英雄，所以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人，就应该无条件地谅解你们是么！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低垂着眉眼，站着一动不动。
“
八妹，你终于回来了。”我扭头一看，是三哥。这个不理政事、不会算计的哥哥倒是真的关心我，脸上除了关心竟有怒色。我可以理解成这是为我而怒的么，我朝他淡淡一笑，心里感激不已。谢谢你，刘凌逸，谢谢你让我在这个时刻还能真切地体会到手足之情。
“八妹，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六姐走至身边，轻拉我手。
我仔细地盯着她的每一个表情，眼中除了担心与欣慰，不含一丝杂质。我心中冷笑，刘凌芮，你十足一个戏子，比你那说话不经大脑，一心毁我声誉的姐姐还要面目可憎，搭台做戏彷佛与生俱来！若是放到21世纪，真是可以去角逐奥斯卡了！要不是我无意撞破你的真面目，到现在我都以为你是一个举止得当，真心为我的好姐姐！
“长歌，二哥很为你担心，如今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二哥亦对我微微一笑。我抬头看着他。在几个哥哥中，这个人与我的接触是最少的，所以我至今也搞不清楚他的关心是真心还是假意，索性不去想了。
几位夫人除了丽水苑那位，也都笑意盈盈地望着我，五姐不言不语地站在角落，厅柱的阴影投射在她的脸上，盖住了眉眼，看不出什么表情。那一直看我不爽的四姐索性冷着一副脸孔，显然对我回府之事极不乐见。
“长歌并非平安归来。”一直没有说话的狐狸突然出声，顿时惊了那一众人。
“这是何意？”若悠一听此言，脸色大变。
“长歌已不能言语。”狐狸一句话说的干净利落，却搅乱了一池湖水。
“什么？”爹娘连连出声。尤其是濬王爷，着急之色混着痛色，内疚之情更甚。
我见了这番情景，心中竟然觉得一阵清爽，很是解气。
众人的神色也顷刻发生了翻转。原先稍得安慰、满心喜悦的人一下焦急起来，而那冷脸之人眼中却放出幸灾乐祸的光芒来。刘凌轩随便一句话就激得你们如此，真是可笑！
“长歌，你放心，爹一定治好你！”爹转过头来，痛色难当，懊悔之情溢于言表。
我缓缓点头，余光却瞥向那狡猾的狐狸。我不管你什么目的，只是这件事情伪装得好，方可解己性命之忧，这才如此配合你。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永远只能受制于人！
“长歌，是我不好！我应该陪着你一起去的，可是……”若悠才干了泪水一下子又决了堤，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我笑着摇摇头，伸手拂去她的泪水，没想到泪却越流越凶。呵，这个爱哭鬼。
“为什么你和长歌一起，却没有被招旨下狱？”清清冷冷的声音从一旁的角落传来。
我早料到有人会这么问，却没想到竟是五姐刘凌紫！心中颇为惊讶。
“我也是今天一早才得知的这个消息，这些日子我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地，家人都以为我失踪了。”若悠迷迷糊糊地说，“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找不到我。”
五姐听罢冷哼一声，显然是不信这种说辞。
若悠的说辞的确有些奇怪，怪不得别人不会相信，可是我信，我相信若悠，只因她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若悠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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