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久》清雨Aphasic

7、过去的他们

　　两人一言不发，就这样干坐着一直到了下午两点，隔壁大概是终于睡醒了，来人敲了门。舒遇还在写东西，没有起身的意思，夏亦宁便去开了门。
　　一开门，夏亦宁就被程濛塞过来一支玫瑰。凌可不在，程濛独自站在房间门口朝里望。
　　“昨天剩下的，不介意就拿去用。”程濛的个子还是没他们高，最终停留在了一米七五，他被夏亦宁挡在身后，舒遇看不见他。他冲夏亦宁挤眉弄眼，用口型问他：“怎样？”，夏亦宁无奈地摇摇头，程濛又回了他个白眼。
　　夏亦宁拿着玫瑰，想起刚刚舒遇说的话，心情全表现在脸上了，程濛看着他那样子，就像是地里的小白菜，没人疼没人爱，一时心疼起弟兄来，小声说：“别急，出去玩的路上我们在帮你想办法。”
　　夏亦宁点点头。
　　门口半天没什么动静，舒遇起身往这边走。
　　“你们吃过饭了吗？”程濛赶忙问道，“来餐厅再吃点吧，刚好我们聊一下之后的行程。”
　　“嗯。”夏亦宁应道，他转身对着舒遇又喊了一声：“他们都起来了，我们去吃饭吧。”
　　程濛像个受了惊吓的卷毛兔似的火速溜走，夏亦宁转过身把玫瑰递给舒遇，说：“送你的。”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小动作，还是不必了，理科生不玩这套。”舒遇并不想领情。“不要浪费时间。”
　　是了，舒遇眼里只有数字和数据，所以才会对时间记得那么深刻。
　　“舒舒，我有的是时间，钱我也够用，你不工作在家我也养得起你。”夏亦宁还维持着递玫瑰的姿势，说：“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过去我的家庭是父母，现在……”
　　“别说了！”
　　夏亦宁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喝止。
　　舒遇终是没有接过那朵花，他泄愤式的，整理自己的随行包准备出门，包里的小物件被晃得咔哒响，拉拉链的声音也格外的刺耳。
　　夏亦宁苦笑了两声，把花放在桌上，迈着悠闲的步子跟在舒遇后面出门。

　　六个人在餐厅聚齐。
　　其他几人同夏亦宁聊得不亦乐乎，只有舒遇一个人坐在旁边默不作声，仿佛他是被临时拉来充数的路人，为了给人数凑个双，与这桌人毫无关系一样。
　　程濛和凌可互相喂吃的，蜜里调油一般。许慎之也学着凌可的样子给陆睿迟塞生菜，气的陆睿迟直想揍人。夏亦宁不紧不慢地吃着东西笑眯眯的看着大家。他用脚去碰舒遇的，被舒遇瞪了一眼，他只是笑，在一桌人看不见的地方动手动脚，又在明面上和人认真聊天。
　　许慎之：“主席，你是学的法么，现在在哪工作？”
　　夏亦宁：“毕业之后和同学合开了一家事务所，现在还挺清闲的，忙的时候得全国飞。”
　　许慎之：“那你可以来我分公司挂名做法律顾问啊，待遇绝对没问题。”
　　夏亦宁笑了笑，说：“没问题啊，不过现在不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转头去看舒遇，舒遇却很自然地把他的视线躲过去了。
　　“这次我们定的是去欧洲玩一趟，哥几个都是在北美留的学，再去那儿玩就没什么意思了。”程濛说道。
　　陆睿迟就坐在程濛旁边，他往椅子上一靠，手臂放在程濛的椅背上，立马接话：“哟，程主任，你不是上学的时候就去过N遍欧洲了么，那会还跟我们炫耀呢，现在怎么又想去了？不腻了？”
　　程濛抽出一张纸巾卷起来往陆睿迟头上敲，咬牙切齿地说：“都好多年没去了，那边估计也变了样了，你不想去直说，省了我买机票的钱。”
　　凌可也在一旁捂着嘴笑。
　　陆睿迟夺过程濛手里的纸，揉成一团扔程濛的脑门儿上。“你这是弑父！弑父！”
　　“我前几年倒是去那边待过一段时间，我们要不去那边的一些小镇玩玩，我可以给你们做导游。”夏亦宁说。
　　凌可很开心的鼓掌捧场：“真的吗，好啊好啊，刚好去大城市也没什么意思。”
　　“不错，省的跟团玩了，主任和可可会点法语，我学过德语，大多数地方基本也可以用英语交谈，日常交流没什么问题，我们自己玩，自在。”许慎之也搭话。
　　程濛：“我现在找人帮忙租间别墅好了，过两天再出发，你们可以在室内先逛逛，一个月时间，回来如果还想继续玩，我们就再找地方在国内玩一趟，反正舒遇有两个月的暑假，对吧。”
　　许慎之笑舒遇：“对啊，现在只有你还是大学生了，我们都是社畜，命苦命苦。”
　　陆睿迟：“我和左一没啥问题，刚好年假，累休，实在不行就找他爸说一声去。”
　　“就你还社畜？公司都是你家的，你可真是苦，资本家贼喊捉贼。”舒遇忍不住损他。“一直到开学前的时间，我都行。你们随意安排，开心就好。”
　　夏亦宁在桌下又想伸手去握舒遇的，却在碰到他手的瞬间就被发现，舒遇把夏亦宁的手拍开，然后把手放回桌上，众人都能看见的地方，这下他就不好意思做小动作了。

　　八年时间能让他改变这么多么？舒遇又有些疑惑了，当初明明喜欢自己，却不敢说，还等着自己先表白的人，如今一回来就往他身上贴，这是久经情场练出来的么？

　　舒遇始终躲着夏亦宁，两人住在一间房里也没有更多交流了。
　　夏亦宁有发觉舒遇的异样，也许自己太主动真的让他吓着了。

　　上学的时候，夏亦宁因为自己那点心思，瑟瑟缩缩不敢开口。他闭眼午睡，又梦回了高中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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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的时候，每逢周末，大家经常一起出门玩，不过选择很少，不是逛街，看电影，就是吃饭，KTV。

　　月考结束，国庆假期，夏亦宁照例空了几条难题，再在基础题故意填了几个错误的答案。成绩在班级中等靠后，父母依旧选择冷处理，两方僵持不下。
　　程濛喊大家出门团建，说带自己的小女朋友一起，再叫几个女生，自作主张喊上了宁玥。夏亦宁到了聚会地点才知道，舒遇有点惊讶，和几个女孩子说话的时候，又开始结结巴巴。
　　夏亦宁只是和许慎之静静坐在角落休息，许慎之很烦女孩子，所以表现的有些不耐烦。

　　程濛跟没长骨头似的挂在他小女友的背上，嘟囔着“无聊”。女孩儿个子本来就小，程濛的体重压上去，让她直接喘不过气，抬手揪程濛的头发喝令他赶紧下来，天气已经没有那么热了，但是KTV里冷气还没打足，很闷。
　　两个人闹成一团，陆睿迟一脸教子无方的神情，翻了翻白眼。
　　音响里播着女生常听的小情歌，两个女生凑在一块认真唱着，舒遇半躺在沙发上，开了一罐酒精饮料，喝几口，又翻翻手机，偶尔抬头看两眼电视机。

　　一包厢的人，各怀心思。

　　此刻的氛围很热闹，却都与他无关。夏亦宁很不自在，起身往外走，开门时，舒遇拿了两罐酒追了出去。
　　他又想逃了，不想看见别人欢欣和睦的场面。只有孤独才是属于自己的，夏亦宁的心跳突然加速，步子也跟着加快，KTV的走廊像迷宫，他只想着往前走，能离包间远一点就好。
　　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拽住他，突然的惊吓使得他后背沥出冷汗。
　　舒遇问他怎么了，他说是想去厕所，舒遇又说方向明明是反的，刚刚的包间就在卫生间斜对面出门不远就能看到。
　　撒了一个慌就要用无数个慌去圆，夏亦宁终于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舒遇，我们谈谈吧。”

　　坐在附近的小公园里，舒遇把酒从口袋里取出递给夏亦宁，自然触碰到他的指尖，罐身是冰凉的，指尖却是烫的。
　　“我是有在躲着你们。”夏亦宁仰头抿了一口，冷冷的液体顺着食道向下流，他却觉得反而更焦躁了。
　　对方不解，想说的话真的有些说不出口，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舒遇说过有任何事都会陪自己面对的，夏亦宁深呼吸。
　　“中考之前，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性向变了，大概是双。”
　　舒遇的脸上没有做出他意料中的表情。
　　“你居然不奇怪？”夏亦宁不解。
　　舒遇饮尽罐里的酒精，抬头看着天上缓缓漂浮的云。
　　“这很正常吧，我父母研究过这个。”
　　他眨了眨眼，微显棱角的侧脸映在夏亦宁的瞳孔里。
　　“Sexual orientation is fluidity，你昨天喜欢女孩，今天也有可能喜欢男孩，明天，或许你又都不感兴趣了。夏亦宁，喜欢同性，不管你是任何性向，你就是你。”
　　“你就因为这点事，对你产生这么大影响？”舒遇想起开学那天，他们一起去医院的事。
　　夏亦宁没从舒遇的话里听出来别的意思，他本来想躲的也就只有舒遇一个人而已。
　　“我又不是程濛那样的恋爱脑，只是有些郁闷而已。我怕你们会厌恶，排斥我。”
　　“还有，我的学习成绩没有被影响，我只是受不了我父母对我的操控了。放心，我只是不想走竞赛保送的路子，高考而已，你们不会连这都不信我吧。”
　　“10！你之……之前居然骗我……？”舒遇说。“你是真的想多了，”
　　“哈哈哈哈，谁信谁傻。”
　　夏亦宁又说：“这件事先不用和他们几个说了吧，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嗯。”

　　许慎之电话打来，问他们去哪里了，舒遇说在楼下等他们结束了再出来，不用着急。
　　晚些时候，一行人决定去M记买点东西吃，点完餐，三三两两坐下。
　　宁玥和她同学和舒遇夏亦宁一起坐在一张四人桌上，另外四人坐在隔壁桌。
　　程濛和凌可吃点东西都在腻来腻去，许慎之直接扶额表示没眼看，要不是有女孩子在场，陆睿迟恨不得把刚点的甜筒拍在程濛的脸上。
　　程濛这个人，幼稚、天真，但是情感方面很早熟，看女孩儿的眼光也不错，单从性格上来说，凌可和他一样天真单纯，无论是学习还是做别的事都有条不紊，成绩中等偏上已经尽力，是大多数男孩子都忍不住多看上一眼的邻家女孩类型。
　　聚会结束各自回家前，宁玥和她的同学林晔颖主动加了除了程濛以外其他几个人的微信。
　　“为什么不加我的？”程濛忿忿不平。
　　没人理他，陆睿迟拉了个群，把名字改成FITA中央高管群，还用手机P了个红五星印章图样的群头像。
　　“以后有空出来玩可以群里约哈，有什么事都可以群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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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父母都还没回来，夏亦宁拿好换洗衣服走进浴室准备洗个热水澡。
　　微信群里一直有人在说话，不用看，要么是程濛在一个人说废话，要么是拉着他的小女朋友秀恩爱，再有可能就是许慎之陆睿迟在怼他。
　　夏亦宁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面的架子上，挂好浴巾。
　　热水冲下来的时候，他在脑海里飞快的过今天经历的所有事，想到自己向舒遇坦白，虽然没有表明自己的心意，但是舒遇面对这事表现很平常，没有排斥，也就是说自己可以毫无顾虑的继续待在他身边了。
　　淋浴间内水雾升腾，视野模糊起来，眼前渐渐浮现出舒遇坐在他身侧时的样子，下巴微微扬起，看着天空，喉结随饮喝下果酒的吞咽动作而上下动着，两条笔直的长腿随性的弯曲着向前伸展，一只手臂向后撑在椅背上……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放在身下了。
　　少年人几乎没有自渎过，平日里一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初次的体验让他既纠结又畅快。
　　洗完澡，裹上浴巾，夏亦宁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消息。
　　许慎之又拉了个小群。

　　Silence：教授你拉女生进群有考虑我的感受吗，萌萌是开心了，我呢？
　　不晚：抱歉抱歉，那我们平时就在这个小群里说话吧
　　Silence：这儿就别拉程濛进来了，拉进来就又没秘密了/擦汗
　　不晚：那可得好好保密别给他发现我们又拉个群/笑哭
　　遇苏：今天是谁喊宁玥她们来的
　　不晚：不是你吗？我还以为是你喊的
　　遇苏：不是说好FITA聚会吗，我为什么要喊别人
　　Silence：/思考
　　Silence：呵呵，除了程濛还会是谁……
　　不晚：草，他事可真多，不过这事倒也没错
　　Silence：就看舒遇领不领情了
　　遇苏：？
　　遇苏：又关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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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ia：。
　　不晚：主席你终于看消息了啊
　　Xia：刚到家，洗了个澡
　　Silence：你的事舒遇跟我们说过了
　　Silence：你真的不打算回竞赛班了？
　　Xia：不了
　　Xia：在普通班待着挺自在的
　　Xia：不用参加竞赛，高一高二省下很多时间可以做点别的事，也就高三最后半年累一点
　　不晚：成吧
　　不晚：以后发生任何事一定要跟我们说，别藏心里
　　Silence：是啊
　　Xia：嗯
　　Xia：这次是我不对，就是有点说不出口，没有下次了

　　微信显示收到新消息，夏亦宁切出群聊，看到舒遇给他发的私信。
　　【你说了，没有下次。】
　　夏亦宁回了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