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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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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子卿发挥了自己牛皮糖的特质,愣生生从中午赖到了吃过晚饭。
那头经纪人和助理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催他回家背台词,这边齐孟甫也一脸“您快回家”的阴沉气息,饶是骆子卿有天厚的脸皮,也只能败下阵来。
他体贴地洗完碗,并且处理完因为只顾着看齐孟甫而不小心打碎的碗后就匆匆告辞,回家去了。
今天齐孟甫累得够呛,从早到晚都没有好好歇上一歇,骆子卿走后倒头就睡,全然忘了当年说的“24点才是青年夜生活的开始”的豪言壮语。
这一晚上睡得很不踏实……
地下那里,何忧掐诀念咒,进出齐孟甫的梦境好像如无人之境。
“何忧,你来了。”
虽然知道这是梦里,齐孟甫并不会有什么意识,但何忧还是被下了一大跳。
“你叫我?”
“对,叫你。”
何忧倒吸了一口凉气,齐孟甫在梦境之内还存有自己的意识,实在是匪夷所思。
“我前段时间发现,只要不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其他时候我都可以控制梦里自己的思维。”
大概是看出了何忧的疑惑,齐孟甫解释道。
“所以,你今天是在等我?”
“对,等你。”齐孟甫盯着何忧的眼神坚定了几分,有那么一瞬间,何忧觉得是那个在黄泉底下开坛设教的少年回来了。
“为什么?”
“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梦里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我把那些事情都写出来,是不是犯了你们那里的规矩,你此番来是不是要带我回去受罚?”
何忧愣了半天,他做好了齐孟甫让他和盘托出的准备,做好了齐孟甫惊慌失措的准备,却万万想不到他来这么一句。
“倒也不至于。就你写的,那文笔简直了,有谁会信啊?”
“你看过?”
“前两天没事儿给自己烧了一本。不是我说你,你这入个轮回怎么那么不济,想当初你那文笔,什么上林子虚,在面前都是不值一提。”
齐孟甫:“……”
“况且这六界之事,历经万年,哪一界都不是独善己身,自万年前一场大战,六界虽互不干涉,但却也没有哪一界想过遗世独立。”
“你说六界大战,那是不是等我回去之后,就要再打一战?介时我就要舍生取义,保六界平安?”
何忧突然有些后悔让齐孟甫到凡间来走这一遭,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让他实在无法应付。
“这都是谁和你说的?”
“电视剧上都这么演。”
此时何忧只想喷一口前年老血在电视屏幕上,眼见自己家孩子一个顽固一个神经,欲哭无泪,欲哭无泪啊!
“孟甫啊,你冷静一点,六界大战这样虚头巴脑的事儿完全就是捕风捉影。就现在这个世道,每一界都吃得油光水滑的,有道是饭饱神虚乐不思蜀,现在哪里还有人想着搞事情嘛。”
“那这样的话,你为什么屡次入梦,来骚/扰我。”
“骚/扰”一词听得何忧甚是舒坦,自从孟甫入轮回之后,何忧整天和子缘那个“老学究”待在一起,满耳都是之乎者也已焉哉,今天终于听到一个对他口味的词。妙哉妙哉!
大概是何忧也知道自己的表情总是过于猥琐的原因,稍微收敛了一下继续说到:
“这个嘛,老夫和仙君大人千年相伴,交情匪浅,不料仙君一朝想不开,拉着个小白脸就要入轮回,我委实放心不下,这才时时入梦照拂照拂。”
齐孟甫看着他那张煞白的脸,腹诽到:“猥琐,真是天下第一猥琐。”
果然啊,气质这种东西,刻在骨子里,收敛与不收敛的区别不过是猥琐与特别猥琐的区别。
“既然如此,那还是请判官大人以后不要来了,我如今过的好得很,不需您老人家费心。”
“你就不好奇你梦里的那些事?”
孟甫想了想,这样的人想来若是自己直接说好奇,那必定是问不出什么的,他必然是用一套又一套晃人的话来骗自己。
“好奇又能如何,判官大人也未必知晓。”既然直接问不行,那就用个激将法吧。
“老,老夫虚长了这三千岁,东不成西不就,唯有这,唯有这天上地下的大事小事,我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你你你……”
齐孟甫眼见自己的小伎俩得逞,心里十分得意,但却不漏声色,继续说:“嘁,你说得好听,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个半吊子。”
“你,你且问,但凡有老夫答不上来的,就,就算我扯谎。”听得出来何忧被气的不轻,要是他有胡子的话,估计已经翘起来了。
“为什么你救我要把我埋在土里?”齐孟甫想了想,先问个简单的,试一试他靠不靠谱。
“说来话长啊……”
齐孟甫心里暗想:“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样的人开口前总是要故弄玄虚一番。”
“这事儿要从仙君您的来处说起……”
孟甫,是齐孟甫未入轮回时的名字。他的真身是九重天瑶池里仅有一株的青莲的一瓣。
千万年来,有些机缘成妖成仙的物件儿不在少数。偶尔有那么几块石头修成个地仙也是常见,偏孟甫是一朵奇葩。
他生于瑶池青莲,仰承的是九重天上的清气,若是修炼,便是该成个仙。却不知为何,修到一半便不甚落到忘川尽头,黄泉深处,染上了地下的浊气。
自古阴阳相生相克,原本这瓣莲一身的清修遇了浊气就该废了,奇就奇在清浊两气在他身上并未相蚀,反而成了清浊相辅的局面。
自此,孟甫承于两界,可通天地,自成一家,浊气不可破,清气不可扰。遇浊化清,遇清化浊,然后为己所用。他虽然无改天换地之力,但因无人知晓如何破解他的术法,也无一术法对他有用,一时间,他成了天底下唯一不可战胜之人。
他就这样出现了,非神非仙,非人非鬼,非妖非魔,孤立与六界,只守着他化为人形时所在的黄泉尽头,吸收着那一方土地的浊气,偶尔教化几个小鬼,过着千百年如一日的寂寥生活。
“孟甫,一个人的出生如何是他自己无法选择的,即使有一天,六界都指着你的脊梁骨说你是祸患,你也要相信你没有做错什么。”何忧难得正色,一双无神的眼里写满了认真。
齐孟甫有些不明白,自己如果只是一个小花瓣,怎么会被六界群起而攻之,说自己是祸患。但他疑惑归疑惑,终归是没有问什么,只点了点头。
“多的老夫也说不完,你那些惊世骇俗的事儿,便是说上个十年八年的都说不完,你若是愿意,过几天用个术法帮你把记忆解开。”
“过几天?”
“啧,这个嘛,老夫我学艺不精,这等法术还得现学。”
“那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爱过。”
齐孟甫白了何忧一眼,刚觉得他有几分认真,这就不正经起来了。
“我是想问,如果我入了轮回的话,应该是封住了记忆,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
“啧,这个这个嘛……”
“是因为第一次你到我梦里来的时候掉了的东西吗?”
何忧惊叹于这厮的记忆,也有感与自己的粗枝大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点了点头。
何忧第一次进齐孟甫的梦时纯属闲得无聊,想着让他做几个噩梦捉弄一下,却不甚将齐孟甫如轮回时嘱托自己保管的东西遗漏在了他的梦里,刚想捡起来就看那东西闪了几道金光,便消失不见了。再后来时常入梦,便是想找回那个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你临行前交给我,和我说那东西封着你的记忆。”
孟甫知道六界术法都对自己没有用,所以在要入轮回前用了那个小东西把自己的记忆封住,交给何忧。不过只管轮回之内,他一出轮回便无甚大用。
大概也正因为那小东西只关乎轮回以内,所以何忧没太在乎,这才不甚掉入齐孟甫梦中,让他想起了些前尘旧事。
也大概是凡人这样只用几十年的身体承受不住千年的记忆,所以齐孟甫才心力不济,神经衰弱。
“对了,老夫再给你介绍两个人。”
说着,何忧也不知道从哪里提出来两个小童子,一个天真烂漫,一个神色冷峻。
“这是?”说没被吓到是假的,齐孟甫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梦里居然住了两个小家伙。
“这是一对双生花精,萧佐萧佑。”
双生花并非是一种花,只是普通的花因机缘巧合长到一起,便称为双生花。
“他们两个长得不太像。”齐孟甫的第一感觉脱口而出。
“他们不是普通的双生花精,是曼陀罗和曼珠沙华的种子用法力合在一起后长成的,所以不像。”
“那他们为何在我梦里。”
“黑白无常这两个老不死的,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一个闹着要入轮回,一个异想天开要去无间地狱走一遭。冥界觉得这两个小娃娃不错,打算让他们来接黑白无常的衣钵。”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这双生花精啊,要成人得吞噬掉另外一个,其一是因为他们只有一副躯壳,其二则是因为一个花精只生一种性情,只有吞噬了另一个,方能有阴阳两性,善恶两面。
“但这两个小毛贼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说什么都不肯吞噬对方,恰好你也想入轮回走一遭,我们就说让他俩跟着你走一遭,一来等你回去以后,就可以用一用你这具躯壳,二来分别吸收你的邪念与善念,助他们成善恶两性。”
两个娃娃一看就是懂看人脸色的,见何忧说到这里,跪下就向齐孟甫稽首:“仙君大人大恩大德,晚辈谨记在心,若有来人定将报答。”
齐孟甫还没来得及将两个娃娃扶起,就听铃声大作,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离梦前,何忧悄悄掐了个咒给萧佐萧佑,密语道:“若是仙君一时气急,为心魔所困,你们二人就让他睡上几天,顶着他的躯壳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