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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For Yo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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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号,鹤城所有学校每年自行组织的植树活动,浩浩荡荡安排进行。
努力践行国家发展战略规划,是每一位新时代青年的必修课。
鹤一中植护林位于郊区,在校毕业部学生会前往完成栽种目标要求,至此本就青山连绵的城市,绿意盎然愈加明晰。
郁郁葱葱山林里年轻树株挂有名牌,上面写有栽种人和为其冠取的名字。
“冥王星!”林垚找到初三那年和兄弟伙们种的小树苗时心花怒放。
两步跨过来,陆隽抬眼瞧这棵尚为稚嫩的银杏树,好奇询问:“为什么叫冥王星啊?”
“这名字一听就很帅啊!”林垚抬手指冥王星的名字。
还以为有什么特殊含义,陆隽真是高估他除学习之外的思维。
陆隽大致环视四周,陆陆续续的人或抬或拎需要新栽的树苗,穿行过这片长势茂盛林域。
“以前在初中的时候也种过一次,”陆隽拢紧外套,抬脚和林垚跟上班级,“但是新生去种,不像鹤一中是毕业班。”
“反正都是种树造林,大差不差。”林垚随手摸把路过的树枝干。
陆隽笑:“是啊,如果全世界都付出行动去保护自然,还愁没有绿水青山吗?”
“记得去年的模联会主题就是绿色生态,”晨曦穿透树叶缝隙,切割道道光影,陆隽下意识抬眼后低首躲避,“抽到的国家是摩洛哥,准备了很久的资料。 ”
“却被美方代表一票否决。”
“真是无关利益全盘否定。”手掌搭上正欣欣向荣的树干,陆隽视野移进蓬勃绿浪,黝黑眼瞳浮游熠灿光粒,“所以庆幸自己生在中国。”
“去建设就好了。”
陆隽怔愣,扭头看去。
抱臂随意站定,林垚对上他眼神,略显不解重复一遍:“尽自身所能改变一点儿是一点儿,慢慢来嘛。”
“又不是不知道那坚果什么德行,管他那么多。”
忽然笑出声,陆隽哥俩好揽住他脖子,慢慢悠悠跟在队伍尾巴后面。
“我给你讲个笑话,从前有个人背井离乡。”
“然后呢?”
“然后,然后全村人都渴死了。”
“……我操,你好冷。”
“不好笑吗?”
“呵呵呵。”
“我还准备给夏至深讲呢,看来得重新换个。”
“?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垚总多想了。”
——
上午九点多,已经拍好单个班级合照的高三组织前往迎鹤水阁台拍全年级集体毕业照,学生和老师统一着装。
太阳阴淡些许,宽大云层慢悠悠在他们头顶溜达,少些刺眼阳光,倒还是不输以往盛夏的热。
“为什么是提前一个月拍毕业照啊?”一班队伍在年级中段位置,陆隽时不时四处张望。
“因为接下来需要出国的和保送生要陆陆续续走了,”旁边朱文杰捂嘴打哈欠,继续透露,“还有就是高考之前会抽调一部分保送生去做高考试题,最后要检测出题有没有出现严重偏差。”
“所以后面拍的话,人不齐。”
陆隽一惊:“这么重要的事要签保密协议吧?”
“对,测考之前不仅本人要签,而且监护人也得签。”前面林垚扭过头偷偷摸摸道,“考前考后都要进行封闭式管理,手机之类的电子设备统统禁止使用,高考完之前休想重见天日。”
“你们怎么这么了解?”听他们说得头头是道,陆隽费解。
双手搭后颈的薛皓轻飘飘接话:“听以前那些提前做试卷的人说的呗。”
“那就是说咱们班保送生很有可能被抽中喽?”握拳往掌心一捶,陆隽眼瞳紧扩,“要是夏至深被抽到,岂不是我在高考之前都见不到他了!”
隐约听见自己名字的夏至深抬眼往前看,若有所思盯住某个直胡乱抓头发的人。
朱文杰拍他肩膀:“如果真被抽到了,那只能说全是命运罢了。”
“我自己会焦虑,不需要你制造。”陆隽笑不出来。
前面不远处的张旭阳招呼他们不要掉队,大家脚踩五彩斑斓花瓣铺满的路径走入水阁台。
花树盛茂阴翳下方,透过拐弯绿叶缝隙,能瞥见高大白塑石柱伫立,成群白鹤振翅飞跃宽阔江面。
列队站好,陆隽急不可耐绕开好几个人到夏至深身边,状若无意问:“你说你会不会被抽调去做高考试卷?”
“你们刚才在讨论这个?”想起刚才以为幻听,夏至深心思微动似乎明白什么,“我不知道。”
听完他的话,陆隽整个人都焉耷下去,焦虑不安拉住他手臂,面容里不开心肉眼可见。
“那我以后出国了你该怎么办?”食指戳他脸颊,轻易陷入一窝旋,夏至深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你要出国啊?”还没适应上一个噩耗,新的冲击毫无预兆贴脸,陆隽脑子都炸开,“那你还回来吗?”
好笑他脑回路,夏至深无可奈何解释:“是出国进修,不是移民。”
“我想做翻译。”
他不是没说过以后的规划,只是陆隽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感觉转眼即逝便到即将分别时刻。
突然意识到的陆隽眼眸一滞,缓慢顾望四处,身边吵嚷嬉闹声音与左顾右盼熟悉面貌此时此刻无比清晰,如洗净的玻璃,闪耀流光溢彩辉芒。
“怎么感觉有点儿伤心啊?”迟愣垂低下头,陆隽握住身旁人臂腕的手稍微失力。
霎时,泄力的手被握住,夏至深声音轻响。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我们还是我们。”
眼睫忽而栗动,陆隽抬直脖颈,无声与他对视。
周围灌木丛生植株很多,馥郁清果奶油花香幽幽袭入鼻息,垂眸寻去,在两步开外花坛里开放几簇栀子花,半米来高,绿茵茵叶片簇拥白嫩柔软花朵,开得娇雅又羞涩。
两人站在靠近末尾位置,相视而笑间,手心相抵十指交缠。
无人机盘旋白鹤雕像周部,棱台阶梯整齐站满学生,外围石柱拦挡流涌江流,对岸近畔沉默簇拥高楼大厦。
扩放至任意一人容貌都清楚可认的大合照定格此刻。
——
“快快快,搞完没有?”
“那个花别弄瘪了!”
“前面桌子再往后拖一些,等会儿好站人!”
“好了好了,万事俱备。”
朱文杰探头探脑关上前门,再□□复与顾微湘交代:“湘湘姐你一定要表现得超级无敌着急,知道了吗?”
“我尽量。”这辈子没演过戏的顾微湘肩负全班期盼,严肃坚定点头,随即深呼吸边在心里打气边往办公室走。
林垚从后门窗户拉紧窗帘后伸出脑袋:“湘湘姐这充满正义凛然的背影,不愧是校长都夸有红气的学生。”
“我们湘湘姐可是立志以后要去从政的优秀女性。”一巴掌压回他碍事的头,朱文杰生怕计划被识破,“时间差不多了,先把灯关了。”
刚到达办公室门口的顾微湘一鼓作气冲进去,神色止不住慌张:“老师不好了,朱文杰和林垚他们打起来了!”
“什么?!”从来没出过幺蛾子的班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此时办公室只有潘成一个人,他水杯都来不及盖,猛然站起身急匆匆向外走。
正打算应对他接下来问话,可顾微湘没成想潘成急得几乎小跑,压根没心思问些有的没的,甚至经过教室外走廊时都没发现里面灯已经全灭。
糟糟乱麻满脑子的潘成推开门刹那,顿时灯光大盛,紧接从讲台和旁边传响礼炮拧爆声,瞬间花瓣与彩带漫天降临。
“老师生日快乐!!!”
所有人兴高采烈蹦出来,五颜六色吹卷口哨子和各式玩具手掌拍激动不已。
欢快氛围在潘成持续一言不发安静里逐渐销声匿迹,取而代之是大家一阵手足无措的面面相觑。
忽然不知是谁紧张过度无意识捏紧手掌时,忘记还拿着准备庆祝的礼花枪。
“砰”地一声响,碎开寂静无声环境。
“我真是欠你们的!”其实是潘成才回过神来,气得不轻却又偏偏不舍得发作。
这下看清他并不是责怪,大家伙沉寂的情绪死灰复燃,欢呼热闹继续吹哨子上的卷,手掌拍啪啪作响,之前没来得及开启的千奇百怪礼花枪无所顾忌争先恐后表现。
场面一度吵闹又热情。
“都让让都让让啊!”
从教室后面传来一声喊,站在早已重新摆放桌椅而空余出区域的同学听见声后自觉分出两波散开,潘成循声好奇看去,进入视野是一座两层大蛋糕,由陆隽和朱文杰两人小心翼翼抬上来。
从另侧上前的陈禾宜为潘成送上鲜花束,薛皓仗着个高直接给他戴上专门买的生日帽,讲台里堆满同学们事先准备好的礼物。
忽然鼻子一酸,潘成眼含热意:“好好好,谢谢你们。”
教室灯光再次熄灭,只剩中央一簇摇曳微亮烛火。
大家将班主任和生日蛋糕围在中心,幅度极轻晃头唱生日歌,潘成感受到庄重仪式感,闭眼许愿。
吹灭蜡烛霎时鼓掌声四起,室内重归光明。
“老师,我第一个来!”
正打算切蛋糕的潘成猝不及防看见林垚毛遂自荐跳出,手里还拿把唢呐。
潘成手下动作顿住,开始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要表演节目吗?”
林垚自信满满:“老师,我再给你吹一首生日快乐歌。”
“好好好,来吧来吧。”
得到批准的林垚架势十足往场中心一站,极度有礼貌朝四面八方鞠躬。
“不是,你们俩什么表情?”满心期待的陆隽不小心往身旁瞥,却见朱文杰和薛皓两人齐齐抱臂,表情莫名像在憋笑般奇奇怪怪。
朱文杰神神秘秘伸手做出“嘘”的手势:“等会儿你就懂了。”
不明所以,陆隽面上不解,心里直犯嘀咕。
周围人不是拉出椅子坐上面,便是直接脚一蹬往桌上腾,还有嫌麻烦只靠在桌边双手抱胸,姿态各异盯向正中心的人。
林垚两手一抬,姿势端得炉火纯青,在大家伙翘首以盼之际,他底气十足鼓足一口气。
唢呐声未响,漏气声响亮。
“……”
“???”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操垚子你搞笑是吧!”
唯独没有预料到是这个局面的大伙先是一愣,随即毫不掩饰爆笑响彻,上气不接下气笑作一团。
林垚气急败坏,险些跳脚:“失误失误!不许笑!”
变本加厉的嘲笑声不停。
“老师,你们看他们!”
“别笑别笑,让他重新来。”混在其中笑不停的班主任勉强树起威严,假装正经给他递手势后继续切蛋糕。
稍微收敛的同学们现在是期待他能再吹出个什么花来。
重整旗鼓的林垚再次立起架势,嘴里一鼓气,气流过境时音调跟随出现。
不过,出现的状态好像没多利索。
每一句「祝你生日快乐」于跑调边缘来回折腾间还在断断续续漏气,好不容易憋住的气感觉生命垂危般上不去下不来,听得看乐子的众人面色扭曲紧皱。
终于以最后一个「do」的断气波浪式结尾,吹得脸红脖子粗的林垚和饱受折磨的观众纷纷如释重负。
虽然辛苦,但林垚自认为这次表演相当成功,再次感谢鞠躬:“谢谢兄弟姊妹们!”
“你把脸伸过来,”向日升当场第一个有仇报怨,“赏你一耳巴子。”
短短四句,激发同窗无限感慨回赠。
“快给哥几个吹走了。”
“你能不能再苦修十年,让我重新认识一下?”
“别祝我走得快乐,哥还想再活五百年。”
“还不如直接盖俩布呢。”
“刚才天天来教室睡觉的大橘只听了两句,果断摇头走了。”
“隔壁班不会以为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听着毫不留情的挖苦奚落,林垚哪能忍气吞声,恼羞成怒正欲起擂台,潘成及时走近揉他头时笑当和事佬。
“吹得好,你们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
“还是老师最好!”气哼哼不去理会他们,林垚心满意足回到座位。
收起唢呐,林垚不经意间看陆隽脸色风轻云淡,立即慷慨夸赞他有品味。
“是很轻松,”眨了眨眼,陆隽诚恳回答,“应该是大脑已经萎缩了。”
刚还庆幸知己难得的林垚:……
“没关系,”朱文杰语重心长拍他肩,“吹得烂这代表依旧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加油废宝。”
废宝林垚:……
薛皓老气横秋延伸:“人这辈子一定要学好门乐器,比如像我退堂鼓打得就挺好。”
“那我比你厉害,我吹拉弹唱样样都会,”钱双过来送蛋糕块,趁机得空唠嗑,“比如说吹牛皮,拉家常,弹弹珠,唱反调。”
几人甘拜下风。
节目表演仍在继续,杂技表演额头顶椅子脚,二胡《兰亭序》曲一起泪两行,街舞秀技点燃全场,全班温情大合唱……
最后由某些人单方面挑衅演变为糊蛋糕大混战,老师一边心力交瘁喊不要弄脏书和墙壁窗帘一边艰难躲避捣蛋鬼追击,从不可开交闹到精疲力尽,无一幸免光荣顶着花猫脸的众人以一张狂欢后合照作为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