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For Yo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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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累死我了。”
清晨高三生的醉生梦死时刻，山野升腾雾气悄然占领鹤城，烟雨不清的雾絮弥散，昏亮灯柱刺不透，三三两两人群影绰游走。
昨晚抽风熬夜和兄弟伙们上号披荆斩棘，夜郎肖邦此时憔悴成狗。
小跑跟上夏至深，陆隽一头栽在他肩头，边走边脑袋直泛迷糊：“再也不打游戏了。”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夏至深眼睫朝下一搭，平淡拆台。
靠肩闭眼倒是心大，全靠夏至深带着走，这人突然出声：“垚总可能是肾虚，还带个辅助，我真的是服气。”
“他像站在那里逛街，塔都推不落。”
听他困得睁不开眼还不忘搁背后奚落队友，夏至深往前看到台阶处：“上楼梯了，醒一下。”
耳朵听见但脑子没反应过的陆隽艰难睁开眼，迈脚瞬间却险些被绊一踉跄。
第一反应去扶人的夏至深：……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下因祸得福直接给陆隽吓醒回神，冲他尴尬笑。
“今天下午百日誓师和成人礼的时候你可别又摔了。”拐过楼梯角，夏至深善意提醒，“你校庆发的徽章找到没？”
双手捂嘴连打哈欠，陆隽忙不迭点头：“找到了，在衣柜最上层，盒子压在围巾下面了。”
“哦对了，”想到什么，他搓了搓脸，“今天上午爸妈他们要去人民大会堂开家长会是吧？”
回想安排表，夏至深启声：“嗯，下午就到学校参加我们的百日誓师和成人礼。”
终于跋涉到教室，陆隽绕过后排，走近座位时发现已经提前到的同桌，桌上还有让走读生帮忙带的早饭。
只见塑料盒被打开，而某个手拿筷子支在课桌上的人脑袋却在一点一点，脸都快拽进盒里。
“醒醒，”怕再不提醒这人早晚得一头栽进去，陆隽好人做到底一把扶住他额头，“你可别死我边上了。”
“啊？”陆隽伸手接住时恰好他额头朝下落，砸出清脆声响，惊得林垚上半身立标直。
见清来人，林垚懊恼抹把脸：“唉我操，熬个夜差点儿命熬没。”
“快点儿吃你那背时饭，语文老师已经到办公室了。”进门的张旭阳将书包往桌上一甩，大刀阔斧落座后直接趴下。
结果没等闭眼两秒，紧随其后的王双加看他这自私自利姿势，开口便是骂骂咧咧：“你个先人往前头坐一点儿不行啊，老子一天到黑进都进去不到。”
埋头苦睡的张旭阳心里骂个九曲十八弯，伸手往下把住椅缘，屁股一抬手一拉。
挨到椅子的王双加一副身坚志残模样靠墙边，沉默盯住林垚桌边没动的牛奶，在还没被提前拒绝时冷漠坦然伸手：“我要喝。”
“你个狗日的伸手怪，我弄死你。”刚来一张嘴便是打劫，林垚瞌睡不醒本来就火冒三丈。
“你昨天还欠我一瓶。”
“欠的另一个牌子，明天还。”
“我就要这个。”
“要你屋老汉儿，滚！”
到达教室的人越来越多，两人从欠的牛奶吵到去年顺的半包纸，要不是老师来得及时，差点大打出手。
“我看你们一个两个瞌睡咪西的，”将书放上讲台，赵清然抱臂走下站定，“全部站起来，背一篇《琵琶行》醒醒神。”
班里同学哀怨又惆怅，无可奈何起来得七零八落。赶忙将最后一个小面包扔嘴里，陆隽站起身却不敢动作，趁老师往另一边走才敢使劲嚼，却因为囫囵一吞，惨遭噎住。
幸好手边有夏至深刚才送来的旺仔，十八岁男高才勉强摆脱噎死在大好年华的悲惨命运。
“我操，你慢点儿嘛，哪个跟你抢？”反应慢半拍的林垚虚惊一场，余光盯到老师从后面绕过，连忙装模作样跟随大部队张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转轴拨弦三两声……”一句还没念完，哈欠便连了天，陆隽困得摇头晃脑，“我这不是怕老师发现我吃东西吗？”
“你别看着我说，看书，我听得到。”转头便和巡视教室的老师对视上，林垚惊得头皮子发麻，马不停蹄给同样摸鱼的陆隽通风报信。
“哎知道了知道了。”
背完一篇高考必考篇目，赵清然没让他们坐回座，直接安排任务：“后面时间自行安排，可以背晨读知识手册，也可以看自己笔记里的知识点和摘录。”
“想去走廊和在教室随你们便，但是只能在自己教室区域，不要跑到别个班门口吵。还有我警告那些成天到黑翻来覆去只背那几首诗的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哈，遭我捉到有你好看。”
半数人呼啦啦跑出教室，一溜站在走廊外，书拿得板正，声读得响亮。
当老师前脚刚走，后脚假模假样的人立马原形毕露，该吃吃喝喝，该聊天搭白，该困觉趴桌一样不落。
手册摆在桌上，陆隽手掌撑在两侧，实在得不出干其他事的空，全控制不住去打哈欠，脖颈压落时肩背止不住朝上隆。
“好球困，遭不住。”说完又是一个哈欠，眨眼清散弥起的泪意，陆隽恼火，“这游戏真的要戒了。”
林垚整个人瘫在椅子里，臂膀摊开，双眼无神望向天花板：“好沉重，感觉自己死了。”
他前面的王双加阵亡多时，书本展开往脑袋盖住，便是掩耳盗铃入睡。
陆隽生怕自己坐下便一睡不起，急迫想要寻找有趣事情打发自己注意力，偏头侧目只见昨晚通宵熬夜的队伍几乎无人生还。
全如狂风过境后连山遍野倒的植草，生死不明。
心里暗自咂舌，烦躁转回头时他惊疑发现前面的兄台竟然仍旧存活，霎时认定是位可塑之才，用手指戳了戳这人后背，打算来一场相见恨晚交流大会。
结果当张旭阳慢吞吞转过身，陆隽却被吓怔住。
其实不塑也没关系。
“实在不行你就睡吧。”清楚可见他枯萎空洞眼神，陆隽甚至觉得只要随手给出一个天台，他都能干脆利落头栽地下去。
浑身散发绝望死气的张旭阳呆滞点下头，随即缓慢转回去，从桌子上端过一样东西给他看。
刚还惋惜震惊的陆隽下意识看去，看清时瞪大眼，这人手里分明一座用五颜六色长尾票夹DIY出的变形金刚。
“不是我不想睡，根本睡不着，我操好无聊，看书又想死。”
果然学生只有在不做学生的时候最像学生。
陆隽听得惊叹不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夹子高达升级至尊版？”
旁边早已灵魂出窍的林垚短暂回魂，临死都得凑波热闹，艰难险阻爬上书堆，黯淡无光的眼顿时死灰复燃。
“爹，教我。”
“诶，一万一分钟。”
“？我看起来很像春风吹又生的韭菜苗子吗！”
“人活着都是为口饭吃。”
“去死！日些哈白一天！”
平常焦人的吵闹声此时此刻却显得醒神悦耳，陆隽在一旁乐得看戏，忽然耳边传来轻声哼唱。
他好奇扭头，只见昨晚一起冲锋陷阵的向杳正精神倍棒，好似脑中自带音乐般律动跟唱。
“杳杳姐，你不困啊？”陆隽费解提问。
“啊？”察觉有人招呼，向杳抬头了解后，神神秘秘撩开披落的发缕，露出隐藏起的蓝牙耳机，“听歌就不困了。”
另一只在同桌耳朵里，向杳遗憾，随后问道：“有没有听过《奢香夫人》，凤凰传奇的？”
“凤凰传奇还有这歌？”从小不是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就是在你的心上自由地飞翔，陆隽记忆反复读档硬是丝毫没有这首歌的印象。
“请你轻轻留下来~让梦卷走这尘埃~”对视时她轻声唱出声，见他愈发皱巴巴的表情，嫌弃之余无奈继续唱，“香飘在书厢之外~奏响美丽的天籁~”
脑海深处忽而涌起波澜，陆隽从嘴边呼之欲出的歌词被她唱出来：“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响水滩~”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可是苍天对你在呼唤！”自动播放的歌词从陆隽嘴里激动蹦出，血脉觉醒时完全不顾旁人死活。
于是乎在向杳没来得及捂住他嘴之前，一群被迫死而复生的人怒骂声彻响教室。
“我□□有病吧。”
“大早上叫魂啊。”
“老子一脚把你从窗子边踢到楼脚下去。”
“我呼唤你屋芝麻开花节节高。”
立即意识到错误的陆隽诚恳朝四面八方鞠躬认错，面对一群抬头面无表情的人时，他沉默两秒问：“‘可是苍天对你在呼唤’下一句是什么？”
教室里鸦雀无声，沉默震耳欲聋，片刻后不知道哪位大好人骂了句后超越他声量吼出声：“一座山翻过一条河！”
旁边人不甘示弱：“千山万水永不寂寞！”
“你来过年华被传说！”
“百里杜鹃不凋落！”
“你们挺开心啊。”亲爱的语文老师慈祥站在后门口。
歌声戛然而止刹那，有人淡然打卡：“哦豁。”
早自习教室歌王争霸赛中道崩殂，参赛选手井然有序遗憾退场，被拎到楼下专门修建的反省区公开处刑。
接近八点，薄金晨阳在稀浅雾色里绽放，反省区正对一面楼墙，周围种满茂盛绿植，粉白绯红花苞缀入枝丫，色彩宜目间突兀一块蓝白告示牌，上面有醒目硕大字体——
「国家失足青年骨干集中反省区」
正值早自习下课时段，四方走廊陆陆续续站满出来透气的学生，更有成群结队下楼赶食堂买早餐的人。
虽说平时反省区从不缺人，不过今天人数多到如同遭一锅端的来客实数少见，来来往往打量惊讶眼神与指点纷至沓来。
“我操诶，”朱文杰自动屏蔽外界干扰，只是盯住那块道貌岸然指示牌，浑身不得劲，“谁把那牌子扣下来扔垃圾桶里？”
“我怕。”
“我也怕。”
“既然你们都怕那我也怕。”
“牛掰。”
“对不起啊兄弟们。”本来想主动自首能够减轻责罚，没想到老师微笑奖励他当犯罪团伙领队，陆隽抬手拍在脸上，满脸痛苦往下抹。
站边缘的叶云舟点他：“那你去把牌扣下来将功赎罪。”
“我还是当戴罪之身吧。”摘下那块牌不是将功赎罪而是罪加一等，陆隽再蠢也不会沦落到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境地，于是找个折中法，“谁帮我扣下来，等以后结婚单独给你摆一桌。”
“单独摆一桌再放些东西供着是吧。”薛皓玩笑搭腔。
陆隽理解到意思，哑口无言竖起大拇指。
他看向那恨不得将整张脸埋进衣领帽子里的人，不明所以：“你怎么也被贬下来了？”
“我啊，”抬手把校服帽子理紧，叶云舟低头消灭个哈欠，不紧不慢回，“老师抓人的时候我还在睡觉呗。”
林垚焦虑地直抓头发：“唉我操。”
“耶，”正和盛泽几人有说有笑的汪爽刚从食堂回来，嘴里还叼根吸管，“朱校长今天囊个有空下来体察民情诶？”
“竖子闭嘴！”朱文杰气不过他这虚伪语调，极其客套回礼俩中指。
汪爽悠哉喝口豆浆，做作享受道：“好吧好吧，咱们就不打扰你们站岗了哈，good luck！”
没等礼貌骂走汪爽几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楼上忽然传响一声嘹亮口哨。
这一听便知道是自己得意门生，薛皓不耐抬头望，果不其然是谭超那崽儿。
“哟，哥几个开会呢？”听说一班大批人在下面罚站，谭超首当其冲跑下楼再绕过大半层楼只为无情嘲笑。
这话里幸灾乐祸蹬鼻子上脸，林垚咬牙切齿怼回去：“叫狗屎叫。 ”
“没素质！”
“你有素质，滚！”
“切！”耀武扬威完成一套连环挑衅动作，谭超心满意足大摇大摆离开。
“外头那堆狗日的，老师来了也不晓得报哈信儿。”
“我操哪儿搞得赢嘛，她突然从另一边出来，外头遭捉了好几个。”
“斗智斗勇三年有几回扳赢她的嘛，反正总得有人有始有终，该背时的一个也脱不落。”
“都是命，跑不脱跑不脱。”
“你们怎么一堆人站这里啊？”从行政楼过来的潘成不可置信来回扫视这浩浩荡荡一群人。
大家伙尴尬无措还不忘礼貌对班主任笑，在满朝文武支支吾吾声中，一身正气的朱校长再次被人民群众推选上发言台。
被迫赶鸭子上架的朱文杰内心骂爹哭娘，面上憋出皮笑肉不笑，磕磕巴巴解释来龙去脉。
本就容易上火的潘成以肉眼可见速度垮下脸色，抬手一起一落便正要一顿数落。
“老师，”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喊，是去参加完团代会才回校的顾微湘，她笑着传达消息，“姚老师让我通知你马上去开会。”
酝酿完毕的批评迫不得已吞下，潘成气得心绞痛：“都回去上课，等会儿我和赵老师说。”
众人装乖本事个顶个优秀，潘成放心不下又叮嘱几句才离开。
“我操，嘿死我了刚才。”
“湘湘姐你回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我们差点儿就被凌迟了啊好姐姐。”
“你是没看到老班焦黑的脸瓣儿，随机嘿死一个男高。”
听他们哇啦哇啦倒苦水听得好笑，顾微湘没留多少面子：“少装，怕老师还有胆子在早自习练嗓子？”
“我看你们阳奉阴违玩得一个比一个溜。”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For Yo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