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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发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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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迟殷的笑意渐渐散去了,喉结缓缓动了两下,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他微微仰头扭了半圈舒展了一下脖子,复又松了松脊背,道:“没有关系,南国最厉害的大夫有在为我治病。”
言外之意便是,最厉害的大夫也无计可施。
姜锡娇想说她父亲兴许有法子,又想起来李迟殷说过与姜家有仇,只能怜爱地看着他,眼里的泪珠子欲落不落。
见她如此缄默,李迟殷转眸,目光轻轻落在她手上:“看的什么书?”
“就、就是很正常的书。”姜锡娇下意识把手中的《囚爱》掩藏了一下,“是一个很有名的先生写的,迟殷哥要不要跟我一起看?”
李迟殷起身坐在她身边,从水壶里给自己倒了杯枸杞西洋参茶,揉了揉眼睛:“行。”
他端了一碟瓜子磕了起来,那本话本就放在二人中间的位置,姜锡娇慢慢地翻着。
剧情写了男女主进行了一个猜水果的游戏。
——将女主苏殇爱露娜丝柔冰梦雨蝶的眼睛蒙起来,男主龙霸天给她吃水果,让她猜是什么,吃着吃着,男主便凑上去抱着她啃了。
姜锡娇脸蓦地红了,看见那缱绻的描写,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怎么、怎么李迟殷一来,写的就是这样的内容啊,倒显得她不正经。
她侧目飞快地看了李迟殷一眼,却见他神情淡定至极,像是看进去了。
李迟殷瞥了她一眼,对上她的目光:“吃不吃瓜子?”
“我不会磕。”姜锡娇伸手拨弄了一下那盘瓜子,充满好奇。
她看见的瓜子,都是剥过壳的。
她又暗示道:“迟殷哥,可是我好想吃瓜子哦。”
“那怎么办?”李迟殷像是看不懂暗示,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姜锡娇备受鼓舞,笨拙地拿了一个到嘴里,仿佛在用脸嗑瓜子,最终也没咬开。
那模样惹得李迟殷要笑,他抑了抑唇角,只当未瞧见,手指在书页上翻了一下。
看着书上的内容,姜锡娇眼神飘忽着,这种书是可以在店里出售的吗?
那情节,简直是心猿意马!狂蜂浪蝶!天人交战!
她悄悄打量了一眼李迟殷,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还能优雅地呷一口茶,淡声指挥:“翻。”
姜锡娇便会机械地翻一页,而后看见更加刺激的内容。
“翻。”
一阵热流直冲天灵盖,姜锡娇麻在当场,感觉鼻鼻子热热的,恐要有鼻血翻涌而出。
她赶紧将书页合上,羞赧地对上李迟殷不解的眼神。
“迟殷哥,我、我觉得这个书不利于身心发展,我们还是以后再看好了。”
李迟殷磕着瓜子,轻笑了一声。
她眼中的眼泪还没干,李迟殷拿着帕子又慢吞吞地擦起来,问:“高兴了没有?”
姜锡娇仔细地感受了一下:“还有一点点想哭。”
说完便静静地等着,可李迟殷没什么反应,依旧不解地看着她。
“这个时候需要抱抱我、哄哄我的。”姜锡娇体贴地提示他,“迟殷哥不会吗?”
“我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噢。”
李迟殷微微歪着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她的脸颊。
姜锡娇要开口时,李迟殷便将毛巾在她唇边擦拭,将她的话堵回去。
如此多次,饶是迟钝如姜锡娇,也发现他的恶趣味。
姜锡娇并不恼,只乖顺地点点头,又问:“那迟殷哥要不要跟我一起玩猜水果的游戏?”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默,李迟殷用眼尾淡淡扫了她一眼,并不应声。
对上李迟殷轻佻的眼神,姜锡娇红着脸,看着他殷红的唇瓣,睫羽轻颤。
他像是仔细思考过了,抑着止不住扬起的唇角,应下了:“可以。”
而后姜锡娇便被蒙住了眼睛,李迟殷进厨房去切水果。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碗碟被放置在石桌上的声音在耳畔轻响。
甜蜜的水果由他的手送进嘴里,姜锡娇觉得很高兴。
“菠萝。”
“这个是不是草莓?”
方才话本里的场景不停地在脑海中浮现,姜锡娇抿了抿唇,等待着他的亲吻。
李迟殷却是筷子一转,夹了块煮过的白萝卜,放到姜锡娇唇边。
从来不喜欢吃蔬菜的姜锡娇果然皱起了眉头,犹疑道:“是……是哈密瓜吗?”
“真厉害,姜锡娇。”李迟殷忍着笑,又夹了一块胡萝卜。
“喔,可是这个哈密瓜一点也不甜,我不想吃这个了。”奇怪的口感残留在嘴里,姜锡娇苦着脸,努力地咬了一口胡萝卜。
这些水果怎么会这么难吃的呀!
姜锡娇掩着唇,努力的咽了下去:“迟殷哥,我猜不出来喏。”
“怎么,这个荸荠也不好吃吗?”
李迟殷又夹了一块冬瓜。
……
晚饭时分,姜锡娇都吃得十分饱了,可是李迟殷也没有亲亲她。
她郁郁地解下了蒙着眼睛的布条,怔住了。
李迟殷喂她吃的哪里是哈密瓜、荸荠呀?
那一盘盘可都是白萝卜、胡萝卜、冬瓜、土豆……
后知后觉的反胃感冒了上来,他却依旧在快乐地吃着菠萝。
姜锡娇气呼呼地跺了跺脚:“李迟殷!”
更悲痛的是,今晚吃香喷喷的红烧猪脚,那甜美的味道、肥糯糯的肉,是她最喜欢的。
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姜锡娇已经太饱了,一点儿也吃不下去了。
“娇娇不哭喔,乖咯乖咯。”
岑舒发现姜锡娇的下巴摸着非常舒服,一边哄一边用手指在她下巴轻蹭,笑得合不拢嘴。
姜锡娇无声而委屈地瞪着李迟殷,小小声地跟岑舒告状:“阿娘,我觉得李迟殷今天表现得很不好,他欺负我了。”
岑舒深以为然,斥责李迟殷:“你欺负我们娇娇怎么好的啦?今天猪脚不许你吃了!”
闻言,姜锡娇又小小声地补了一句:“阿娘,只许李迟殷吃五块儿。”
李严山听了,大笑出声:“还是娇娇会疼人嗷。”
李迟殷一本正经地吃起了饭,察觉到那道幽怨的眼神一直瞪着他和碗里的猪蹄。
他转眸看了一眼,见姜锡娇可怜兮兮地咽了咽口水,凶巴巴瞪人的大眼睛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李迟殷轻笑一声,别过眼去。
姜锡娇只见他肩头止不住微微颤抖,分明在偷偷地笑。
“阿娘,我不许李迟殷笑。”她恶声恶气地跟岑舒告小状。
哪知道李迟殷闻言,笑得更恣意了。
清润的笑声混着气音,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好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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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昨日被捉弄,姜锡娇决定不跟李迟殷好了,除非他主动跟她说话。
可是李迟殷居然一整日都没有主动开口。
玉兰树下,姜锡娇坐在石桌旁边看医书,旁边是李迟殷的躺椅,可是他也不来躺了。
抬眼,穿山游廊下,李迟殷不知何时起床的,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着一身白色大氅,并未关注她,带着倦意的眸子清冷如星。
一举一动皆是慈悲从容,叫人想到普度众生的观音,钟磬声声,香火缭绕。
信徒将他设龛供奉,只求他臣首低眼,染一点人间烟火气。
李迟殷懒懒地靠着柱子,干净如玉的手指自然垂落下来,漫不经心地拨弄扶栏,金色的光线将树影映在他稠丽的脸上,影影绰绰。
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他轻挑起唇角,桃花眼含了丝兴致。
姜锡娇语调生硬地问:“李迟殷,姜家有没有回帖子给你?”
“没有噢。”李迟殷应了声。
她便垂眸:“喔。”
好想回家呀。
姜锡娇感伤了一下,低头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着医书。
今日一天,李迟殷都是蔫蔫的样子,时不时掩唇发出一声轻咳。
到了晚上,姜锡娇犯了难。
她还没有学会自己挑水,不沐浴就睡觉也很难受,于是站在盥洗室门口发了一会儿呆。
却正好碰见李迟殷从里头出来,掩唇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进去洗澡。”他说。
“谢谢你,李迟殷。”姜锡娇别扭地低头看着绣花鞋。
“在我们和好之前,我会努力学习打水,不会麻烦你的。”
“昂?”李迟殷扯出一个笑,双手环胸倚在门框上。
她眼睛亮晶晶的:“不过还是需要你教我一下的。”
李迟殷嗓音变得有些哑,拖长了语调:“你还在跟我生气吗,姜锡娇?”
姜锡娇毅然决然地点点头。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荒唐:“打算不跟我好了?”
姜锡娇痛心疾首地点点头。
“明天再说吧,我现在……有点困。”
李迟殷揉了揉额角,又止不住咳嗽了起来。
姜锡娇抬眸看他,这才发现李迟殷冷白的脸上有不正常的酡红,整个人实际上是软绵绵地倚靠在门框上的,就连眼尾都泛着昳丽的红。
姜锡娇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手心像被灼烧了一下。
“好烫。”她呆滞地眨了眨眼睛,手的温度被他同化了以后,本能地翻了个面,用手背贴着他的脸颊。
李迟殷偏头躲开,意识都有些涣散:“我是发烧了,捂不凉的。”
他只当姜锡娇忘记了医理,连发烧都不知道是什么,解释着。
姜锡娇倒不至于这样落伍,曾经也遇见过许多发烧的人,可从来没有这么烫的。
回想起他今天一天没精打采的样子,怕是一早就忍着没有说,现在都到了失去意识的程度了。
“迟殷哥,你可以靠在我的身上,我扶你去房间里。”
姜锡娇怜惜地抱着他,却觉得手心湿漉漉的……
他实在太虚弱了,本能地抵抗了一下她那如火热情,就软绵绵地将头抵在姜锡娇的肩膀上了。
姜锡娇也是无比真挚地环抱着他劲瘦的腰身,像抱着一只听话的大宝宝。
吃力地将他放在床上,姜锡娇微微喘着气。
“迟殷哥,我去请一下大夫。”
李迟殷攥着她的手腕,轻声说着:“我名声不好,请不到大夫……季御医晚些时候会来。”
他的声音低低的,一下又一下地往姜锡娇心上戳,害她心都快要化掉了。
她急急地替李迟殷把脉,问他:“为什么名声不好?”
“因为……”
李迟殷觉得有些冷,身上却和火炉一样烫。
“我与太上皇关系很烂。”
姜锡娇才将手抽出来,低头一看,心惊的颜色极其刺目。
——掌心湿漉漉的并不是别的,而是满手赤红赤红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