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新十一章：囚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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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越来越紧张，日本人天天往长城那边运兵，还时不时地跑到村子里洗劫。每到这时，村子里的人或是跑上山，或是躲在自家挖好的地道里，有些倒霉的，被抓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听人说，是拉到长城那边当劳工，还有人说直接拉到山里打死了。总之都没什么好下场就是了。
这些天里，我也跟着张大夫学了不少东西，可以帮村子里的人看看病。如今世道乱，打伤摔伤都是常有的事。
若是从前，想让我坐下来安静地看书、闻药材，那是不可能的事。可也许是因为在炕上躺了这么多天，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我反而不太喜欢动弹了。甚至张大夫都嫌我闷，下午便撵我带张延在村里走走。
现在的村子早已不复昨日，皆是门庭紧闭，一片死寂，好多户人家门口都挂起了白幡。倒是村口的老槐树下围了几个人，还隐隐传出女人的哭声。
“孩儿他爹，你别赶我们走，我没地方去啊。”
“你们就放过我吧，我也没办法啊，家里连草根都没了，我养不起你们。”
当我和张延挤进去的时候，正看见人群中间一个男人正拖着个女人朝前走，沿路带起一片沙石。女人只穿了身麻布衣裳，脚上脸上都破了皮，血和灰土混在她身上，可她像感觉不到似的，仍是涕泗横流地紧抓着那男人的大腿，
地上倒了个十三四岁的女孩，似乎已经抽噎地快晕过去，可还是如行尸走肉般紧紧抓着男人的袖子企求着：“爹，你别卖我，我能干活，我肯定不吃多......”
周围的人大都抱着手臂围成一圈，偶尔还三三两两的交谈着，也不知这是什么有趣的事？说着说着竟还能笑出声来。偶尔有好事者出来说几句话，还被那些人堵了回去：“张二你装什么好人？前几天你老娘不也是这样被你扔到后山去的？”
那个叫张二的人尖嘴猴腮佝偻着腰，听到这话坏笑道：“这不是不一样吗？乔姑好歹才三十岁，以后家里还能用得到呢！”说罢，冲正中间那男人大喊：“林五，要不，把你闺女老婆都给我得了，我不怕麻烦，我给你养？”
周围人立刻哄笑了起来，那些半大的媳妇更是笑弯了腰，嬉骂着张二是个二流子。
“姐——娘——别走——”一个五六岁的小子从人群里冲了出来，他抱着倒在地上的姐姐往上拉，大哭着：“姐，你快起来，你别走——”
他嗓子都喊劈叉了，姐姐还是不吱声，男孩突然怒着朝那男人打去：“坏人，坏人！你赶走娘和姐姐，我不要你！”
他的拳头又软又小，跟男人高大的身躯比起来如同蚂蚁对大象叫嚣。
“好你个白眼狼，要不是指着你为我老林家传宗接代，我还能留着你？再敢哭，一口饭你都别想吃了！”
男孩被骇住了，他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也惧怕父亲的拳头，只能狠狠地瞪着一双眼，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仇怨！
突然，看起来如庞然大物般的身躯倒在了地上，周围令人脊背发凉的窃窃私语声也消失了踪迹。一张白净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她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头，眼睛像星星一般明亮，除了脸上有一块骇人的疤痕。
男孩认出来，这是他们经常欺负的那个丑女。
我收起手里还没用完的石头，刚招呼着张延一起扶起的女孩，耳边就传来那个男人的咒骂声，另一块石头过去，还没等他说完，第二只腿也砸在了地上。
乔姑已经懵了，她看着倒在地上抱腿嘶喊的丈夫，又看着我身边昏迷不醒的女儿，突然呜呜呜地落下了泪。周围的人也如梦初醒，突然像善心大发了似的，都抹起了眼泪，说乔姑命苦。
一阵呜咽声中，地上的乔姑却突然发难，不知她从哪里来的力气，捡起一块石头，瞬间砸碎了男人的膝盖，在一阵的尖叫声中，“嘭——”得撞死在了树上。
变故发生的太快，没人想到乔姑竟会突然暴走先砸残了她男人又自杀，一阵慌乱后，一切归尘归土，乔姑入土为安。林五躺在床上需要人的照顾，自是再不会扔下他女儿。
人群散去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一家人守在乔姑的墓前，墓碑上写着“林乔氏之墓”。
男孩在哭，女孩在哭，林五也在哭，他骂乔姑，骂小日本，骂自己，骂这天杀的世道，怎么就不给人一点活路？
火盆里的纸钱被风吹到天上，是乔姑在哭吗？耳边传来两个老太太的私语声：“那个乔姑真是不守妇道，居然砸了丈夫的腿，呸。”
当晚我做了噩梦，又回到了那夜，我穿着红色的喜袍，坐在床上哭。
突然段瘸子带着日本人闯了进来，爹挡在我身前，求他们放过，却被打断了腿。
我哆哆嗦嗦朝后缩着，却摸不着枕边的铁球。一抬眼见爹站在床边板着脸看我，手里拿着的可不就是我的铁球？
“若男，我告诉过你，不许再用暗器。”
“女孩子家，你就等着嫁人就行了，这铁球我没收了。”
段瘸子扑过来摸我的脸，还说要娶我做老婆，我哭着喊爹，喊救命，但没人过来救我。只能任凭他把我压在床上，用那双脏手摸上我的脸，我声嘶力竭地吼着，但怎么挣扎都逃不脱。
突然这一切都消失了，马驹子正拉着我的手朝前跑，我跟着他一直向前，一直向前，却被摔到地上，我捂着耳朵不愿意听那些话，又被白金柜抓住了双手：“二小姐，跟我走，我娶你，我要做戴家的上门女婿。”
咒骂声还在耳边，我想拼命挣脱逃开这一切，但只能被紧紧地钳固着......乔姑苍白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她呜咽着狠狠地撞向那树，躺在血泊里朝我笑，身边是她的墓碑“林乔氏之墓”。
惊醒时，身后一身冷汗，周围漆黑一片，我躺在被子里浑身颤抖，哪里都是躲不开的囚笼。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新十一章：囚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