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局的无影人》二钱话梅

3、半死不活的人

　　到底还是在一个屋子里过了十年的熟人，崔不来作为有担当的成年人没有仔细计较。他闭上眼，揉着眉心慢条斯理地从桌上爬起来去衣架上找衣服搭配。
　　任劳见不得他的老爷做派，背过身去收拾行李。
　　“这次任务在京城？”
　　任劳回头看到崔不来对着镜子打领带，他没有回头直接和镜子里的任劳对视。
　　“嗯。”任劳点头。他生怕崔不来带什么超出常识的东西穿越到过去提前强调，“我们能带的东西有限。除了生活必需品，你只能带一本书。”
　　崔不来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翻开把其中被掏空的地方展示给任劳看，“书能藏很多东西，是不是？”
　　任劳刻意移开视线去拿毛巾和牙刷，“那是你的书。”他为自己开脱。
　　“对，我的书。”崔不来把残破的书籍砸在桌上少有地呵斥，“即使太宰人品和作品成反比你也不至于用他的书藏零食！”他转半圈在狭小的房间内焦躁地背着手踱步，“我有个朋友，他喜欢嚼槟榔。一天吃三包最后脸部变形，牙齿乌黑……”他正发着牢骚，转身看到任劳皱着脸从零食口袋里捻东西往嘴里塞。
　　“那你朋友胃口真好。”任劳抿着东西说。
　　崔不来瞪大眼睛白着脸远离他，挥手警告：“你敢学尤二姐啐我一脸砂仁，我一定把你嘴撕烂。”任劳斜眼瞧他，把布包扔过去，“陈皮！爱吃不吃！”
　　崔不来看看桌上的书，再看看手中的布荷包怒从心中来，狠狠把荷包摔回任劳怀里拂袖而去。
　　少了个人，任劳乐得清净。他吮着指头上的盐津继续收拾换洗衣物，“来哥，要带锅吗？”
　　“不带。去了另买。”崔不来隔着窗吩咐。
　　可能这就是钞能力。任劳以前家里穷，后来发达了也和他没什么关系，看着崔不来的烧钱行为心里疼。
　　病名为穷。心里穷。
　　治不好的。
　　这厢任劳感慨，那边崔不来在门外大叫：“劳哥，记得帮我带我床头那把羊角梳！”

　　即使过程有些曲折，他们依然在九点半时来到A-4门前。
　　说个笑话，崔不来有时间观念。
　　更好笑的是前一句话是真的。他向来守时。
　　可显然，任劳的上司那边出了点问题。崔不来又是少爷脾气从没有敲门的习惯。
　　结果便是他和A-4面面相觑，在A-4办公桌前有个小姑娘把脸埋在手心里大哭。她是那般悲切甚至没注意到有人进屋。

　　崔不来把手挪到下巴上，用他聪明的小脑瓜想了一秒凑到A-4耳边问：“你怎么人家了？她哭的多伤心哪。要喜欢就哄哄她，不喜欢也断干净了，藕断丝连算什么男……好吧，女人？”
　　A-4人在办公室做突然就多了顶帽子，她簇眉侧身躲崔不来远点，嫌恶地挥手，“去，我和她没关系。”崔不来惊讶：“莫非你抢了她男朋友？不，你要抢也是抢闺蜜啊？”他不等A-4回答，先给还在哭的姑娘倒了杯水，小心安抚，“来，乖。遇到什么困难你可以说出来。不要怕。”正巧任劳从门口进来，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热闹。
　　他们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让A-4恼了，她烦躁地抓抓头发辩解，“都说了不是私事！我要找也找级别比我高的。”
　　本在大哭的姑娘突然被三双眼睛盯着吓得一怔，她揉着眼睛怯生生地说：“影子……没了。”
　　这是不可能的，除非有探照灯从四面八方往她身上照，否则这有违常识。
　　联想到昨晚的遭遇，不经勾起任劳的好奇心。他侧目看向她，惊奇地发现地上那姑娘的倩影看上去似乎只剩衣服的形状。
　　就像昨天的长发男子一样。

　　显然这也触及了崔不来的知识盲区，他托着下巴瞄向A-4询问：“会有什么影响吗？”任劳的这位上司有和她年纪不相符的老练，她想看傻子一样靠在椅背上侧目扯着嘴角苦笑，“会永生。不会变老，也不会疼。”
　　崔不来熟稔地从她手边的抽屉里找出一颗姜糖剥开包装塞嘴里，歪着头仿佛不觉得A-4说的状况是个问题。生姜的辛辣刺激着味蕾，他听到A4纸幽幽地讲解，“也没有味觉。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表现出暴力倾向。”她竖起手指强势地宣布，“很抱歉，她不能继续待在组里。”
　　原来如此。
　　崔不来自认了解了情况拍手称：“明白了，提高这类人员的抚恤金吧。”
　　“不，你完全没明白。”A4纸撩起额前的碎发，仰天大叫，“这种情况说明她在诞生时出现了意外。因为过程的不确定性，这样的状况甚至是不可逆的。”A-4用力蹬着转椅让自己原地自转，“该死的小崽子们，只知道给我添乱——”
　　看她语气不善，原本已经止住哭声吸着鼻子抽气的姑娘一撇嘴再度趴回桌上嚎啕。任劳觉得自己就像个新上任被全班排挤的幼儿园老师一样头疼。他烦躁地从口袋里掏出陈皮放到嘴里，忍着怒意问：“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走？可以的话您先介绍任务。”
　　“坐标在京城，十分钟后可以出发。有人剽窃委托人的实验成果回到过去骗取钱财。”A-4的忍耐力濒临崩溃，她多次去看左手边的小手锯，似乎随时可能把它拿出来使用，“那些药品似乎还不稳定，需要你们将它们追回。”
　　“这恐怕不值一场长期委托。”任劳抱着胳膊给崔不来让出一条路，后者则是带着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到走廊上聊天。崔不来带着歉意笑笑，带上办公室的门给任劳和他的上司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年长些的男人在公事上很有分寸，作为后勤他不会明显地表现出他不该有的好奇心。
　　他这般退让的举动让A-4有底气畅所欲言，“以下只是我的个人推测。”她十指相抵成尖塔型，有意无意地挡着下唇，“那药物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我档案室的前女友今天给我这份报纸，威胁我和她复合……”
　　“我对您的情史不感兴趣。”任劳接过报纸抬手打断，“说重点。”
　　“A04版重点新闻——”
　　任劳定睛一看，大声念出上方年代感极强的标题：“奇闻！肉制品中竟吃出人类毛发。警方透露不排除谋.杀——”
　　“我让你看下面死亡男子体内发现六周大的胎儿。”A4纸一拍转椅扶手打断他，“我怀疑是药品的作用。”
　　槽点太多，任劳不得不在开口前斟酌一下语言：“所以这个药能让人怀孕？”
　　他糟糕的脑回路让A-4扶额，“你不对劲。”她束起头发，打开电脑调出加密文件，“委托人希望scq—682的作用是通过改变脑内分泌的激素从而治疗精神上的疾病。因为诸多原因还没有临床试验，不过我想它因该不可能让人体内平白让人多出器官。它最多只能影响激素分泌。”
　　任劳凑过去，他撑着桌面从密密麻麻的文字中看到一些磁铁玩具一样的图案。书到用时方恨少，他不得不求助脑子很好使的上司，“直接说结论。”
　　“我猜测或许有偏激份子试图用这种药人为控制胎儿性别。”A-4点点报纸示意他往下看，“后文有说，被害人虽有胡须却是实打实的女性。
　　“无论如何，让女孩子参与这种调查太过危险。”A-4最后总结。
　　她总是很聪明，一般所谓“猜测”都会成真。任劳点头，沉思该如何骗崔不来女装潜入调查，然后他狠狠地唾弃居然觉得这个做法可行的自己。
　　醒醒！
　　即使那个性格乖张的巨婴顶着未成年的脸，他依旧是个大叔！

　　“具体事项在这份文件袋里，记得收好。路上小心。”A-4把牛皮纸袋放到任劳手里悉心叮咛，“不要和后勤组起冲突。”
　　任劳看她这样忍不住笑，收到A-4佯怒的视线他还要解释，“您有时候很像我妈，特别是对情人无情这点。”
　　A-4眯起眼睛笑得很慈祥，她飞快地挑了一支漫画钢笔用力扎向任劳手背。后者躲得快，木制的桌面却遭殃。锋利的笔尖穿透漆面斜.插.在木板中，A-4握着笔杆勾嘴角警告，“不许说我老。”
　　任劳汗颜，心中忍不住为她的前女友们点蜡。这个女人有时候的所做所为是在被自己旧情人们联合起来手撕的边缘试探。

　　与上司别过，走廊上崔不来一个人靠在墙上喝早餐奶，他看到任劳拿着文件出来扔给他一盒阿华田。任劳常规性用语言鄙视他这种小学生社交，拆开吸管靠在崔不来对面喝巧克力饮料。
　　“她呢？”任劳问妇女之友。
　　“被研究员带走了。”妇女之友茫然地看走侧头看空荡荡的走廊，“我一个熟人也是……”
　　任劳啧舌，背起包往反方向走了。崔不来转过头盯着墙壁发呆，他举起牛奶漫无目的抿上吸管。
　　半分钟后，任劳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拽着崔不来胳膊把他拖到楼上的传送门前叉腰问：“你自己走进去还是我踹你？”
　　崔不来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拍拍任劳的肩，提溜着他的包把他摔到传送门内。
　　完事后崔不来拍手，对墙上的监控露出阴柔的微笑。他的声音像是在玻璃上滑动的雨水，轻巧得难以被捕捉却又带着被有意无意拖长的尾音。
　　“那么——我也该回老家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