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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66章 ...

  •   一大早起来,路小佳就往岑玉的住处去。
      身为斑衣教的右护法,她住的地方并不难找,离他的住处也没几步路。整个院子位置朝向极好,大小规格皆比着白兔从前的旧例,还专门辟出块地方,种了些关外大漠中难得见的花草。
      路小佳没避人,正大光明从院门进来,迎面遇上几个小丫头,都穿桃红色的裙子,或执扫帚,或拎水桶,估计是院中的洒扫侍女。为首的认出他是少教主的未婚夫婿,与他见过礼后,跟其余几人耳语几句,众人仍去各忙各的,却不由放慢了手里的活计,跟看西洋景似的,时不时偷偷瞅他一眼。
      如她们这般粗使的侍女,对教内的派系纷争和暗潮涌动虽不至一无所知,但说到底都是上位者的事,和自身关系不大。斑衣教内少有这般面容俊美又气质洒脱的男子,几个年纪大的尚能克制,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看得入神,不留神踩了自己裙摆,脚下一绊,端着的花洒脱手而出。她一声惊叫尚未出口,便觉眼前一花,衣领后头仿佛被人提了一把,止住了前扑的势头。狼狈地站直身子,就见路小佳立在面前,尾指勾着本该飞出去的花洒,嘴角噙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你们岑护法呢?我有点事找她。”

      岑玉此时正在后院练功。习武之人练功时多忌讳外人打扰,小侍女更是不敢越雷池,只把路小佳带到后院角门外,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按她的说法,岑玉最多还有半刻钟也就该出来了,路小佳正寻思着坐下来慢慢等,就听见院里头岑玉道:
      “路少侠既来了,不妨赐教几招如何?”
      她的声音很是优雅,口气却毫无波澜。路小佳抬步跨进角门,见她正在演练剑法,就跟没看见自己进来似的,仍是一招紧似一招地施展开来,荼白罗裙上绣的金纹蝴蝶几欲振翅飞去。这套功夫跟九头凤同出一脉,只是岑玉功力弱些,在防守上更为严密,不似九头凤一味喜欢强攻。他看了片刻,道:“九头凤要是如岑姑娘这般谨小慎微,或许不会死得那么快。”
      他话音未落,岑玉手中的剑猛然调转方向,急攻一招流星赶月,到得面前,又忽地化了一招拨云见日,银光一分为二裹挟而来。他也不还手,只稍稍将身体一侧,那两道剑光就擦着头发丝闪过,在与岑玉错身的时候,听到她叹了口气:“路少侠慎言,我这院子虽不许人搅扰,也难保不会隔墙有耳。”
      看着她手上连绵不绝行云流水的招式,路小佳歪了歪头,待剑到胸前,脚下一点再次轻描淡写地躲过:“所以你准备边打边说?这法子不赖,就是有点费力气。”
      岑玉道:“你是斑衣教少教主的男人,我与她各自是什么立场,想必你昨日已有所耳闻。我若跟你好声好气地坐下来喝茶聊天,万一被人瞧了去,实在不像。”
      这话想想倒也合理,偌大座院子,防不住人存心窥探。路小佳亮出无鞘剑,装模作样地跟她对了几招,边打边把昨晚见到马芳铃的情形说了个大概,末了低声道:“也不知道花寒衣在她身上弄了什么鬼,有劳姑娘今夜随我再去看看。”
      岑玉使了招白蛇吐信,挺身欺近,皱起眉道:“花寒衣今早叫了我和楚石过去,吩咐各处加派人手戒备,最先提及的便是地牢。现下地牢内外都有人把守,再想偷偷潜入,恐怕没那么容易。路少侠要不要和少阁主商议后再做打算?”
      路小佳目光闪动:“这倒不必。既是姑娘负责地牢警戒,直接安插个人进去也算不得难事吧?”
      岑玉摇摇头说:“我并非全权负责,楚石那边也出了一半人手。这正是花寒衣的狡猾之处,他要我们相互制衡,无论谁有什么动作,都瞒不过对方。”
      路小佳略一思索,缓缓道:“马芳铃的一日三餐归你们俩谁管?”
      岑玉道:“这倒不与我们相干,都是厨房做好了派人送去。”
      路小佳笑道:“得,我有数了,等到晚上饭点,地牢见。”

      到晚饭时候,岑玉以巡查为名,一个人进了地牢。
      和先前不同,现今的地牢多了不少守卫,大门紧闭,戒备森然。院墙外增派了一队人马往来巡视,保证全无死角,院内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唯有地牢内稍好些,只有四人分别守在走廊两端,遥遥相望。
      走到关着马芳铃的牢房前,岑玉朝里张望了一下,看见她面朝墙壁侧卧在床帐之内,脊背有规律地轻微起伏,似乎睡得正香。这倒无可厚非:即使布置得再精美,这终究是座囚笼,对马芳铃来说,除了梦入黄粱,也没多少打发时间的方式。
      就在此时,入口的石阶处响起向下的脚步声,一个年轻妇人小心翼翼捧着食盒进来。那是专门给马芳铃送饭的厨娘,岑玉认得,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确认是如假包换的本人,绝无易容顶替的可能之后,心中更觉得蹊跷——她原以为路小佳会假扮送饭之人混进来,谁知直到厨娘叫醒马芳铃用完饭,收拾碗筷离开地牢,他仍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不知道路小佳是不是临时有事耽搁了,岑玉怕继续待下去惹人怀疑,随口吩咐侍卫两句小心看管之类的官面话就往外走。刚走出六七步,听到身后牢房中噗通一声响,回头一看,马芳铃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守在牢房门口的一人赶忙进去探查。岑玉折回来,盯着昏迷的马芳铃看了半晌,眯起眼隔着门问:“怎么回事?”
      侍卫摇头道:“属下也不知,明明方才一直好好的……但也不像有什么大碍,就是突然昏睡过去了。”
      岑玉觉得这事跟路小佳脱不开干系,看了眼守在走廊那头的两人,说:“怕是方才的饮食有问题。”
      侍卫听闻此言,皱眉道:“可要禀报教主?”
      岑玉冷笑一声:“教主近日事务缠身,这等小事休要烦他。你去找到方才的厨娘,把事情查清楚再来回报。”说罢,又向另外一人徐徐道:“你去药阁一趟,要个醒神的方子,看着他们把药煎好,亲自拿回来。”
      这两人领命前脚刚走,便听上方院子里人声喧哗,伴着丝丝缕缕烧焦的味道沉下来。门口的侍卫跑上去看了一眼,急忙回来指着上头道:“岑姑娘,外面走水了!”
      岑玉高声道:“你们赶紧上去帮忙救火,这里我守着。”
      把人都支开,她迅速切上马芳铃的腕脉,却没发现路小佳所说被下了毒之类的痕迹。正纳闷间,听背后有人靠近,转头看见个身着斑衣教弟子服饰的男人,满脸的络腮胡子几乎遮了半张面孔,不等她发问,就冲着她一挑眉,小声道:“是我。”
      那悠闲而有点轻佻的少年嗓音,跟这副扮相实在太违和了。
      岑玉说:“路少侠,你怎么进来的?”
      路小佳道:“趁乱混进来的。她怎么样?”
      岑玉低声道:“没看出什么异常,只是中了蒙汗药——”
      “那是我下的。”路小佳随手拍了马芳铃身上的几处穴道,最后在人中处掐了一下,“看你才支出去两个人,只能又放了把火。”
      岑玉无语。
      下在饭菜里的蒙汗药剂量不大,马芳铃在那一掐之下,悠悠醒转,睁眼就瞧见个土匪似的大胡子蹲在面前,惊呼一声,向着他小腹一掌打去。这一掌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既无章法也没什么力道,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反手一拧钳制住。她顿时面露警戒之色,不由自主用另一手拉紧了衣服:“你要做什么——”
      然后她的嘴也被捂住了。
      “别嚷嚷,自己人。”路小佳勒着她不敢放松,“要是还想出去,就配合一下。”
      马芳铃立刻点头。待脱离桎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首望向他,仔细打量好几眼,旋即惊讶地问道:“路小佳?你怎么在这里?”
      路小佳怔了一怔:“马大小姐,你这记性也太差了吧,我昨晚刚来找过你,转头就忘了?”
      马芳铃眉间眼底都是迷茫:“昨天……昨天的事,我好像记不太清了……你是来救我的么?”
      路小佳回答:“不然我来地牢观光么。”
      马芳铃颇为尴尬,想了想说:“是傅红雪让你来的吧?他人在哪,为什么不自己来?”
      路小佳听得有点不耐烦:“不如我给你留个条子,你没事自己念两遍,免得见我一次问一次。”
      岑玉在边上忍不住瞥了他一眼,道:“马姑娘的神智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并不像你描述的模样。”
      路小佳微一迟疑,问马芳铃道:“你被花寒衣掳来之后,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马芳铃低头思索,渐渐露出痛苦的神色,如星般动人的眸子里聚起两汪水光:“我听他说让我爹拿什么东西来换我,后来的事,我想不起来了……你有我爹的消息吗,他在哪里?”
      路小佳突然有点后悔揽下这桩差使。她今日神智虽清醒,却又失了记忆,什么有用的话也问不出来。而且不管失智还是失忆,她关心的问题都差不太多,至多清醒的时候还记得问一句她爹。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能直截了当地把马空群的死讯在这时候告诉她,于是路小佳眼睛都不带眨地撒谎:“不知道,没看着,没听说。等出去见了傅红雪,你问他吧。”
      马芳铃哦了一声,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岑玉低声道:“不行,今晚动静闹得太大,只怕即刻便会有人来查,纵使能逃出地牢,也跑不出斑衣教的范围。姑娘还是再委屈两日,待我们做足准备,行个金蝉脱壳之法,悄悄送你出去。”
      马芳铃还想再说什么,忽觉后颈一麻,整个人失去知觉向后仰倒。路小佳熟练地收回手,把人扛起来扔到床上,立刻闪出门外,立起食指竖在嘴边,对岑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立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与此同时,地牢入口再度开启,走下几个人来,为首的,赫然是花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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