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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64章 ...

  •   接风宴设在斑衣教的正殿。
      大殿坐北朝南,殿门口是汉白玉的台阶,嵌着火焰形状的祥云纹路,正上方悬挂一块匾额,写了“灵鹫殿”三个字。踏进殿内,里面极是宽敞,殿顶比别处看到的高些,被数根黑色石柱撑起,石柱顶端凿刻姿态各异的鹰隼类猛禽,每只禽鸟的眼目都用夜明珠镶嵌制成,流光闪烁。两侧墙壁之上绘着栩栩如生的巨幅壁画,蔚为壮观。
      路小佳到的时候,席上几乎已经坐满了人,丫鬟奴仆鱼贯而入,往来传菜上酒,好不热闹。花寒衣自然身居大殿中央高位,下首两排,白兔身着华服坐在左首第一,身边有个空位,应是留给他的。右首第一是个粗壮汉子,正旁若无人地和坐在身侧的男子交谈,似乎其他人都没在眼里。两人皆是一袭蓝灰色衣袍,同样打扮的还有四人,两人与他二人同列,另两人则坐于白兔下首。带路小佳进来的男子将他引到席位上后,也在这一排后面的空位入了席,正对着之前那名红衣女子。
      路小佳坐下来,整个身子往白兔那边倾斜过去,问她道:“这几个是什么人?”
      白兔道:“带你过来那人叫楚石,对面的女子是岑玉,两人是现今教内的左右护法,六位穿蓝衣的是教中的长老。看见对面那位项长老没?现在教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她一面说,一面不经意地侧过身,借着宽大的袍袖遮掩,手指在路小佳的掌心点了一下。
      路小佳了然,此人是敌非友。白兔在他手心又点点画画几下,他默默算计一番,果如她之前所说,要是现在就动起手来,还属于偏敌众我寡的局面,差距虽算不得太悬殊,但赢面也不大。他自然是不怕的,反倒来了一丝兴味,挨个打量在座诸人,轮到岑玉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奇怪:按白兔所言,她应该是自己人,可她对白兔的态度非但不热络,反而有些冷淡,仿佛在刻意回避。
      这时,上首花寒衣端起酒杯,清了清嗓子,大殿内片刻之间安静下来。花寒衣满意地看着下面一众下属,道:“今日宴饮,乃是为贺我义女白兔手刃马空群,建不世奇功。我已决意日后传位与她,还望诸位同心同德,尽力扶持,保我教基业永昌。”
      白兔立起身,脸颊泛红,道:“属下托教主洪福,机缘巧合之下误打误撞才办成此事,蒙您厚爱,愧不敢当。少教主之位,本该德才兼备者居之,属下惶恐,深怕有负重托,还望教主三思。”
      未等花寒衣说话,对面的项长老神色一凛,双目中聚集了些许阴霾,随后转过身面对花寒衣,冷冰冰道:“凤姑娘在江南罹难,凶手至今未明。众所周知,她与白姑娘多年龃龉不断,教内传言纷纷,属下认为应先查清此事,也好还白姑娘清白,不然,这少教主的头衔,怕是难以服众。”
      花寒衣看了他一眼,沉声发问:“项长老是怀疑,九头凤之死与白兔有关。那其他人呢,也是这般认为么?”
      剩下的五位长老听得此言,有人附和,也有人沉默。路小佳看着这些人,笑了笑,双手抱胸往后一仰,冲白兔悄声道:“看来你在斑衣教的人缘不太好,怎的连个帮你说话的人都没有。”
      白兔偏过头,对他耳语道:“我若根基太稳,他卧榻之畔岂能容我酣睡?”
      与此同时,花寒衣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岑玉,你来说。”
      被点到名的岑玉站起身来:“属下奉教主之命,追查凤姑娘遇害之事,已然查明:凤姑娘生前最后一次传令,是发现了马空群的下落,因此需调集十五名教内一等高手合力围杀。凤姑娘与十五名下属的遗骸被凶手尽数焚毁,辨识死因有些困难,只能判断出,大部分人身上致命伤均为刀伤,而凤姑娘死于颈骨断折,对方应是内力深厚且刚猛精纯,与马空群大体吻合。”
      她这番话说出来,先时嘈杂的质疑声霎时低下去很多。斑衣教的人都知道,岑玉是九头凤的亲信,自小跟随她足足十四年,绝不会向着白兔说话。
      花寒衣面无表情地瞥了项长老一眼,见他面子上明显有点挂不住,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斟了一杯,淡淡道:“只顾着与各位叙话,险些怠慢了客人。路少侠远道而来,本座招待不周,敬你一杯,还请包涵。”
      路小佳端起酒杯,道了声:“花教主客气。”
      他在江湖中浸淫多年,心思甚是活络,稍一思索就反应过来,花寒衣立白兔为少教主,看似处处维护,实则是将她强行架在了火上炙烤。项长老等人对花寒衣的决定再有不满,也不敢直接与教主对立,今后所有的明枪暗箭,都只会冲着白兔招呼过去。
      一个有名无实的少教主头衔,就制衡了几位长老,同时牵制了白兔的精力,真是一石二鸟,兵不血刃。
      花寒衣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他与白兔二人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笑道:“路少侠是斑衣教的客人,有句话论理我本不该问。不过如今我既认了白兔为义女,少不得要替她打算起来——不知你打算何时,将我这宝贝女儿娶进门啊?”
      路小佳从容道:“少教主身份贵重,自然马虎不得。待我挑个黄道吉日,定备下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前来迎娶。”
      花寒衣挑眉道:“路少侠向来最是潇洒不羁,怎的也学着那起文人士子迂腐起来。江湖儿女,何拘这等细枝末节,依我看,你们已然情投意合如胶似漆,我就做了这个主,七日后,在斑衣教给你们成婚,如何?”
      路小佳显得有点惊讶,道:“如此仓促,怕是委屈了少教主。”
      花寒衣微一沉吟,看向白兔:“这是你的婚事,你自己怎么想?”
      白兔露出一副十足十含羞带怯的表情,微微低下头,道:“但凭义父做主便是。”
      花寒衣点头道:“俗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斑衣教很久没办过喜事,正好借此机会热闹一场。”

      这顿接风酒足足喝了一个多时辰,有不少人借着道贺的名头过来敬酒搭话,路小佳看他们一波接一波跟海边的浪潮一样没个尽头,实在不想强打精神应付,于是找了个借口逃席出来。这里的大部分建筑虽然重新翻修过,但总体格局还是沿用了万马堂之前的构架,他闲庭信步般走到一处灯光昏暗的角落,趁四周无人注意,一个腾步,驾轻就熟地消失在高墙后。
      按照桂花糕里夹带那张字条上说的,他穿过一条回廊,果然远远看见一间小院,门口两名弟子把守,院外不定时有巡逻的守卫经过。这种程度的防备还不在路小佳的眼里,他略略观察片刻,找准一个空隙,飞身而起,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内。
      这院子也是奇怪,明明外面还有些戒备,到了里面却空空荡荡,仅有一间简陋的房屋,也不像是住着人的模样。路小佳走近紧闭的木门,凝神听了听,没有任何声响,伸手一推,发觉门是从里面闩住的,倒是没有上锁。他把剑尖插进门缝里,轻轻向上一挑,再往旁边拨开,左手将门推开条缝,身子闪进去的同时,刚好接住掉落的门闩,连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房中确实无人,只有一些基本的摆设,有些甚至积了灰。路小佳定睛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对面靠墙的博古架上,那里摆着一只青瓷花盆,盆中养着的兰花早已半死不活,但花盆的外壁却干净得有些突兀,好似经常有人擦拭。他试着往上提了提,果不出所料,花盆纹丝不动。
      看来,这就是机关了。路小佳研究了一会儿,终于在把花盆往右转到第二圈的时候,听到了细微的响动,转头看去,墙根底下的地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口子。
      沿着石阶一路向下,就是真正的牢房,每一间都空置着,反而显得整座地牢里愈发阴森。路小佳屏息向前走了许久,才在道路尽头最大的那间牢房里,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除去厚重的铁栅门窗,这间房中的布置,分明是普通的卧房,马芳铃双目微合,盘膝坐在床上,一头青丝随意地用根白玉发簪挽起,一身赭色的衣衫与素日无异,没有被苛待的迹象。路小佳叫了她一声,就见她睁开眼,抬头看过来,目光聚焦到他身上时露出一抹迷茫,朱唇掀起,吐出几个字:“你是……谁?”
      路小佳默然半晌,轻咳两下,低声说:“马大小姐,你这可就有点伤人了——好歹我也在你家做过客,就算你当时满心满眼里都是傅红雪,也不至于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吧?”
      他话音刚落,马芳铃已到了身前,动作迅捷,隔着铁栏一把握住他的手臂:“傅红雪……在哪?”
      路小佳略顿了顿,下意识说了句:“从前竟没看出来,马大小姐好快的身法。”
      此时马芳铃好像也平静了些,眼睛都不带眨地死死盯着他:“你是……路小佳?”
      路小佳道:“谢天谢地,你老人家终于想起我来了,要不然我还得费一番口舌做自我介绍。”
      马芳铃语气刻板,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又重复了一遍:“傅红雪在哪?”
      路小佳指了指仍牢牢被握在她手里的胳膊,缓缓道:“我不想对女儿家动粗,在我回答你之前,能不能先请你,把手松开?”
      马芳铃立刻乖乖松手,后退一步:“你现在……可以说了。”
      路小佳朝她翻了个白眼:“傅红雪也快到边城了,不过他现在不方便现身,所以托我先来看看你的情况,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救你出去,他会在外面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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