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册》张长攻

72、相觑

　　江弈安愣在原地。

　　“不瞒你说，我这仙术……”

　　“不可能，”江弈安没有一丝犹豫，“天下仙家众多，你若想找到你仙术来源在我这里恐怕是会走弯路，”他站起来带好护腕，“我从未见过你，或许你可以再找找其他人。”

　　顾渊虽本就不是为了追根溯源，可听江弈安这么一说心里暗暗竟升起了一丝失落来。

　　“那你说你要并蒂莲救人，可如今它被阿洛抢走了，你当如何？”

　　“总是有法子的，不差这几天。”

　　“行，那昨天夜里那个叫阿洛的……”顾渊的兴趣又上来了。

　　江弈安从高到低地看着顾渊，他抬手一挥手上就捏出一个腰封来随手扔给顾渊：“穿好，带我去找无名我就告诉你。”

　　顾渊点了点头刚把腰带系好，只见江弈安二话不说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干什么？”顾渊奇怪道。

　　“进宣州。”

　　说完，两人分秒间就消失在茅草房里。

　　等顾渊头晕目眩还没结束，一抬头就看到眼前什草集三个大字。
　　顾渊：……

　　此时不过清晨巷子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街口的早点摊子叫卖声不断，顾渊每天闻着巷子里飘出来的馄炖香醒来，这下子肚子就习惯性地叫了几声。
　　江弈安：……

　　“你不饿吗？”顾渊问。

　　江弈安没有回答，只是仰起头看了看头顶的匾额：“待会儿你进去，若无名不在，你就让他过来，”他顿了顿，“我不打他，只是有要事与他商议，等说完我自会离开，你若……”

　　江弈安转头时发现身后的顾渊已经不见了。

　　“……喂。”江弈安朝巷头巷尾看去，可弯弯折折的巷子根本看不到顾渊的身影。

　　“跑了？”江弈安想。

　　这时他看了看什草集，一眼便看穿这里面楚轩的存在，主意一打，就算计道：倘若他真的跑了，进去逮住那小兄弟也无妨。

　　于是他抬手敲门。

　　“你叫谁喂呢。”声音从江弈安背后传来。

　　他转头一看，就看到顾渊再次出现：“你刚刚去哪儿了？”

　　顾渊毫不把眼前的九境一绝放在眼里：“你猜？”
　　江弈安：……

　　“我有名字的，”顾渊话说一半就沉默了，抬手在门口木梁挂着的红灯笼上掏来掏去。

　　几秒后，江弈安终于开口了：“那你叫什……”

　　“我叫顾渊。”顾渊转头看着江弈安傻却阳光地笑了笑，接着他自言自语：“哎……钥匙去哪了？”

　　江弈安无奈地看着他在灯笼上摸来摸去，等待中转头就瞟向门闩。

　　片刻后，顾渊依旧毫无收获，江弈安只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伸手就朝门推去。

　　“你要干……”

　　咔嗒——

　　话没讲完，门就被江弈安轻松推开了，江弈安道：“门没锁。”
　　顾渊：……

　　两人刚进去坐下，院子外就传来敲门声：“顾大夫！您的混沌！”

　　顾渊应声站起：“来了来了！”

　　江弈安闻到香味跟着顾渊的步伐飘进来，进堂后，顾渊端着一碗就推到他面前：“香吧。”

　　江弈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

　　顾渊于是抢着开口：“你若要找无名等等便是，我虽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是我让他的兄弟无崖在这里帮我照看着药堂，只要无崖还在，无名会回来的。”

　　江弈安点了点头，抬手捏起勺子舀起馄炖就味到嘴边。

　　顾渊：“哎！”

　　一个混沌刚进口，江弈安的舌头先是一阵麻，刚进嘴的馄炖就被他吐了出来，连着勺子掉进馄炖汤里。

　　不出所料，江弈安白色的前襟一下子溅满了汤渍。

　　顾渊盯着江弈安，江弈安盯着衣服，氛围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噗……”顾渊开怀。

　　“你笑什么？”江弈安看着他。

　　“没什么。”顾渊想，我只是觉得这蘅芜君有些有趣罢了。

　　片刻后顾渊站在的房间里翻来翻去，几乎都快钻进衣柜里都没给江弈安找出一身合适的。

　　“我十八岁时的衣服都大，那估计现在的也不行了，你讲究着穿吧。”

　　江弈安虽然嫌弃，可他更不想像一个三岁孩童一样顶着脏衣服上街。看着顾渊那些衣服也许久没穿于是也说服了自己。

　　他低着头拿着衣带绕来绕去，可身上的衣服总是松垮垮的，顾渊看不下去，走过去一把推开江弈安的手帮他拉起衣带：“你折一下啊，折一下不行吗？”

　　“这根本折不了，布就这么长，绕过去就拴不起来了。”

　　顾渊左拉右拉，发现江弈安虽不瘦，但跟他结实的身材比还是单薄些：“啧，实在不行就出去买一身。”

　　江弈安：“你怎么不早说。”

　　顾渊：“你也没问啊。”

　　这时，不远处一阵狂奔的脚步声从长廊上传来，没过一会儿，楚轩气喘吁吁地从门口冒了出来。

　　“师父你回……”

　　楚轩把着门看到房间里面到处凌乱地扔了衣服，而面前的江弈安双手捏着衣襟，顾渊则拉着江弈安的衣带，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转头看向他。

　　楚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三人安静比较于是就结结巴巴地说：“打、打扰了！”说完红着脸一溜烟儿地跑了。
　　房间里的两人：？？？

　　收拾好后，三人面对面地坐在正堂。

　　“无崖呢？”顾渊开口。

　　楚轩低着头，愣是没敢朝江弈安看。

　　顾渊看楚轩那样子无奈道：“我问你话呢，别胡思乱想啊。”

　　楚轩颤巍巍地开口：“昨天夜里我跟无崖站在院子里看到远处一阵青光，他唰地一下就不见了。”

　　顾渊一听，那青光果然是昨晚阿洛逃走时无名搞得伎俩。

　　“我还担心是不是你和无名出事了让他过去，可没想到他早上也没回来啊……”

　　顾渊看了江弈安一眼，江弈安若有所思，站起来就对顾渊说：“既然如此也不便叨扰，若是有无名的消息你马上告知我。”

　　说罢，他站起立马就快步朝门口走去。

　　“哎……”顾渊想怎么告知？寄信？

　　“多谢顾大夫的衣服。”说完他推开门一走出去，楚轩就靠了过去接话：“师父，他……”楚轩一边说还一边不好意思地笑着。

　　顾渊严肃地看着他：“你知道他是谁吗，不正经……”

　　咔嗒！院子外的大门被推开了。

　　顾渊和楚轩伸头朝外面一看，就看到江弈安又快步走了回来。

　　楚轩立马住嘴坐回一边，而顾渊也看着奇怪刚打算开口，江弈安却行云流水地跨进正堂掀开下摆坐下，然后抬手喝了一口茶说道：“外面好像有人在找我。”

　　朱雀街。
　　“你看我说什么，你那天打了黑风寨的人人家到处找你算账呢。”顾渊跟江弈安躲在后巷小声地说。

　　“你何时说过？你怎么知道我那是……”

　　“你问我我哪知道？”顾渊故意说。

　　这时江弈安把顾渊一把抓进巷子里躲开门外几个黑风寨打扮的喽啰快速走过，接着他说：“那天我带了围帽，他们也不知道我长什么样，何必如此躲闪。”

　　顾渊想想也是：“那你刚才跑回来做什么？”

　　江弈安严肃认真地思考说：“我看到他们手里的画像了。”

　　顾渊惊讶：“这你都看得出来？！”

　　“我……”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跟你说，他们是没见过你，但那天那里围了好多人，围观的一看就知道是你，宣州百姓眼睛亮得厉害呢，”他接着说，“你不是会变吗，你变一个不就行了。”

　　“变什么？”

　　“变个样子啊，高矮胖瘦，不容易看出来就好了。”

　　“我不会。”
　　顾渊：……

　　“你不必惊讶，改人易容这样的仙术有悖仙道伦理，天下会的也没有几人。”江弈安立马解释。

　　“行，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买。”

　　说完顾渊就走了过去，可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别乱跑啊，这黑风寨连郭舟都管不了，小心你这细皮嫩肉的被掳了去。”

　　江弈安看着顾渊，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顾渊转身独自走上前转念一想：这江弈安要是被掳去了，遭殃的或许是黑风寨啊。

　　衣店里，店家一看顾渊走进来就凑过去：“客官买现成的还是订做啊？”

　　顾渊左右看了看：“现成的。”

　　“好嘞！那您的尺码，我给你量一下吧。”

　　顾渊摇了摇头：“不必了，不是我，送人。”

　　那店家点了点头，顾渊转着转着就看中一件出尘的白衣，可又想如今他还是不要穿白衣为好。

　　最后他左挑右选选中了另一套，觉得很是配江弈安：“就这套吧。”

　　店家：“这……客官您尺码看好了吗？”

　　顾渊被这么一问迟疑了一下，他拉起衣服看了看：“应该就这个合适。”

　　顾渊此举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等他他拎着东西走出来，就发现江弈安不见了。

　　一个无名、一个江弈安，你们修仙的都这么喜欢跑吗？！

　　暗骂着他走到街心，刚一转角，就听到巷尾有一阵哭喊声和争吵声传来。

　　“你们这般行为要遭天谴的！”
　　顾渊闻声走过去。
　　“你们要做什么！”
　　“娘！娘！”

　　顾渊闻声走过去，就看到两个无赖匪徒打扮的人正拽着一个女子。

　　“放开我！”

　　顾渊侧身躲到墙后，看到那两个歹人抓着女子，一个老妇人在背后又哭又骂。

　　顾渊刚打算出手，突然歹人身后的屋顶降下一个人来，那人落下的一刻抬脚就照着其中一个的脸重重一脚，一个歹人就翻身倒地。

　　“你是什么人！”另一个挥拳打去，那人顺势捏起歹人扭转他的胳膊，摁着他的头就推向身旁的墙，咚咚几下发力，那流氓撞墙后也晕厥了。

　　顾渊：……
　　老妇人和女子也也皆惊魂未定。

　　“让你别乱跑。”

　　江弈安闻声盯了顾渊一眼，二话不说先只手把那两个歹徒拎到巷口，接着他对着那两人的头顶一挥，白光闪现，两人对他的记忆瞬间全失。

　　顾渊走过去拉起老妇人扶了起来。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老妇人一个劲的鞠躬。

　　江弈安走过来，顾渊就朝他迈了迈头：“走吧。”

　　两人刚要离开，只听到身后扑通一声：“公、公子留步！”

　　而后二人回到什草集，顾渊一边念叨一边从院子走进去：“你刚刚跑什么，让你在那儿等着我。”

　　江弈安一皱眉：“我都没问你，我俩本来一同去的衣店，你怎么自己就进去了？还说什么细皮嫩肉，黑风寨抓得着我？”

　　顾渊：“我、我……”

　　江弈安伸手一把拿过顾渊手上的包裹：“要是这衣裳我穿上不合适一点，那你就自己留着穿吧。”

　　顾渊看着江弈安朝后院走去。

　　夜里，江弈安一人坐在屋顶吹着夜风，顾渊刚洗漱完裹着衣服走到院子，就在地面上看到月光投下来的人影。

　　顾渊抬头，看着江弈安墨高高的墨色发尾在夜风中轻轻地晃动，月辉洒在他银色的头冠上，不一般的闪烁着。

　　此时顾渊看着他背影一人，竟体会出一点孤独的意味来。

　　他如今相处看来，九境称传说一般的蘅芜，终究也只是一个有血肉的人罢了。

　　“宣州深夜冷清，蘅芜仙君就不怕着凉吗？”江弈安抬头，看到顾渊一手拎着两坛小小的酒，一手抓着一件氅衣。

　　顾渊站在檐骨上把氅衣随手扔给江弈安：“楚轩睡得早，这两坛好酒只能我们俩喝了。”

　　顾渊坐下打开坛封，一股酒香醇厚的味道就飘进江弈安的鼻子里：“上次一个病人给我送的，藏了好久都舍不得喝，蘅芜君是贵客，我自然好生招待。”

　　江弈安看着笑了笑。

　　“你笑什么？”顾渊奇怪，“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仙家禁酒吧？”

　　“这句话谁说的，又不是和尚，为什么不能喝酒。”说完江弈安一把拿过一坛。

　　“书上都这么说。”说完顾渊抬起酒坛饮进一口，一股辛辣温热的触感瞬间从嘴巴顺着喉咙流进他的胸腔里。

　　安静过后，顾渊仰头看着面前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突然开口：“我能问问，你想用并蒂莲救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