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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追寻 ...

  •   “子雍,我有一事想要拜托你。”

      江弈安随意走过来,季子雍抬起头看向他:“说啊,何时这般客气。”

      江弈安掀开撩开后摆端正坐在季子雍的身边:“我……”

      半晌,江弈安就停止在一个“我”字。

      “哑巴了?说啊。”

      “我……若以后我有什么不测,你一定要帮我把并蒂莲交给顾渊。”

      季子雍奇怪地看向他,而后不屑地故意道:“你都把他赶走了,还去招惹做什么?”

      江弈安低下头去。

      “再说了你能有什么不测,少在这儿跟我故弄玄虚。”

      “万一,”江弈安道,“我是说万一。”

      季子雍把手里的吃剩下的瓜壳放在桌上转身对着他:“嘶……我怎么觉得……你有事瞒着我啊。”

      江弈安低下头笑了笑:“能有什么事,”他抬起头看向殿前安静的月亭,“我只是觉得宣州不错,若是并蒂莲能回去,顾渊一定能把它照顾好。”

      季子雍看着眼前一片生机勃勃的长生门,眼前弟子来来去去,还是如同以往那般。

      他站在演武场边上长舒了一口气,这时鹅黄的夕阳落下来,照亮了整个藏书阁。

      “我不给,要给你自己给去。”季子雍干脆拒绝江弈安,“一提到顾渊你就怂得不行,是不是觉得自己对他做的错事太多,如今心生愧疚?”

      “你何必这般决绝?我不过就是想让你交一株草罢了。”

      “对啊,不就是一株草吗?你自己去罢,又不是不长手不长脚。”季子雍故意打趣他。

      藏书阁的影子在拉长后彻底和夜融合在了一起,直到殿里的烛火亮起来,演武场外也再没有谁的影子。

      “五年,又是五年。”

      “晏如都长大了。”

      一梦醒来,顾渊发现自己躺在十七殿。

      十七殿外的十七廊帷幔宁静飘飞,顾渊窗外的莲池里满池的莲叶绿绿一片,等卯时一过,白鹿泽边缘的月光不过一会儿就会露出半个头来。

      十七殿,宁静舒服得还是如同往常一样。

      “师兄!”方才他惊醒,只是因为又做了一个江弈安离他而去的梦,枕上的泪渍微潮,连鼻尖也还留着酸酸的余味。

      这个梦又长又深刻,险些让顾渊误以为真,直到醒后他发现自己是在十七殿心这才落下来。

      “我怎么像个姑娘一样。”顾渊看着床榻小声自语。

      他坐在床边套上鞋袜,心里惦记着江弈安就走过去推开房门。

      门后,是神色惊愕的左景和右景。

      “师……”右景被左景用力掐了一下,这才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顾、顾渊,你醒了。”

      顾渊如同往常一样礼貌笑了笑:“右师兄不舒服?”

      左景和右景皆是一惊:“你、你为何……”

      “我?”顾渊奇怪地问,“我如何?”

      三人安静了半晌,左景的眼就彻底红了,他忽然明白,如今顾渊是什么都忘不了了。

      “左师兄你怎会……”顾渊有些急地看着他,“是不是我师兄又欺负你了?”

      左景右景低着头没有说话。

      “哦!我知道了,”顾渊恍然大悟,边说边在房屋深处的一个木架子上翻找出一个玩意来,“上次师兄给你弄坏了……

      他拿着一个小臂长的□□走过来: “我和师兄去祁州的时候他特意给你买的,只是一直没有给你。”

      顾渊把手上的□□递过去,左景这才缓缓抬起头:“你莫要生他的气。”

      左景没有接,于是顾渊将□□晃了晃:“师兄他不愿说软话,你莫要怪他。”

      说完,方小棠抱着季晏如出现在走廊尽头。

      “师叔!”季晏如挤出甜甜的笑,他边喊着就蹭开方小棠朝顾渊跑去。

      顾渊笑着抱起他,晏如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师叔,以前爹爹说师叔会在明屿里给晏如带好多好多好吃的回来,上次师伯给我的那个白色的兔子灯晏如还想再要几个,”说着晏如掰起手指,“给爹爹一个,娘亲一个,右师叔左师叔……”

      顾渊低下头心里乐开了花,难道师兄他……愿意跟我回宣州。

      季晏如数着:“还有师伯!”

      顾渊看着他温柔地说:“好啊,那让你江师伯带上你,我们三个一起去买好不好?”

      说完,顾渊一下子停住了。

      好像……有什么不对。

      季晏如撅着嘴:“可是爹爹说师伯以后都不会跟我们……”

      “晏如!”方小棠带着有些斥责的语气过来一把抱过季晏如打断了他。

      季晏如委屈皱起眉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这时顾渊僵硬着看着方小棠有所避讳的神色,曾经留在脑海里的场景在一瞬间迸发出来。

      他低起头,眼珠在眼眶里不断来回转动,半晌,顾渊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抬手扶在门框上,“哈……”

      就在这时,一股钻心的疼痛清晰起来,顾渊猛然捂住胸口靠倒在木门上。

      方小棠一看立马对着左右景开口:“你们扶他进去吧,这几天还是好生休养,不要坏了身体。”

      “呼—”顾渊再次长舒一口气,然后抬手拦住了左右景,半晌过后,他吞咽口水让自己保持镇定,“师兄呢?”

      在场三人无人应声,他们知道,如今灭灵对顾渊已经毫无用处。

      “师兄呢!”胸口压着的一股气让顾渊一下子难以排遣。

      “师兄……”顾渊抬起手,可手上毫无江弈安的触感,“我记得……我记得那时候明明……”

      我明明抓到他了,为什么没有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感觉?”他紧紧蹙着眉。

      “师弟,”左景一下子抬起头,“长师兄现在在翼望,你……你去同师兄把长师兄讨回来吧。”

      顾渊重重推开江弈安的房门,门前木桌上,一把长剑静静躺在墨色的剑裹里。

      顾渊的胸口上下起伏,他冲进去抬手刚抓起剑,剑布就顺势滑落下来。

      剑柄上的的纹路浅浅暗暗,顾渊不自觉抬手,指尖便触到了剑柄内侧微微磨损的地方。

      长影不知是被江弈安握了多少年,这个地方,跟江弈安右手上的茧是一样的深浅。

      “……”半晌,顾渊沉默着低下头去。

      而后,他抬脚转身,余光就飘到江弈安床榻对面的高墙上。

      江弈安的房间从来都是物什简少,他不喜欢换架子内饰,这些年,如今这里面的东西摆放还是和当初一模一样。

      “……”

      他盯着白墙半晌,墙上,是自己入门时江弈安给他的那把旧剑。

      顾渊的眉慢慢促起,手上的的长影先是静匿,而后一股黑雾慢慢从顾渊的脚边汇聚上来。

      一瞬,顾渊化成黑雾四散随后房内空无一人。

      风吹开江弈安房内的窗,外面莲池粼粼的水面透进来,窗台上,就好像有人靠在上面看着窗外的风景。

      那人一袭白衣,腰间玉佩微晃,又长又高的发尾落在肩头,手里还攥着什么。

      翼望山,山边绿色一片,头顶也是艳阳满天。

      “你们连一个萧暮笛都敌不过?”天空降下一阵黑雾,黑雾散后,顾渊出现在季子雍和无崖的身后,“还是……倔不过江弈安?”

      季子雍一惊:“你为何……”

      “我还记得,不,应该说我忘不了了。”顾渊落地,身上的衣摆轻飘,光泽的黑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季子雍和无崖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釜川门弟子、黑影、异兽将二人团团围住,顾渊抬眼打开一道坚实的结界将三人围在中间,眼里全是冷漠。

      顾渊沉默着,但他知道自己不是江弈安,他不会一直沉默。

      “长生者,源九境求共存,山海万日,天地无心,则舍心者长生,长生者誓为山海。”

      “铭剑引泉,是为灵敏者佳选,人血化火,取心入剑,则心剑而成。”

      “剥心者,收刮骨分身之痛,能忍者非常人也。”

      顾渊念着,眼看着季子雍的神色从难以置信到毫无办法。

      “子雍师兄你一直都知道?”

      “不……”季子雍道,“我也……一直被蒙在鼓里。”说完,他低下头去。

      “还有吗?”半晌顾渊问,“还有什么瞒着我,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季子雍顿了半晌,而后回答得还算干脆:“没有了,心剑引一事只有他们二人知晓,我没有骗你。”

      最后几字连季子雍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得刻意,一旁的无崖也只是看着他没有开口。

      “好,我现在已经确定了,”顾渊抬起头,“如今我们都能平安从韶山回来便好,以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周围的敌人蓄势待发,但却似乎在等一个指令。

      “等我们离开这里,”他看着季子雍,眼里竟微微含着笑意,“我哪都不去了,宣州、长生门只要师兄愿意,他去哪我就去哪。”

      “……”季子雍沉默着。

      顾渊说着脸上竟带着些欣喜,季子雍知道,那是因为顾渊觉得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师弟,”季子雍唤他,“你师兄……”

      “师兄可有用飞鸢和你说什么?如此情况,萧暮笛她们恐怕有诈。”

      季子雍微微抿了抿嘴唇而后牛头不对马嘴地开口:“那年卜罗沼江弈安救了仙尊,仙尊自然会因此全力挽救他,可这是有代价的,”他看着顾渊眼里微闪着的光,“这是有代价的顾渊……”

      “我知道,代价就是师父死后师兄也在挽救他,师恩难忘……师兄不是一直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吗?”顾渊忆起那日在什草集屋顶江弈安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句话都逃不过一个师恩难忘。

      季子雍低下头去:“不是的。”

      “……”顾渊的心咯噔一下,他久临悬崖,如今怕极了季子雍这种另含深意的神色。

      难道是师兄……他又想要推开我了?

      “九境之中的仙也是人,真灵就是仙的命门,若没有真灵,我们依旧是会死的,”季子雍顿了顿,“可有的不一样。”

      顾渊的瞳孔微微朝他偏过去。

      “达到天境的仙,还有妖。”

      季子雍说着,他以前从未像今天这般心知肚明,顾渊昏迷的这几天,他彻底明白了。

      “所以没有玄灵子的轸离能活,师尊也能活,”他解释着,“只是他们的玄灵子都活在别人的身体里。”

      顾渊的眼睛彻底瞪了起来,他的眼盯着前方没有一丝动摇。

      “仙尊用心剑引杀了枕临后,他的的真灵碎成了三块。”

      “这三块,一块仙尊救了轸离化为玄灵子,一块他封印恶龙留在中曲,而剩下那最完整的一块……”季子雍的话停住了,他抬眼看着顾渊,一直到顾渊的眼回过神来。

      “最完整的那一块……就是你。”

      “那日我们回到韶山,是因为轸离发动了秘术而不知江弈安竟把万辞留在你的体内,三者合二为一便能操纵时间,这是连身为原主的枕临都没有意识到的。”

      季子雍继续说:“可如今轸离重伤,已经……”

      “已经什么?”顾渊逼问。

      “……已经用不了秘术了。”

      顾渊的神色平静,可季子雍还是在他浅棕色的瞳孔里看到了一点点泪光。

      “说了这么多,子雍师兄的意思就是如今谁也没有能力回到过去了?”

      季子雍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师兄……”顾渊忧心忡忡地看着季子雍和无崖,“师兄躲在这里,是不想见我?”

      “……”

      “可他分明……”

      “顾渊,我想说,有些事情已经回不去了。”

      “可我不是故意的!”顾渊解释着,“师父之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季子雍一听愣住了,不是的,我想说的是……

      “那日长生门被毁之前我还没来得及跟师兄道歉一切就已经发生了,如今化骨一事已经结束,难道他还在生之前的气?”

      不是的。

      “那日你们哄骗我说我杀了师兄,是想让我这辈子都背负着罪责活着?他真的……厌恶我吗?”

      季子雍摇了摇头,而后平静地笑起来:“你师兄他,从未厌恶你。”

      话出,顾渊的眉尖微微放了下去,睫毛在阳光下微闪:“是吗?”

      画面闪过,顾渊依稀看到似乎有人靠过来拉着他的手,可他并没有完全记起韶山混乱时的一切。

      “所以他果然是躲我,故意躲在这里气我,”顾渊冷笑自我讽刺,“九境的蘅芜君,好大的架子。”

      江弈安这般就是在气我,他故意躲在釜川门就是用萧暮笛气我。

      季子雍抬眼的一霎那,三人周围的结界就在眼前粉碎,乱流过后,季子雍眼看着顾渊身上黑色的缎带微微晃动,不过弹指之间,最靠近三人的几只异兽在一瞬间被割得肉块横飞,顾渊脚下原本就混乱的地面又变得越发凌乱起来。

      “杀了他!”釜川门弟子就像是接到了号令,朝三人冲了过来。

      面前排山倒海,季子雍和无崖也一同冲了过去。

      顾渊抬手,将二人拦在了身后。

      季子雍和无崖看着他。

      “在这里等我,我要让师兄自己心甘情愿地跟我走。”

      顾渊的声音低沉,满是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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