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册》攻九

112、罪孽

　　“顾渊！”胡地仙大吼，像是在发号施令。

　　顾渊一听转头看着胡地仙。

　　“万辞一定在长生门！”胡地仙看着顾渊的眼，两人之间似乎连起了一条无形的线。

　　“顾渊……”

　　轰！

　　江弈安的话没有起任何作用，试探下，他只见顾渊抬手，一块碎石被他凌空端起重重摔向一边的一座殿堂里。

　　殿堂被拦腰砸开，乱石伴着殿头的瓦和碎木四处飞溅，毫不留情地落到周围。

　　顾渊把手落下，看着江弈安手中的长影慢慢浮了过去。

　　“交出万辞。”他的声音又沉又冷。

　　江弈安看着他，手中的长影慢慢亮了起来。

　　“把万辞交出来，不然我就把这里劈成碎片。”顾渊一字一字地念着，生怕江弈安没有听清楚。

　　江弈安看着他：“没有万辞。”

　　顾渊皱起眉来，眼里的红光浓了起来：“撒谎！”

　　“你从哪听来的笑话？不实之事，未见之事便随意倒，你当长生门是什么地方可以任由着你们撒泼！”

　　顾渊身周的黑雾徐徐，似乎在某一刻就会爆发出来。

　　“胡地仙一面之词你就敢闹到长生门来，你还把不把长生门放在眼里！”

　　顾渊轻轻落下走过去靠近江弈安：“江弈安，你曾经对我说过你要用万辞救长沅，有那般坚定不移的神色我就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少他娘的跟我讲道理。”

　　江弈安抬眼：“若我真有师父早就复生了，哪还轮得到你来这里撒野！”

　　“有本事你自己上中曲，在这里发什么疯！”

　　江弈安话毕，顾渊那双含着兽性的眼睛似乎迸发出了一道让人生畏的光，他紧紧咬住牙齿再次抬手一挥，另一座楼宇在瞬间被劈了个粉碎。

　　好你个江弈安，这张嘴果然霸道得很。

　　周围弟子逃窜，陷入一片恐慌。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万辞在哪，”顾渊停住气，“你若不说，我今天不会放过长生门里的任何一个人！”

　　他微微呼出一口气，抬手轻轻搭上江弈安的下巴：“江弈安你要记住，若是今天长生门有任何长短，都是因为你一意孤行造成的。”

　　“你要万辞何用，胡地仙他们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

　　顾渊看着江弈安那双不甘下风的眼，几秒后，他坚定地开口：“我要让你这辈子都救不了长沅！”

　　“师弟！”这时远处一声吼叫传来。“师弟！！”

　　左景右景叫了一声又一声，顾渊都没有应声。

　　是啊，此时的顾渊早已不是长生门的顾渊了，他又怎会答应？

　　“江弈安，”顾渊侧着头左右看着江弈安的唇，“告诉我万辞在哪儿，作为长生门的长师兄不会不知道的……”

　　“那郑齐又在哪儿！？”江弈安看着他，眼里同样具有威胁，“胡地仙又是怎么回事！？”

　　顾渊突然停住了，到了这种地步你居然还在管郑齐。

　　“顾渊，你看如今你做的好事，你觉得我就算真的知道万辞的下落还会告诉你吗？”

　　顾渊一听眼神有些微微的游离，他余光看着周围的一切，心口那股熟悉的痛感突然拧了上来。

　　“那日在八重观你是故意跟来的？就为了找胡地仙？”江弈安的语气上扬，带着试探和讽刺的意味。

　　“与你何干！”

　　话出口，顾渊知道这并非心中所想，可还是自然地脱口而出。

　　“你伤我师父毁我师门你说何干！”

　　“……”顾渊咬牙耐着性子，“卜罗沼后你便开始寻找郑齐，如今还在锲而不舍，你就没有一丝厌烦？”顾渊看着他，两人的鼻尖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江弈安没有回答。

　　“我知道，蘅芜君性子极其耐得住，你不厌其烦地寻仇救师，执着地跟着并蒂莲找他们的下落，对谁都不愿低头却在釜川忍气吞声，可却厌烦了我。”

　　“从卜罗沼复生后，你郑齐两字在嘴边挂了有十多年了，你这为师忠诚的决心长沅可有一字知道！？”

　　“……”

　　顾渊的眼越来越红：“救师父救师父，你满脑子就只知道救师父！”

　　江弈安看着他，直到视线渐渐涣散起来。

　　“萧暮笛想杀我，你如今也想杀我，”说着顾渊抬手抚着自己的左胸，“我不是东西……”

　　“江弈安，我不是东西，我是人！”

　　我是一个人，我是有心的。

　　顾渊看着江弈安强忍着气，似乎想要说却不打算开口。

　　“你不说也罢我不想逼你，”顾渊脱开江弈安转身走过去背对着他，“既然你那么想救他，那万辞我是必须拿到手了。”

　　说罢，顾渊转身飞上半空，他猩红的眼充满着杀意，在他停在半空的一霎那，却在一片混乱中看到了萧暮笛。

　　经过今晚一番争斗，萧暮笛原本精致的模样荡然无存，可她微微凌乱的头发和有些许污渍的衣服竟掩盖不了她作为仙家那种落败后卓绝的气质。

　　“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好东西。”说罢，顾渊抬起手猛地朝萧暮笛打去，萧暮笛一看灵活一闪，就越到一座楼宇的上面。

　　“顾渊，你可真是命硬。”萧暮笛咬牙。

　　顾渊冷笑，不屑地看着萧暮笛。

　　“但你可别忘了，你永远都只是长生门的一个弃子。”翡阳惊现，周围寒冰裹绕。

　　萧暮笛飞快冲到顾渊面前，翡阳用力一划，刀锋擦过顾渊的脸颊就飞了出去。

　　顾渊脸上的伤口迅速愈合，胸口那团剧烈跳动的红色就像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让他此刻变得几乎百毒不侵。

　　另一边，季子雍拿着争鸣用力劈向胡地仙。

　　胡地仙轻盈多到半空：“年轻人，我看你还是顾顾大局，好好看看那姓顾的小子吧。”

　　“扯你娘的淡！！”争鸣裹着金光飞过去，霎时间割开半空的气流。

　　江弈安的长影隐隐发着微光，他仰头一扫半空几人，又迅速扫向地面。

　　长生殿周围的楼宇皆被摧毁，周围断壁残垣横在地面上，远处的顾渊对萧暮笛紧追不让，他周围的的红光就好像利刃让人无法靠近，

　　他打量着顾渊，回忆着刚才萧暮笛对顾渊做的每一个动作。

　　萧暮笛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此时顾渊举起君见猛力砍向萧暮笛，可每每动手都无功而返，这让顾渊原本就浮躁的心越发难耐起来。

　　萧暮笛趁虚而入：“顾渊，我都说了你在江弈安眼里什么都不算，你看看，到了今天江弈安对你更是嗤之以鼻，你在他眼里连只狗都不算！”

　　“你以为江弈安他稀罕你吗？你就是个弃子！彻头彻尾的弃子！”

　　“江弈安眼里只有长沅，之后他们长生门那些清高的大道理，情爱？在他眼里只有师恩才是天！”

　　你我都一样，江弈安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一个“恩”字。

　　“萧暮笛！！”顾渊压抑的情绪即将爆发，他脸上的黑色血管盘上眼角，眼睛愈发鲜红，就好像一只不受控制的野兽。

　　“你不要做梦了，就算你找到万辞救了长沅，江弈安也不会再原谅你了，你杀了长沅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快了快了，异兽之血吞噬人心，马上就能让顾渊暴毙而亡。

　　顾渊被灭了灵与江弈安纠葛不过几月，如今是摧毁他们的大好时机。

　　今天一定要杀了他。

　　“萧暮笛！！”顾渊抬手，身上一股强力四散开来霎时间冲向四周，周围的山体震裂，乱石一下子四处飞来，“我要杀了你！！！”

　　顾渊抬手，演武场在一瞬间被撕裂开来，江弈安猛地躲开，可同时，一块巨石正朝一个落难的弟子飞去。

　　一道白线从演武场快速来到长生殿外，江弈安拿着长影抬手要将巨石劈开。

　　可顾渊身上一道强力从他身上震开，长影脱手，江弈安不得已毫无保护地冲了过去。

　　在石头砸向那个弟子的一瞬间，江弈安抬手挥起一道屏障将人牢牢地护在里面。

　　拿道白影让顾渊分了神，他眼看着江弈安冲进乱石里，心思一下子便被打散，目光刚一转去寻找江弈安，翡阳就趁机插进顾渊的胸口。

　　巨石重重地砸到结界上，江弈安受不住重压猛力吐出一口血来。

　　“师！”身后弟子话未说完，被江弈安一把推进了包裹着长生殿的结界里。

　　接着他抬手将石头拍碎，混乱过后就看到半空中靠得极近的萧暮笛和顾渊。

　　长影回手，江弈安对着两人冲了过去。

　　翡阳牢牢钉进顾渊的左胸，他手上的君见在自己感觉到刺痛的时候脱了手。

　　翡阳的寒冰入侵全身，顾渊顿感一种掏空感袭来，他瞪着萧暮笛这才明白，江弈安寒冰蛊复发的时候竟是这般的难受。

　　“我求你快去死吧，”萧暮笛道，“我真的累了。”

　　顾渊咬牙吐出一口血，他抬手抓住翡阳死死地看着眼前的萧暮笛：“你、你觊觎江弈安……你、你做梦……”

　　萧暮笛一听霎时间瞪起双眼另一只手抬起抽出翡阳，毫不犹豫地插进顾渊的脖子里。

　　喳！

　　鲜血四溅，顾渊的血喷射到萧暮笛的脸上。

　　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顾渊缓缓抬起头，他看到江弈安一身白衣浮在对面看着自己。

　　“顾……”江弈安看着顾渊本打算开口，他一下子抬起手，在跟顾渊对视的一刻又沉放了回去。

　　唰！
　　萧暮笛拔出翡阳。

　　喳！
　　第二下又深深插了进去。

　　“你快给我去死！！！”

　　江弈安的脚迈出了一步，可却在与顾渊对视的时候收了回去。

　　可在顾渊眼里，江弈安并没有迈出那一步。

　　就在萧暮笛要再次落手时，顾渊死死抓住萧暮笛的刀锋，眼神却依旧停在一动不动的江弈安身上，鼻尖的酸劲冒了上来，瞬间模糊了他的眼睛。

　　顾渊的眉头慢慢紧蹙。

　　我受伤了江弈安……

　　我好疼。

　　顾渊的手越钻越紧，咔嚓！翡阳在他的手里被应声捏碎。

　　“怎么……”萧暮笛一惊。

　　“你果然狠心得厉害……”

　　他一把扯下萧暮笛握在翡阳上的手，甩掉手上的冰碴看着江弈安：“这下……你满意了吧。”

　　血口在顾渊的身上源源不断地往外冒血，顾渊全身发凉，却因为萧暮笛在他身上留下的兽心而死不了。

　　不会再有人再缠着你了。顾渊重重地沉下头去。

　　片刻，萧暮笛看着他，刚要靠近，顾渊突然抬起头来，他咧着嘴，嘴里冒出尖牙，狠狠地盯着自己的身后。

　　萧暮笛全身战栗。

　　她缓缓转头，这才看到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江弈安。

　　“你满意了？”

　　轰！

　　“你满意了！”

　　无数道红光从顾渊的周围飞出来，一道一道劈向周围，江弈安看着它们飞向周围的殿房，整个山头几乎就要被毁之一旦。

　　一旁的季子雍和胡地仙被分开后，季子雍猛地退到一边，一道强力朝他过来，争鸣一劈一道又一道，他皱着眉一边躲闪一边看着不远的顾渊：“臭小子。”

　　顾渊周围的红光变成利箭冲向四周，红色的箭贯穿长生门，就在这时，结界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挣脱人手跑了出来。

　　“爹爹！”季晏如红着眼边哭边冲了出来，“爹爹！”他看着不远处的季子雍哭嚎着。

　　“如儿不能出去！！”方小棠嘶吼着眼看着季晏如跑进箭林当中，“如儿！！”

　　“如儿！！”方小棠奋身冲过去，却被结界里的弟子一把拦住，“师姐！！”

　　外面箭雨翻飞，好似人间地狱。

　　方小棠挣扎着眼睁睁看季晏如跑了出去：“如儿！！娘在这里啊如儿！！”

　　季晏如冲着季子雍哭闹着：“爹爹！”

　　季子雍闻声转过头来：“如儿快回去！！”

　　“如儿！！”

　　刹那间，无数把乱箭直直地冲向季晏如，转瞬过后，顾渊眼睁睁地看着从他手里脱出的红箭将人彻底贯穿。

　　“如儿！！！”方小棠撕心裂肺的吼声刺进顾渊的耳朵里，穿透了长生门的整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