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探案集》不缩壳的龟

34、陶母

　　陶老夫人，本名万波。因父亲与母亲初遇在湖边，定情于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所以取名为“波”。
　　陶母家中是开镖局的，三十多年前的“万家镖局”也是盛名在外。陶母，自幼跟着父亲习武，虽然算不上是武艺高强，但勉强自保没有问题。
　　今晚，年过半百的陶母完成了一件筹谋已久的大事。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一个多月前说起。
　　那天夜里，她偶然发现有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来到府中，事后才知，那人为临盛县县令，李威。
　　原本陶母以为此人是两个儿子官场中的朋友，但奇就奇在，他竟然带来了三口大箱子，而且是趁着夜色前来，一看就是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万波害怕是他要给自己的儿子行贿，所以自己一路跟着那人进到了大儿子陶文的书房。
　　陶母一方面担心，一方面疑惑，因为陶文虽然官阶高，但没有什么实权，这么些年了这还是头一遭。于是，她看见那人的随从以及自家的管家走出书房后，潜到窗户旁边，将窗纸用食指戳出一个小洞，打算从小孔偷偷查看他们在干些什么。
　　结果，当那人将箱子打开时，令她大吃一惊，差点要失声尖叫。这里面，竟装了十几件玉器，甚至有极为罕见的黄玉。
　　陶母知道，大儿子陶文受其父亲的影响，极度喜爱玉石。但是，这未免有些痴狂了。然而，更另她心寒的是，这些玉器竟是害了人命才得来的！
　　正当陶文在细细把玩，对这些玉器赞不绝口时，只听李威说道：“只恨那人冥顽不灵、不识抬举，大人诚心重金购买他却拒不肯卖，还说什么祖上留下来的。可笑，明明都吃不起饭了，分明是搪塞推诿，以为便奇货可居了。不过大人放心，此事我已办妥，大人安心受用即可。”
　　陶文用手摸着一件玉器，说道：“此事，你办得极好。这样，我这里还有几百两银子，就当是本官给他的补偿吧。”
　　而临盛县县令李威却说：“大人何须如此，萧鹤此人早已去世多时了，您就是赏他、他也用不到啊。”
　　“什么？”陶文听闻此话，大吃一惊，脑门上冷汗都出来了，连忙道：“他是怎么死的？”
　　李威却语气平静，似是早已见惯这种事了，说道：“自然是因他拖欠官银、玉器收缴后不服，来向我衙门中告状，下官便打了他几板子。没承想此人身体体弱，没几天便去世了。”
　　“这可如何是好，弄出人命了”，陶文惴惴不安道。随即，陶文又指着县令李威说道：“我、我只是让你把他的玉器弄过来，可没让你害他的性命。”
　　李威冷笑了一声，说道：“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可别忘了，这‘拖欠官银’的主意可是您给出的。现如今，您是摘不出自己了。”
　　李威看到陶文瘫坐在椅子中，心中的鄙夷更甚，但还是安慰道：“大人且放心，这萧鹤的家人早已死尽，且此人性格孤僻，极少与人来往。他身边只有一名老迈的家仆，也一头撞死在棺材上了。可以说此事，已随着萧鹤的棺材埋入黄土之中了。”
　　陶文还是很担心，说道：“万一，被人给告发了，这可如何是好。”
　　“没想到大人竟如此胆小，但大人难道忘了淳安县的于央了吗”李威别有深意地说道。
　　陶文“腾”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望着李威，似乎是什么秘密被戳破了，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威回答道：“淳安县，是本县的老家。去岁，家母去世时本县曾回过老家，碰巧，同于央见了一面。不过大人别担心，于央也不是故意要出卖大人的。只是当时酒后吐真言，他将你破口大骂了一番，然后将你如何陷害他、事后又拿出几十两银子的事都告知与我。”
　　陶文愤恨地看着李威，说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在我去找你之时，你就想好要怎么设计我了。”
　　“哎，大人，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什么设计，咱们这叫做双赢。你得到了石头，我得到了未来的晋升机会。”李威虚伪地说道。
　　接着，李威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陶大人啊陶大人，你可不知，当你第一次找到我，想要谋夺萧鹤的玉器时，我简直要笑出声来了。还想故技重施，您当真是想不出什么新花样。当您介绍您的弟弟陶武，还装作不经意间提起郁远时，我就知道，我梦寐以求的晋升机会终于来到了。”
　　“此事与他没有关系！”陶文听到了陶武的名字，马上大声喝道。
　　“那是自然，不过我今后的的升迁之路可就要多多感谢了。陶大人啊陶大人，您可真是有位好弟弟啊。”李威笑道。
　　听到这里，陶母的心都凉了，失魂落魄地回到房内。她本想大义灭亲，可怕牵连到另一个儿子。她的小儿子，现有的一切都是从战场上厮杀得来的，九死一生。
　　自打那以后，陶母时时注视着陶文。有一次，她明明看看陶文进入了书房，但当她走进却发现里面没人。于是，陶母趁陶文不在时，偷偷潜入书房，发现了里面的密室，他的小天地；更发现了里面的上百件玉器，他的疯狂。
　　这是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啊！这其中，难免会有像萧鹤一样的人，无辜被害。陶母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陶文会害了更多的人。即使他本意并不是害人性命，但是，像李威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毕竟，只有死人才让人安心，不会泄露他们的恶行。
　　正当陶母想如何让自己的儿子赎罪时，陶文自己却受不住了，许是经受不住良心的谴责，他在半月之后的某天夜里突然大喊大叫，还嚷嚷着有人要害他。陶母看着自己的儿子，只觉得悲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就因为自己那种病态的爱好，为了满足自己的贪念，以致给无辜的人带来了灭顶之灾。陶文，比他的父亲更为疯狂。爱玉石，自以为高洁，其实同爱金银财宝没什么区别。
　　因为此事，陶母想到可以利用“恐惧”。记得年轻时，自己曾与父亲一起走镖，途中救了一名苗疆少女。作为报答，她赠送给了自己一些香料。并对自己说，这些香料能够在梦中激发起人的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如果焚烧，即使是再十恶不赦、麻木狠毒之人，不出七天，就会精神崩溃、疯癫致死。当时，父亲曾对自己说过，此物怪异，让自己赶快丢掉。但父亲不知，自己曾偷偷留下来了一小部分。没想到事隔三十年，竟然要用在自己儿子身上。命运真会开玩笑！
　　陶母将这种香料制成香块，并且，将能够凝神静气香囊与这种香块一齐送给了自己的大儿子陶文。香囊能够助他快速入睡，之后，香块能在梦中激起他的恐惧。
　　果然，不出三天，陶文就受不住了，还请了道士到家中来驱魔辟邪。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请道士的人早已被贪念侵蚀，化为了鬼怪；现在的陶文，不过是披着人皮、维持着这道貌岸然的样子罢了。
　　当天晚上，陶母亲手给大儿子做了一顿晚饭，并且将能够使嗓子暂时沙哑、说不出话的药掺入了其中。为的是防止陶文又像上次一样大喊大叫，吵醒了旁人。
　　待到府内众人都入睡后，陶母没睡。她着白衣，披着头发，打扮得像鬼一样，来到了陶文的房间外面。
　　等到陶文再一次从梦中惊醒，陶母故意发出声响，让陶文以为是萧鹤来找自己索命来了。那时的陶文已经精神错乱了，只见他拿着刀乱砍一通，最后，实在受不了那索命的声音，逃近了书房的密室中。可陶母自己也紧随其后，步步紧逼。最后，陶文实在受不了了，挥刀自尽。鲜血到处喷溅，像碎了的桃花一般落在地上。
　　为了使陶文不怀疑是自己假扮的鬼魂，陶母曾装作扭伤了脚、行动不便的样子。可能，是多此一举了，毕竟，陶文那个癫狂的样子，早已不能分辨了。
　　回到房间内，陶母写下了一封自白书，写下了作为母亲的无奈。陶文是自己的儿子，可是怎么办呢，他害了那么多人，除了萧鹤，犯下的罪孽不知还有多少。只有死亡，才是赎罪的唯一方式。
　　写完信后，陶母本欲自尽，但害怕自己与陶文一起死亡，会让陶武承受不住。况且，旁人也会说闲话。对这个小儿子，陶母感觉是对其有亏欠的。因为自己那时与陶父感情不睦，连带着对孩子都疏于照料。那时，陶文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但是陶武还小。以致于陶武认为没有人关心自己，成年后才奔赴边疆。回想起与陶父的感情，陶母想到，其实夫妻就像是两条平行线，有时相吸引，有时相排斥；即使是相互背离，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责任。可惜，那时的自己还不懂。
　　陶母打算悄悄服用一种慢性毒药，渐渐地消逝自己的生命。
　　然而，陶母遗漏了证据，忘了将陶文房内的香块换掉。等第二天回想起来时，发现香块已经被人掰掉了一块。事情已经暴露了，这样也好。
　　接着，当陶武问起香块时，陶母故意将陶武引出去。然后，将自白书踹在怀中，以及留下了自尽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