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往事》不知欢

42、番外二.南辰

　　冬天很冷，上海罕见的下了雪，是1946年的第一场，他独自一人走在街上，没人给他暖手，他自己搓了搓，把围巾围得更紧了一些，好让热气不会那么快的散发出去。
　　随意地找了一家饺子馆，并没有特地的去以前和顾景经常去的那一家，他点了一份饺子，顾景不在了，他一个人也吃不下两份饺子。
　　饺子是什么滋味自己也没尝出来，就只是觉得下雪了，应该吃饺子了，他把吃剩的一半饺子带回家里，煮了两杯咖啡，自己喝了起来。
　　“我早就说咖啡这东西一个人喝就没意思了嘛......”南辰喃喃道。
　　他把剩下的那杯咖啡，连同剩下的半分饺子，放在卧室桌子上，他的照片面前，没有任何其余的表情，他淡然地回去收拾了餐桌，洗干净了自己的杯子，然后靠在沙发上浅浅的睡着。
　　冬日的冷意很快浸透了他，他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没有关窗户，听说那样走失的灵魂还可以回来，屋子里冷得喝外面一样，雪花零零星星地飘了进来，他想用手去接，却接不到。

　　曾经他面前是清华园里大片大片的雪，如今却是一片都得不到了。

　　很多年里他都想回北平去看看，奈何没有那份勇气，曾经的记忆已经全部遗落在那里，自己独守着这一份乱世里的爱情，不去想那些青涩的年华，已是他对这段感情的极限。他对北平已经有些模糊了，不对，不是北平，或许应该叫北京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已经成立了，定都北京。

　　开国大典的那一天，南辰坐在家里，听着收音机里开国大典的盛况，他只是悲伤，却没有落泪，他的泪从顾景离开后的那些日子里，已经流尽了。

　　“顾景，你听到了没，乱世终于结束了。”南辰自嘲一般地笑了笑，顾景只是刚走，中国就赢来了和平，若当时再坚持坚持，也许他们就真的有归隐田园，安逸生活的机会了呢。

　　可惜没如果。

　　他们像狂风里的两片树叶，仍凭风把他们刮得再高，也总会有落在地上的那一天，顾景是不幸的，他先落地了，剩下南辰一个人还在孤独的飘零，现在风停了，另一片树叶离落地还会远吗？

　　房子作为顾景的财产，本应在死后被处理掉的，可是迟迟没听到动静，南辰去询问了银行的工作人员，这才知道自己的这套房子已经有了新的业主。

　　他看到新的业主的名字叫江沉，这是他用很大一笔钱为自己求得的最后的安身之所。
　　他许久没见过江沉了，也很久没见过方欣了，他无法得知他们的故事，也不知道他们的结局如何，可那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很多事情，我们知道真相就好了，他们的结局并不重要。

　　新年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信，信是顾景写的，委托人过几年才寄出的，如今应该是到了日子，委托人把他的信寄了过来。

　　里面有他和顾景的两撮头发，被系在一起，寓意结发夫妻，永结同心，还有一张婚书，虽然是用手画上去的，上面写着他和顾景的名字，还有一段文字。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是那个年代最常见的几句话，却刻下了他们二人的一生。
　　南辰觉得心口很紧，却流不出泪来。

　　他再也不会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