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指东南》benevolence

1、第一章

　　在上天庭这所有神仙中，论起知名度，楚夏要排第二，就没哪位敢排第一。

　　这位神仙，仙途可谓是跌宕起伏。

　　天庭里的神仙，大致分为两类：

　　先天降生在天上和后天飞升的。

　　前者毕竟是少数，而飞升上来的神仙，能力也参差不齐。这就是后话了。

　　楚夏就是个先天神官。

　　谁也说不好他是怎么出生的，当他第一次出现在众神仙面前时，都已经会走了。

　　当时天庭里的石林出现异动，最中心那块石碑上出现铭文。

　　天庭里的那片石林自从第一个神来到这里就已经存在，石碑更是几十年也没个动静。

　　通常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或者有什么天选之子降世时，石碑上才出现两行话提言一下，不过看历史记载来看，基本都是废话。

　　这种情况下出生的神仙，生来就比别人强。与之相应，他们自然也得肩负救世职责。

　　石碑有异那天，一众神仙在石林里找到个小儿，身上那闪瞎眼的圣光已经昭示了他的身份，必定又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这小儿已经两岁有余了。

　　天生的神官出现在石林时往往都是婴儿，而且这次伴随着楚夏出现的，也并不是几句话。

　　石碑上只浮现了两个字：

　　弃子。

　　天上的神仙找到楚夏时，他正双手抱膝，乖巧的坐在石碑前，见人就腼腆的笑。

　　楚夏当时是个生的粉雕玉琢的娃娃，一笑更显得可爱。他手腕上绑着绺布条，上面写着姓名和表字。

　　几个女仙当时就母爱泛滥了，以致于后来楚夏被几个仙子轮番照看，养的白白嫩嫩，这都是后话了。

　　天上的神仙们对楚夏被抛弃的原因猜了又猜，也没猜出来确切的结果。

　　其实无论楚夏到底有没有比其他天道降生的神官多了那个“弃”字，他的天资都是精华绝艳的，神魂也永远不可能消失不见。

　　这样的猜测，属实没有意义。

　　楚夏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因为出现在天庭那天是立夏，于是每年就把这天当生辰过。

　　不过这也当真凑巧。他单名一个夏，表字是蕤宾，也和夏天有关。

　　他十岁生辰那天，发生了一件让天上的神仙下巴掉地的事。

　　那日他过生辰时，天庭门口云翻雾涌，出现了头神兽。

　　这东西只在传说中见过，典籍上记载它“其状如犬而豹文，其角如牛，其名曰狡，其音如犬。”

　　这玩意儿叫狡。

　　相传它是西王母的坐骑，像这种远古之神，至今早已不可考究，更别提人家当年还乘过哪些坐骑了。

　　反正它出现在那儿了，即使天上阅书万卷的老神仙，也是远远研究了好一会儿，才从古籍上找到它的只言片语。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这货绝非善类。

　　因它的主人西王母掌管刑罚和灾难，这神兽潜移默化，性情凶残。

　　天上的神仙如临大敌，纷纷警惕，将他围起来，担心这畜生凶性大发，在仙宫闹事。

　　但是它什么也没有做，就在天庭门口待着，直到楚夏出来看到它。

　　这凶兽衔了一颗种子，放在了楚夏面前。

　　楚夏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它低下头，舔了舔楚夏的手心。接着转身腾云驾雾离去了。

　　诸天仙神惊了。

　　闹了半天这传说中的大煞星是来给人家庆生的，等等这真的是那个传说中伴随着灾难的猛兽吗？

　　神仙们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远古神祇的秘辛啊！

　　敢情这小孩是西王母的孩子？

　　天庭里又掀起了对楚夏身世的猜测热潮。

　　楚夏对此浑然不觉，人家在他生辰时给他送礼，他还是很开心的。

　　他也不知道那威风的怪兽送来的是什么东西的种子，就直接找了个琉璃花盆，装了上天庭的仙土，把那颗种子埋在了花盆里。

　　他不知道如何养护植物，也不知道这种仙木和普通的有什么不同。

　　那时他还没有自己的仙府，整日整日被那几个仙子收留着。他便去请教那几个仙子，对那小东西煞是上心。

　　楚夏天资卓绝，神力生来高众神一些。他读书又刻苦，在上天庭的学堂里名列前茅，行为礼仪无半分错漏，是这一辈小神仙的楷模。

　　他十六岁就有了自己的仙府，比迄今为止最早的一位神仙还小了四岁。而那个神仙，还是上一个甲子的。

　　众神已经感不到震惊了，他们觉得再不可能的事情，到了这位天之骄子这里都是可能。

　　这位天才，在他前二百余年的神生中，都是极其耀眼且夺目的。

　　但他耀眼夺目的同时，他却也是天真且无知的。

　　楚夏天真到怀揣着三界和平的美好梦想，日日修习。

　　除却天宫的仙术，人间杂七杂八的武学，佛法道法，灵器符咒，占卜星象，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他都想尽办法看到了。

　　于是他产生了对人间极大的向往。

　　他去了人间游历。

　　众神仙都对此极为不解。对他们来说，一天到晚都巴不得自己少点事，老老实实在天庭呆着养老才是正常思路。

　　游历与游玩不同，不能腾云驾雾，不能隔空取物，什么都得靠一双手一双脚。除了长生不老，已经丝毫没有了神仙的优越感。

　　而楚夏这一去，离开了两年。

　　两年，对神仙来说就是一眨眼的事。所有人都觉得天之骄子定然是受不了这份苦，要继续回天上过安生日子了。

　　没料想，楚夏回来后，在自己宫殿里两个月没露面。

　　再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他却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众神十分懵逼，神魂仍然坚固，没有任何损坏痕迹。但那一身让无数人羡慕的神力却消失了。

　　那么这时诸天神佛面临着一个难题：有神魂没神力的神仙还能叫神仙吗？

　　正所谓不想提升神力的神仙不是好神仙，但是楚夏好像并不在乎。

　　没有了那傲人神力的先天神官，众人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往日的讨好奉承，称兄道弟如今都成为了敬而远之，落井下石。

　　楚夏依旧留在天上，只是一朝天才变废柴，凤凰变野鸡。

　　也不知当事人心里是何滋味。

　　就这样又过了几十年，众人慢慢将他的辉煌遗忘。

　　楚夏不再是难以望其项背的骄傲，而是变成了一个碰巧失了神力的倒霉蛋；一条跌落神坛的落水狗。

　　几十年过去了，楚夏突然下凡了。

　　下凡是个长过程，跟游历不同。因为不限制神力，每每有神仙下凡时，天庭门口和自家仙宫都得有标识。

　　众神对此感到好笑：

　　哦，神仙去人界那叫下凡。

　　楚夏去人界，那叫回家。

　　正常来讲应该是没人关心这件事的，楚夏下凡之所以又掀起了一波讨论热潮，是因为当时有人在天界告示栏里发话，又提起楚夏，才又被当成了一段谈资。

　　楚夏就这么在人间混迹着，五百年过去，风华绝艳的少年彻底消失在了神仙们的记忆中。

　　不过最近，楚夏这个名字，又出现在神界众人口中。

　　原因是我们这位天之骄子，也不知是怎的，从轮回井上跳了下去。

　　其实也有人说他其实是失足滑下去的，不同的是，前者情况会被众神激情讨论，而后面这种，则是茶余饭后的笑料。

　　轮回井立于阴间，掌管着凡人们的轮回。

　　阴间的几个阎王多半是不管事的，阴差的腐败之气又盛行，所以导致阴间这千年来妖魔鬼怪混迹一片。

　　鬼门关，黄泉路，奈何桥，忘川水，轮回井是阴间与人间联系的纽带，人死后得来个一条龙旅游，才能继续下一世。

　　除去这些地方，阴间每天都是群魔乱舞。

　　楚夏从轮回井上跳了下去，相当于是进入了轮回。

　　虽然神仙要轮回程序复杂，因为神力与神魂的双重保护让神仙的记忆很难忘却。

　　不过这也不是最重要的，楚夏压根就没有神力。少了最重要的一层保护，和凡人一样。

　　不过坏就坏在，他既没渡忘川，也没饮孟婆。带着完整的记忆，潇潇洒洒的进了轮回井。

　　他虽然没了神力，但神魂还在。轮回井下是至阴之气，但神仙从头到脚都是阳气。

　　两者一相冲，估计效果和孟婆汤也差不多了。

　　可能效果差点，但阴差实在是顾不上那了。

　　天之骄子，连轮回都这么不同。

　　楚夏这一进去，也就只进了他一个。

　　阴气和阳气相冲产生的能量虽然不大，但是在场的全是道行低的小鬼和飘忽的鬼魂，当即就被冲了个七零八落。

　　本来该在那批投胎的亡魂被冲散了，有些逃脱了，有些耽搁了投胎时机，本来的好命格让给搅没了。

　　阴间也开始跟着天上的神仙骂楚夏。

　　这事传到天庭以后，神仙们笑得直打嗝。

　　这天才就是天才，连做笑料都做得这么有水准！

　　不过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阴间那群酒囊饭袋根本无法摆平闹出的乱子，还是得来天庭求助。

　　于是有的人还打着热乎的嗝呢，就要去抓逃散的妖魔鬼怪了。

　　嗝神们出离愤怒了，凭什么我要给楚蕤宾收拾烂摊子？！

　　于是纷纷偷工减料。

　　但是现在不抓的鬼，以后也少不了的。

　　至于楚夏，无忧无虑的投胎了。

　　他坏了人家的好命格，自己当然也投不到好人家。

　　虽然记忆被模糊了一部分，但他清楚记得自己学过的东西和知识。

　　在人间又可以体会一把天选之子的感觉了，不亏

　　他也没算白活这大几百年。

　　如果说以前楚夏的优秀是他出名的一部分原因，那这次惹出的乱子，可真是让他彻彻底底的火了。

　　连早几百年不知把他忘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的人都想起来了，

　　“呦，这不是曾经的天之骄子吗？”

　　而更多的人还是感慨一句：

　　当真是生命不息，折腾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