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雨何问临》杙莱

10、第九章

　　/《无疾而终的拜访》

　　一、

　　“是因为忆芝没有回邮件吗？她好像是去德国处理毕业手续了。可能忙也可能是时差。”林霏好像看出了端倪。
　　“用得着你替她解释？”何砺言对待客人的态度有点恐怖。“对不起。”咆哮过后，他似乎恢复了正常。
　　“没关系，是不是快到了。我们下车走走吧。天气有些热，但总是吹空调也不大好。晓羽，可以吗？”
　　尹晓羽点了点头。盛怒之后，她暂时还不能言语。被林霏拉下了汽车，沿着路边的林荫道缓缓前行，倒也很惬意。没有赶去工作的压力，像在闲庭信步。这样慢悠悠地走着，偶尔还有几道清风拂面，让她仿佛回到了中学时下了体育课后的慵懒时光。
　　“你呢？也想她吗”林霏漫不经心地打开话匣子。
　　“忆芝吗？她没良心的。走的时候答应了要联系的。结果十年，半毛钱消息都没有。”
　　“那个时候，很难吧。”
　　“我明白。别说是那么远，那个年月，隔了一座城就好像是另一方天地了。可之后应该可以的啊。我和东成家里的电话一直没有换。”
　　“这样啊。也许联系了别的什么人。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林小姐，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言少刚才的反应，我能理解的。你大概不懂。”
　　“说说看，反正还要走一阵。”
　　“我们从小就认识。我、砺言还有忆芝。小学、初中，都在一个班的。高中砺言才到了其他班。上学，放学，中午吃饭，都在一起。砺言本来不是那种很爱说话的性格，忆芝很闹，你知道的。”
　　她扭头看向林霏，后者点了点头。
　　“砺言很迁就她，真的很迁就。我看着都心疼。哎！”
　　她从背包的侧袋里抽出水杯，往嘴里倒了一口清水。
　　“说实话，我原本以为他们没什么可能。忆芝可能有点依赖砺言，但是砺言看上去不像。更像是逆来顺受，能懂吗？”
　　林霏摇了摇头。
　　“我说的是初中毕业以前。”她好像高三历史老师一般划重点，“那之前，忆芝总是一惊一乍、没心没肺的。惹人不高兴了，她也不会在意。说实话，脾气很不好。让她帮忙写作业这件事，也是不得已。写一回，她能跟我闹一整天。其实现在想起来，她只是孤独吧，用错了方式表达而已。她比我们都小一些，没什么朋友。”
　　她想把水杯放回去，没能成功。林霏拿过她的水杯，替她放回背包一侧的口袋里。她点头致谢。
　　“男人这东西，我是理解不了。只知道自己看见的。毕业之后吧，砺言看忆芝的眼神渐渐变了。很明显的，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她耸了一下肩膀，“谁知道那丫头突然那么狠心，说走就走了。多不可思议，砺言后来变得那么玉树临风，临江城里，除了他哥，真的没人能比。可就是这么个出色的男人，眼巴巴地等了她十年。十年啊！”
　　她的左手食指和右手食指交叉，停在半空中，迎向火辣辣的阳光。
　　“换了是我，会愿意为他做牛做马的。谁都愿意吧。就算不为那十年，为他这身帅气的皮囊，也是愿意的。说到这个。”她兴奋了起来，“林小姐，你跟秦氏四少熟吗？”
　　林霏好像摇头了？又好像没有。昨天她就感觉到了什么？对方好像不大愿意提起这几个字？有猫腻！她在心里朝自己点头哈腰。
　　（tips :这段猫腻无法尽数，烦请移步《安知月不归》翻找！）
　　“会来的。”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你会看到的，至少一两个。”林霏嫣然一笑。
　　“我这样的，你应该见得多了吧。很可笑。”她低着头，没有等来回答。
　　话题被悄悄带进了另一个岔路口。
　　“忆芝说童蔓偶尔会去何家看她的。她妈妈呢？”
　　“悦姨吗？她很忙。一年大概能见个三四次吧。不过对忆芝是极好的。我们都很羡慕的。忆芝可能不这么觉得。”
　　“她是怎么变成了何董事长的特助的？”
　　“童蔓？天晓得。”她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她们身后的马萨拉蒂，压低了声音，“传说啊！是跟董事长……”
　　“何董事长没有夫人吗？”
　　“嗨！老板的家事，我们小老百姓就不问了。偶尔吃饱了撑的，拿来过过嘴而已。”
　　林霏微微一笑：“那你们为什么分开的？”
　　“你说忆芝？”
　　林霏点点头：“她在这里，怎么突然走了呢？”
　　“是悦姨先失踪的。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那时候有点——昏天暗地的。我词语用得不大好，你别笑啊！”
　　漫漫的人摇了摇头。
　　“那时候，我只知道大家都突然变得紧张兮兮、神秘兮兮的。每一个人，包括东成、砺诚，包括许筱和闫叔。大人们应该知道的比我们多一些。只可惜我爸妈平常和他们没什么交流，就每个月把我的伙食费往许筱那里一丢。”
　　她不知道自己是想笑还是想哭，总之是从鼻孔里朝外呼了一口气：“就跟现在出去旅游的时候，把宠物狗丢到宠物店里一样。”
　　“抱歉，我不该提这样的话题的。忆芝说你很开朗的。”
　　“不开朗早就被她气死了，哈哈哈！”
　　她爽朗一笑。胳膊忽然酸痛，下一秒，她意识到她们两个人都被何砺言抓住了胳膊。
　　“别出声。”

　　二、

　　顺着何砺言的视线望去，何氏窑厂外尘土飞扬，比沙漠里的沙尘暴好不到哪里去了。尹晓羽不得不抬手捂脸，闭上眼睛的时候，好像看见……可能是眼花了。几辆重型大卡癫狂地开过去之后，路面渐渐恢复平静。
　　林霏朝着她们身后在笑？笑什么呢？她也朝后看过去，何砺言灰头土脸的站在那里，很狼狈——那她刚才没有看错？何砺言替林霏挡了尘土，没顾上自己。到底是贵客啊！
　　“别碰我！”他抬手挡住了林霏伸过去的手，转身气鼓鼓地朝车里走。
　　“这人今天神经兮兮的。”尹晓羽飞速地打圆场，“忆芝真的没有回他邮件吗？”
　　“不清楚。我和你一样的。”
　　“什么？”
　　“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圆场。”
　　她愣了一下，扭头看向林霏，对方朝着她夺魄一笑。
　　“干什么的？”门卫的态度比何砺言差了大概十五倍。
　　“我是会计室的尹晓羽，陪德国来的客人参观一下窑厂。这是董事长签的条子。”她匆忙摘下背包，抽出文件，递到门卫眼前。
　　“今天不行！”对方的态度恶劣到了极致。
　　“为什么不行？”
　　“你瞎吗？出货呢！厂里没人有空接待外宾。”
　　“我们可以四处看看吗？不打搅大家工作。”林霏走上前，两手搭在传达室的窗沿上。
　　那个坏脾气的门卫好像被小鬼上了身似的眉开眼笑，不对，是点头哈腰。
　　“不好意思啊，小姐，真的不行。今天是出货日，仓库里还要点货。很乱的。万一有个错漏，我们付不起责任。你问问她就知道了，何董事长发起脾气来，临江都要抖三抖的！”
　　“知道了，打搅了，谢谢！”林霏道了谢，拉着她转身离开。
　　“对不起，林小姐，我之前没有问清楚，害你白跑一趟。”
　　“没关系，就当是来踏春？踏夏！”她咯咯地笑，“我们去半卷找我哥一起吃午饭吧。我没吃早餐，有些饿了。”
　　“啊！那你把三明治给我了……”
　　“我起得有些晚，那时候不饿。”林霏已经打开何砺言的车门，自己坐了进去，“走吧，言少已经收拾好了。”
　　她跟着进到车里，合上车门，空调开着，车里很凉爽。也可能是司机需要冷静。
　　“去哪里？”
　　“半卷，谢谢！”
　　“这么客气……”
　　“我饿了。麻烦言少了。”
　　司机似乎还不够冷静。
　　“何砺言，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没睡好吗？”尹晓羽忍无可忍。
　　“刚才门卫说今天是出货日，外人不能进。这里的安保很好呢。”林霏又把话题带走了。
　　“很巧吧。林小姐那张单子上的几家企业都差不多，安保都很严格。”何砺言看向左后视镜。
　　“原来是这样啊。”
　　“童蔓早上来就是问你这些的吧？”
　　“是的。童特助问我计划书是不是临时想的。真是巧了，我只是挑了几家我哥可能会喜欢或者觉得新奇的工厂。果然越是吸引人的地方越难进啊。”
　　“可不是。这一点，忆芝有和你讨论过吗？”
　　“言少，我和忆芝只相处了两个月的样子，血缘上，都算不上是亲戚。你如果真的有什么情绪需要宣泄，这个时间打电话给她，她可以接到的。”林霏的忍耐似乎到了某个临界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砺言还没有发觉自己很失礼。
　　车里的沉默大概足够让他清醒了。林霏靠在后座的靠背上，侧着身子，面向着车窗。尹晓羽 朝着后视镜翻了一个白眼，往前欠了欠身子，想要圆场。不经意地发现——林霏睡着了？
　　“这是……”
　　“莫名其妙的女人。”
　　“何砺言，你疯了吗？谁莫名其妙了。”尹晓羽终于还是骂了出来。
　　他没再说话，到了半卷也没再说话，一整天都没再说话。
　　午饭过后，林霏让尹晓羽再次跟何绍安确认一下计划表上的行程，再三核对之后，下午的行程被取消了。理由是一样的，出货日！林霏并没有不悦，反倒很高兴可以多出一个下午陪林维恩四处看看。
　　尹晓羽也很想陪同的。但是……哎！幸福是需要拼搏的，她在十二楼的办公区里给自己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