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七回 ...

  •   夜半杀猪声使空荡的街道愈发诡异,白展堂伸手扣住身前姬无命的腕子,正搭在命门处,姬无命回首扯出一个假笑,“怎的,老白你这会儿怕了?”

      白展堂扬起头看了看四周,又用余光扫向姬无命,“我有什么可怕的,倒是你,神神秘秘,死过一回的人真是不一样了。”

      姬无命打掉白展堂的手,“你也不用激我,我不信你能猜出是谁在这客栈等着你。”

      白展堂挑眉道:“呵,打赌吗?”

      姬无命眼珠一转:“我不跟你赌,这可是为你好,兄弟嘛讲义气。”

      白展堂在姬无命背上猛敲一记,“少耍滑头,我赌定了,要是说中,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姬无命趔趄了下,松了松领口,怀疑道:“哦?你真猜出来了?行,我答应了,快说。”

      白展堂眼神扫了一圈,指向一个方位,“那儿,有两个人,跟了一路了,气息雄浑沉稳练得是外家功夫,方才走过的小路荆棘丛生,那二位却能依旧不远不近的缀着,怕是用了什么兵刃开路,声响不大又极具效率,我猜是刀,最近入城的陌生面孔里,使剑的不少,用刀的能排上名号的怕是只有万马堂的镖头袁禄跟祁福二位前辈,刚巧我们是有些渊源的,是以刚月光照下来那二位见了我的脸气息乱了一下,我就更加肯定了。”

      姬无命拍了拍手,“行啊,你这胡蒙的本事不减当年,还有呢?”

      白展堂指尖一转,指向远方的一棵大树,“那儿蹲着一位,一路上都是踩着树尖儿跟过来的,这种轻功和追踪方式怕是只有以舵口遍布中原闻名的鹰帮的机锋堂堂主刘步才当的上是练得炉火纯青。”

      姬无命顿了下,“算你蒙对了,你还猜出什么了?”

      “鹰帮一向与金钱帮不和,如今金钱帮投靠了郑王,鹰帮必定也急着找朝廷上的靠山,至于万马堂是一向不涉足中原事物的,他们据守关东多年,如今却能帮朝廷的人做事,能驱使他们的人除了之前边关平叛有功的宁王不做他想。”白展堂笑看姬无命突变的脸色,“怎么样,认输吗?”

      “行,我认,但你得跟我说实话,我不信你凭这路上的仨人就能猜出这么多。”姬无命捉住欲往客栈迈步的白展堂的胳膊,不容拒绝。

      白展堂停下步子笑得狡黠:“你认了就行,也不怕告诉你,我娘前阵子给我飞鸽传书,说万马堂已经投靠宁王,至于鹰帮的帮主顾少棠曾经是我们的客人,如今在消息互通上跟秀才也合作了许久,这点儿事儿还不至于瞒着有间。”

      姬无命瞪大了双眼,对着白展堂狠拍了两记,“好你个老白,又坑我!”

      白展堂抽了口气道:“你还真下手啊,谁让赶上了,你哪怕早一天来忽悠我,我都不知道这些信息。”

      姬无命眼神闪了闪,“谁忽悠你了,你个恶人先告状的。也是很久没见到白三娘了,三娘她自己回万马堂你也放心?”

      白展堂叹道:“我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管不了她,又不听劝,我还想着搞定手头这单就去关外接她回来,谁知道你又来了,你哪次出现都没好事儿,我算看透了。”

      姬无命啐了一口,“就知道怪我,被你拽坑里的次数还少吗?”

      白展堂嘴角一拉,斜眼道:“听你这意思,我是不现在可以回去了,累了一天是真想回家睡觉。”

      姬无命也是被白展堂的厚脸皮激得没招,一咬牙,扯着白展堂迈进数十个人层层把守的客栈大门。

      木板吱呀,二楼楼梯口先是出现了发髻然后是脸是肩,最后是白展堂整个人,姬无命押在他的后面比起怕发小反悔更多的是一种习惯。

      隔着夜风撩起的纱幔,雅间里独坐的年轻王公贵族也只是在最初轻瞟了一眼。宁王端是当得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话,但白展堂不施礼,姬无命也不拘谨,均是径自落座。既然备好的酒菜旁摆了碗筷,那就没有不吃的道理。

      饭菜不错,酒也温,待都放筷后宁王朱宸濠转着手里的酒盅施施然开口,“真龙卧榻,蛟龙可就无心戏水了。”

      “怕是这龙床的铆钉都有人日夜筹备,那椅子心心念念的人多了,没被饵拖死的鱼还剩几条?”白展堂霸着酒壶并没有给对方斟倒的意思。

      “不包括你。”宁王把酒盅重重倒扣在桌子上。

      “但包括你。”白展堂冲他举杯扯了下嘴角一饮而尽。

      姬无命嗤笑一声,没什么诚意地向二人告了罪也不离开,起身推了窗一条腿垂着靠坐在窗框上,脸上一半烛光的暖一半月光的寒。

      白展堂不想拐弯抹角,直接摆明立场,“如果你是为了有间而来还是死心的好,你们争那个位子是你们乐意,更何况你手里的牌已经够多了。”

      “我还缺最好用的。”

      “鹰帮可以给你提供天下事,有了万马堂不愁军资,系铃人的头目姬无命都在这儿了,你也不缺刀子杀人,你在朝堂党羽众多得是拥护,有战功有声望还有兵,还嫌不够?”

      “我有的郑王都有,跟他不同的是我不小瞧人。我现在有的有间都能做到,我能看见的郑王也有人帮他看见,他要你们死好先落子,那我就来跟你们谈谈合作破了他的算盘。”宁王说这话时不再像个翩翩佳公子,自有一股倨傲跟上位者的霸气,“别急着拒绝,你看这是什么。”

      宁王摊开手,掌心里躺着一条鎏金嵌玉的剑穗,那东西白展堂不仅见过还拿在手里把玩过,他不使剑只觉得花哨累赘,但真当这熟识的小玩意儿被连剑一起送人了他竟也有了几分不舍。

      “皇兄病倒后朝堂上暗潮汹涌,我一开始也没发现,我那个所有人都觉得没出息没抱负更没能力的侄子居然不见了。试问现今谁能在东厂跟鹰帮的眼皮下不动声色地把皇上唯一长成的儿子偷出去?西厂督公雨化田倒是一副忠于皇上的模样,他跟东厂那些阉人不一样,所谓无欲倒不如说是所求有所托,那么所托何人呢?雨化田明面上是万贵妃的人,后宫近几年填井的冤魂也不敢缠他,也只有万贵妃害了心病,雨公公替皇上做事的途中请到了京中花家七童花满楼诊治,但他当时手上有另一病人照料需同行,此人博闻强记剑法高超得了皇兄青眼成了皇子的先生,可惜啊,厚照的剑学得可不怎么样。”

      “雨化田没替皇上办成事,不罚反赏,我那皇兄可没这么好心。所以,皇上让他干什么?呵,替万贵妃找花?极品茶花,找回来是要给万贵妃砸宫女用的吗?我还记得皇兄心尖儿上那个神刀堂白家的女人,最爱侍弄花草。皇兄的后宫就是锅坏粥,到底是心死不在乎还是他心心念念那人还活在别处?”

      “如果那女人没死,那当年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该还活着。”

      白展堂没想到宁王今日说的会是这些,他强作镇定,“宁王殿下好推算,但这是你们皇家秘辛跟我一江湖客说不妥当吧。”

      宁王冷笑一声挥袖扫落酒盏,“比不上闭门修书的皇甫学士跟盗圣白玉汤是同一个人来得有趣!”

      一瞬间房间安静至极,楼下火把攒动,楼梯上脚步声奔涌,雅间门外袁禄、祁福刀剑出鞘,姬无命还是那副闲散的坐姿手上却亮了枚飞蝗镖。

      白展堂背上冒了冷汗,他听音辨位估算着门外人的站位距离,也不起身双臂虚抱笑道:“只是有趣就弄这般排场?宁王好兴致。”

      宁王也不答话,志得意满像是在看捕兽夹上的猎物。

      门被推开的一瞬,白展堂掌心运气将圆桌掀起击飞正挡住来人视线,他没管斜后方的飞蝗嗡鸣箭步矮身闪过宁王速度极快的一掌绕其身后,姬无命的镖已至本直取白展堂的后心现却是要击到王爷身上。姬无命眼下讶然,破空的第二镖追上击飞了先前那一枚相撞后左右分离正削过白展堂跟宁王二人的发梢。白展堂将手扣在宁王脖颈后的大穴上,纹丝未动。

      “你又不杀人,挟持有用吗?”宁王并不惊慌,仿佛形势从未逆转。

      “有用,这天下不需要一个哑巴或者瞎子当皇上,你听过白玉汤不伤人吗?”白展堂挟着宁王走出主楼,地上拿刀的围着,高处拿弓的对着,白展堂苦笑他一小贼竟也值得这待遇了。

      “就算你今儿能全须全尾离开,之后又能怎么办?我说的合作依然有效。”宁王在颈后一瞬的刺痛下住了嘴,众目睽睽下受制于人让他火气上涌,可他确实不够了解白展堂其人不敢轻举妄动。

      “明儿的事明儿再说。”白展堂带着宁王翻身上马将他拘在自己身前用先前从桌上顺的剑坠灌了真气击在马屁股上由着它沿路飞奔,数匹快马后缀,姬无命乘骑其中。

      估算与追兵距离足够,白展堂放手欲点穴定住宁王,指力一出便觉不对,“金丝甲!”

      宁王大喝一声腰里抽了软剑后刺,白展堂将自己仰倒马背躲过这一击紧接着运气一掌劈在宁王腰侧,他拿捏了力度却仍被金丝甲反震的气击得手臂发麻,宁王吃痛缓了招式,二人从两侧跳离马背,白展堂落地即逃,宁王挥剑直追。

      两面密林围追火光逼近,后有追兵,白展堂即便知道开口有诈也不得不钻。

      白展堂刚被罩进树影便闻到了一丝血的腥臭,黑影来袭他忙向□□倒就地一滚躲开了当头淋下的一整桶血,紧跟着树上跃下一人不等白展堂起身匕首突刺,一番连招竟是把白刃耍出了花来,正是“缠身鬼留步”的刘步。短暂的缠斗白展堂终是技高一筹定住对方成功脱身,喘息间惊觉衣袖被割裂不说连腰间的带子都断了,好好的衣服成了敞怀儿,他心存打趣扯了刘步的衣衫披上,“今儿月色不错,你且在这赏着。”

      白展堂转身欲走,飞蝗镖已至竟是冲避无可避的刘步而去。白展堂骂了一句,抬手挡在刘步面门前硬接了这极快的一镖。镖穿手背,伤口中渗出的血顺着胳膊打湿衣袖。白展堂侧头闪过身后的袭击,摘了镖反身击出正与剑刃相撞,朱宸濠的脸在金属迸发的火星后笑得狰狞,白展堂再觉不妙时已万事休矣,宁王这剑正刺入刘步脖颈,细剑一抽血花喷涌正绽在白展堂眉心顺额流下。

      白展堂不能见血的真正原因只有姬无命知道,至寒的内力被热血一激开始在四肢百骸里不受控的游走激荡,白展堂缓缓倒落在宁王脚边,在剧痛的麻痹中死死盯着自己的兄弟,对方脸上却没有他期望的愧疚,这世上最冷漠的眼神鬼魅般将白展堂扯入黑暗。

      宁王蹲下身将白展堂的脸歪向自己,倒是真跟皇兄有七分相像,怪不得皇甫在宫里要面具遮脸,他冷哼了一声接了侍从递的帕子擦手。姬无命阻止了其他人去碰白展堂坚持自己把人抱起,宁王也随他去了。

      姬无命将白展堂安置好喂下早就备好的药,撑头在床边守着。白展堂手上的伤已不再流血,姬无命还是认认真真的包扎好,昏睡的人在无意识中肌肉仍旧痉挛抽动,姬无命知道那有多疼。那股姬无命曾经羡慕过的罕有内力如今像是失控的蛇一样在白展堂的经脉里横冲直撞肆意游走,姬无命试着将自己的内力打入梳理却被反震得喉头腥甜。

      姬无命终是叹了口气,他对着白展堂的睡脸想要说点儿什么,但门外硬闯进的人打断了他,来人做武者打扮,腰别令牌,姬无命见过很多次,算是皇甫定一的人,给皇甫定一诊治过的梅大先生的义子展裳。

      展裳并不多话,十成力的一掌辟出即便姬无命出招去挡仍是被击飞撞到墙上吐了血。

      “公子拿你当朋友,你就这么对他?”展裳在姬无命先前的位置坐下,他攥着拳指甲嵌进肉里。

      “白展堂才是我的朋友,他皇甫定一不是!”姬无命挣扎站起,踉跄了一下挺直的身形。

      “他们本就是一个人!”展裳吼了回去。

      “你也就能骗骗自己了。”姬无命抛下这句话从窗口翻了出去,他现在不愿靠近展裳半米,这个锦衣卫的统领自欺欺人的样子让他觉得恶心。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