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软弱可欺》希莶

11、第十一章

　　那女子信步走来，左手提起裙摆，画着精致眼妆的眸子如水般扫过几人，然后落在顾宁宁的身上。

　　那女子站在宁宁半尺远，嘴角勾起的弧度正好，娇笑着说道：“这位就是传言中貌若天仙的王姑娘了吧？”

　　“这可真是名不虚传呀！”

　　“你是？”察觉到这女子的细微敌意，宁宁挑眉脸上带着诧色。

　　“哦，我叫佩兰，和陈西一块长大的玩伴！”说是玩伴，可实际上她最想说的是‘青梅竹马’。

　　佩兰的言下之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这是在挑衅！宁宁余光划过那个游离话题之外的男人，察觉到她视线的陈西歪头看她，又看了看佩兰，然后恍然。

　　他虽然没仔细听佩兰在说啥，但是端看佩兰那自得的神情陈西就知道她肯定是欺负人了，欺负的对象还是他的人，简直有病！

　　内心百转千回现实才不过一霎那，陈西脸色一沉，冷声道：“你有事吗？没事就起开，别挡着路。”

　　冗长的安静！

　　好半响，佩兰才反应过来陈西这话是对着她说的，顿时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看他，“陈西，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

　　什么叫她别挡路，陈西一个大男人怎么说话那么难听，佩兰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明明记得小时候的陈西不是这样的啊！

　　佩兰受伤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陈西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三人那难看的神色。

　　佩兰对陈西的心思，大家伙都略微知道一些。

　　乡亲们对佩兰为了陈西而放弃嫁给显贵子弟的举动很是钦佩，如今这个世代能为了爱情牺牲自己的可不多了，所以这才高看了佩兰一眼。

　　可高看归高看，现在陈西都是成家的人了，难道佩兰还要跟过去给人做妾？那她爹娘可不得要打死她！

　　李大娘无奈的摇摇头，对佩兰今天的行为举止很是失望。

　　陈嘉年回首对着宁宁挤眉弄眼，见她无动于衷还抬手挡在嘴边用气音问道：“姐姐，你不生气吗？”

　　宁宁脸上诧异，失笑地反问他“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佩兰对大哥有那种心思啊！姐姐不怕他变心？”

　　宁宁不解地睨着陈嘉年“怎么会呢？”

　　陈嘉年一脸就知道这样的表情，他担心宁宁生气了，便开口解释道：“我只是假设，其实大哥是不会变……”

　　他话还没有说完，宁宁就正了脸色，粉唇微张“没有什么变不变心之说，若是丈夫想纳妾，我自然是要应允的，绝无不可！”

　　“啊这……”陈嘉年喉咙发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发现宁宁跟落水沟的女人很不一样！

　　纳妾那都是达官显贵们才有的条件，他们落水沟从古至今都没出过飞黄腾达的能人，所以这里的男人基本都只娶一个女人，因为多了也养不起啊！

　　陈嘉年是万万没有想到宁宁居然还有着同意丈夫纳妾的心态，要是被村里的女人知道那还不得被笑死。

　　村里的女人要是名声作风没啥问题，要嫁一个理想中的郎君还是可以的。成亲后她们可不会让丈夫去纳妾什么的，就连偷腥都不行！

　　关于这方面的事情，陈嘉年避讳宁宁的身份不好说，他不多做解释。

　　反正他内心觉得陈西都认准宁宁了，那肯定不会再变心了，他说与不说都没有影响。

　　陈嘉年再一次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盯着她，宁宁微微眯了眯眼，他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还对她露出那种同情的神色！

　　微微梳理了一遍刚才的对话，宁宁抓住了重点，她想到陈嘉年是因为她说同意陈西纳妾时才语塞的……

　　其实，说起男人三妻四妾，不介意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她身为相府嫡女，无论嫁给谁都只会是正妻的位份，明知道男人没办法避免纳妾这个问题，她何必要费这个心思去反抗？

　　只要那妾室品性没有大问题的，宁宁心想，她都是不会阻止。

　　眼前这个佩兰，看着就不是安分的，宁宁觉得她如果真的是陈西的正妻，这番定是要劝阻他换一个人选了。

　　可她也看出来了，陈西对这个佩兰没有别的心思，想到这，宁宁忍不住暗暗松了口气。

　　陈西确实对这个女人没心思，甚至说他根本都不认识她，没明白她为什么用看负心汉的眼神看他！

　　“嘉年，你给这个女的看一下眼睛，我觉得她有眼疾！”

　　话说完，他不顾旁人眼中的诧异，伸手径直将宁宁从牛车上抱下来，目不斜视地帮小姑娘整理了一下衣裙。

　　陈西一只手拿着大包东西，另一只却伸到宁宁眼下，他微抬下巴示意“牵着，我们回家了。”

　　“嗯！”宁宁重重点了点头，小手塞到陈西手心里，亦步亦趋地跟着男人身后。

　　“我们回去了，有空再聊呀！”宁宁还不忘跟在看热闹的李大娘打招呼。

　　“那大娘我改明儿去找你唠嗑哈！”

　　宁宁正要对着李大娘回以一笑，手上猛地被拉了一下，她转过头问陈西：“怎么了么？”

　　陈西头也不回地说道：“没什么，刚刚手抖了。”

　　宁宁若有似无地嗯了声，不疑有他。

　　两人回到小院里，陈西帮她把包袱里的东西送到房内才离开的。

　　陈西出去后，宁宁才把包袱里的东西都整理出来。

　　将东西一件件摆好后，她才停下了团团转的步伐，视线落在特意留下的针线和丝绸上，她在集市上问过手帕的价位，绣的好可以卖二十五文钱！

　　她不担心自己绣得不好，卖不出去这个事，因为教导她绣工的可是御绣坊里的大姑姑杜若，她敢说是蜀绣第二人，就没人敢排在她前头的。

　　宁宁虽然还没有继承到大姑姑的全部本事，可半成总是有的，放在这里也够用了。

　　以前绣手帕除了送母亲就是送妹妹，如今绣手帕除了卖钱就只能卖钱了。

　　“欸～”宁宁自嘲地叹了口气。

　　联想到今天说起的纳妾一事，她不禁回想起母亲跟她亦然说过，男人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作为正妻不可善妒，应当顺着丈夫的意愿才是，母亲希望她日后能少走些弯路。

　　这些过来人的话语，宁宁一直不明白母亲是怎么得出来这些言论！

　　母亲也是江南人士，江南华家是书香门第之家，世代皆传承笔墨，文豪诗人层出不穷，但就是极少和朝廷打交道，往上数三代都找不到和官场的人有联姻过。

　　听说是先祖与皇族有恩怨牵连，华家有家训表明：不可娶、嫁皇室血脉！

　　唯独现如今的华氏，她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嫁给了顾风，她的行为也使族人寒了心，从此对她便不管不问起来。

　　也正是如此，顾风心疼华氏，便也不纳妾，不收通房，一直以来后宅就华芝这一位正妻而已。

　　父亲磊落光明，从不曾做过愧对母亲的事情，可母亲却觉得父亲对她不够好，不够到可以当着子女在场，反复地说当初不该抛开一切而嫁给了父亲的，她说这些年过得并不舒心！

　　宁宁清楚的记得父亲脸上的灰败疲惫，记得母亲眼里的悔意和厌倦，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宁宁想不通，明明那么相爱的人都能走到这个地步，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可最困惑她的是，母亲到底是因为自己过得不好才让她不要阻止未来丈夫三妻四妾的，还是……

　　宁宁垂下眼帘，不敢深思下去，母亲应当是以她好为前提的。

　　她越想心绪就越纷乱，她拿起桌子上绣手帕的工具，便开始折腾起来。

　　第一条手帕她没打算绣出去卖，她想送给陈西的，毕竟也没什么要报答他的。

　　启朝没有男人专用的手帕样式，宁宁也未曾没有见过类似的，她目前要给陈西一条适合他用的帕子。

　　不太容易实现，因为这底色就是白的，若是绣个花色就女气了，绣图案的话她倒不知道该选个什么好。

　　良久，宁宁脑海里闪过一个动物，觉得它和陈西配得一脸，顿时喜出望外，着手给他把这动物绣上。

　　别人花一天才可以绣好一条手帕，宁宁一个多时辰就绣好了，再看她手上的帕子，图案栩栩如生，比慢工绣出来的还要好。

　　宁宁把手帕揣在手里，满意地点点头。

　　陈西今天也没有去山上，他正坐在院子里用竹子编制着什么，还没成型，宁宁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

　　“陈西，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东西？”陈西好奇转头，她哪里来东西送他。

　　宁宁第一次送男人东西，送的还是手帕这种东西，未免有些害羞。手心的帕子跟烫手一样，她见陈西停了手上的动作便将帕子递了出去。

　　“是手帕，你看看喜不喜欢。”

　　陈西也没有想到是手帕这种娘们唧唧的玩意，他双手在背后擦了擦，有些迟疑要不要接过来。

　　瞧他神色变换个不停，宁宁略微失望，嘟囔道：“你不喜欢吗？”

　　陈西最见不得她露出这样可怜巴巴的表情了，他感觉内心有个地方渐渐在崩塌，他无空去管这些，在小姑娘眼里蓄满泪水前，连忙开口：“我手脏，我先洗个手，你等我一下。”

　　宁宁目送他走到水缸边上，打了水洗完手，观他正想用衣摆擦掉手上的水渍，她冷不丁喊了一句：“等等！”

　　陈西动作顿住，目光所及，只见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哒哒地向他奔来，她兴高采烈地把那条白色的帕子放在他的手上说：“用这个擦吧。”

　　“好。”陈西薄唇微勾，莫名喜悦。

　　他修长的手指将帕子展开，一只身躯矫健的大老虎浮现在眼面，单看其他部位都很好，活灵活现。

　　“这老虎的眼睛是你照着镜子里的自己绣的吗？”

　　大老虎的眼睛不够凶狠，太柔软了，这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倒是跟宁宁的有点像，陈西哑然失笑。

　　“……”宁宁扬起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