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醉里梦卿卿》遇妖喊道长

2、观宇楼上

　　温言这样调侃我和秦之擎，无非是因为今年上元节，灯山全部点亮时，圣上在观宇楼上出了一题，题面只有一字“墨”。说了无论世家子弟还是平民百姓都可以试一试，答对此题有赏。
　　席间一片安静，众人陷入沉思。
　　当时温言颇有不解，问道：“阿姐，平日宴会上喜欢作词添赋的人，怎么现下都一语不发啊？这题很难吗？”
　　我笑着同她解释道：“圣意难揣，题面又只有一个字，京中想要露脸的才子佳人们犯难了，若是一击就中的谜底，说了自然风光无限，可要是错了，天子面前出丑，不免会被群嘲，这样的险实在是没必要冒。何况墨字变化有千，与之相连上万，说是猜题，不如说是揣摩圣上的心意。”
　　我话音刚落，在大家都犹豫时，平康公主便出来作答。平康公主是圣上的长女，名妙仪，今年已经二十余六，早就为了缓和圣上与旧臣的关系嫁给了公孙家的嫡长子公孙玄，育有一子，颇得圣上眷顾。
　　平康公主一脸无畏笑谈：“我没有多思，不过是想试试，想来答错了，爹爹也会怪我。”
　　圣上很宽和的应到。
　　“女儿想到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来爹爹是想告诉大家与怎样的人相处，便会沾染怎样的风气，向来谜底是‘赤’吧。”
　　平康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心底都一番云涌，若是谜底这样简单，圣上怕不是在暗示朝中党羽之争。偏生说出这话的平康确实一脸的平静，不知自己搅出的风云。
　　温言偷偷和我说：“阿姐，怕出丑的都是不得圣意的人家，圣上难不成还会让自己的女儿出丑啊。”
　　我笑着点头称是。
　　此刻的圣上也是一脸的平静，不置可否，显然是想听新的答案。
　　公孙玄即刻就站出来缓解道：“妙仪，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你随口所说，父皇定是另有深意，大家说不定还有高见，我们一同听听。”
　　公孙玄刻意说了随意两字，是想大家都放下警觉，意在平康是无心之言，又把公主拖出了舆论中心。
　　场面再次沉静。圣上便开口道：“怎么，我的问题有这么难吗？之擎，你来答。”
　　被点名的正是忠勤王府的秦小王爷，秦之擎，秦王是本朝唯一一位异姓王爷，幼时便和圣上有交，圣上入东宫时也是有头份的功劳，且深受圣上信赖，母亲是公孙玄的亲姑姑，公孙大人的亲妹妹。他可以说是集新旧臣子和王公贵族与寒门臣子的宠爱与一身。秦之擎也是忠勤王府的独子，出生便被加封世子，京中名门里地位自然不凡，圣上肯点他作答，也是与他亲和的缘故。
　　再加之，他自幼是锦衣玉食堆起来的，肤白华贵，眉眼深邃，唇红齿白，身高八尺，通身的贵气与骄傲，又在太学里颇得谭老先生喜爱，人人都夸赞秦王爷和王夫人养育的秦小王爷才貌人品皆斐然。所以秦之擎的答案，十分引人注目，让在座不少夫人小姐侧耳来听。
　　“贪以败官为墨。臣猜测谜底是贪。”
　　说罢，圣上看着秦之擎连说三个‘好’，眼中满是称赞之意。
　　刚才被劝回的平康，看到秦之擎被称赞，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斗性，这时又上前问：“爹爹，是我错了，秦之擎答对了嘛？”
　　这……这样的提问，让公孙玄冒汗，也让在座的人看了笑话，都在心底嘲讽平康的愚钝，猜测圣上的心思。
　　圣上也没有急着裁决，只是在位上镀步，一瞬间微妙的氛围传开。
　　此时温言又偷偷问我：“对与错都在圣上一念之间，这秦之擎竟然也不起身谦让一番。那前面可是千娇百纵的平康公主啊，这人怎么脑子这样不清楚。”
　　我看着这样的场面，不想让秦之擎陷入险境，就叫玉烟偷偷同姚润云大身后一位不起眼的书生，和他耳语一番。
　　“陛下，小生有一愚见。”
　　说这话的正是那个书生，我在入观宇楼前就见过，姚家祖上是出过太师的，到了他们这一辈没有受过苦痛，多少会有些不求上进。方才在三山街上看傀儡戏时，我就看见姚润云拉扯了一位容貌端庄的小娘子，就是姚家身旁的书生解的围。
　　圣上看着角落里的书生笑问：“说来听听。”
　　那书生附身回话，“谜底是‘泉’。”
　　我在席上看着圣上，很想从他眼底瞧出喜怒来，可惜他并没有一丝的神情变化，同之前平康公主和秦之擎回答时的笑意完全不同。
　　只是问道：“何解？”
　　那书生倒也不卑不亢，答到：“墨字拆开是黑和土，黑与白对应，属于颜色，水和土相和，属于五行，白和土构成泉，由此而来。”
　　众人凝神间，旋即圣上笑道：“妙仪，之擎此解最合朕心。”
　　死谭活泉。
　　随后就叫了那书生到了跟前，问了姓名。
　　那书生回了叫薛容，字子川。现下是姚学士的门生。
　　圣上当即又问了：“朕说了有赏，你想要什么赏赐啊？”
　　这话一出，大家心底都是一惊，包括我也是。
　　温言这个小笨蛋又有不懂，想我问道：“阿姐，薛容一介书生，说他家境贫寒，赐金百两，说他仕途不明，赐一官职即可。怎么现下圣上居然反过来问他像要什么，我要是薛容，一时贪心要娶庆盛公主，看圣上如何能出尔反尔。”
　　圣上如今已经五十余二，膝下现下只有两女，除了殿上的平康公主，就只有昨夜偶感风寒今日未曾出席的庆盛公主了。
　　我低头回到：“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骄纵又愚钝吗？这意味着圣上看重薛容，想用这样的问题试探薛容是否通透，是不是读书的死脑子。”
　　薛容回到：“陛下隆恩，载乱治，知兴衰，小生想做修撰。”
　　薛容果然不是死脑子，很知趣的要了一个修撰的七品小官职，却是留在翰林院里，这样一个与天子时时有交道的地方。何况又是以这样的方式入的翰林院，即使是修撰，也不愁没前途。
　　陛下对这个回答同样很是满意，一下就允了。
　　薛容所求有度又有远见，我竟然也有种自诩伯乐的快感。
　　席散，温言还觉得不尽兴，非拉着我看街上的胡旋舞，直说这舞斗妙争能，圜转数圈，晕的很。
　　我也正看着尽兴时，突然被一个演傀儡戏的小童拉住，他头上系着两个小揪，花着脸，可爱的紧，一时间我也被迷住了，跟着直走。片刻才发觉已经到了人迹少至的巷子里，心里慌很，左右的人家明显是举家关灯，呼救无望，今日又是上元，怕是巡防营的官兵都在正街上，直在心底怒斥自己太大意。
　　一转身已被人挡住了去路，情急之下闭上了双眼喊道：“我是平宁王府的建云郡主，父亲是平宁王，母亲更是荣休董太傅的长女，身份贵重的很，趁我没有看到你的模样，快点放我离开才有活路，否则王府不会让你活着出了京城……快些速速离去……”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情急之中听到这话的声音很耳熟，很像是……
　　慢慢睁眼才看清眼前正是观宇楼上的秦之擎，穿着一袭严肃的黑衣，仿佛要淹在夜色中一样，嘴角还噙着笑，还长着这样一幅眉眼，高高的站在我眼前，我也有些春心萌动，随后才觉得安全了。
　　虽然有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但知道是秦之擎引我到的这里，让我受惊，露怯，我还是不由的生气，也敬着男女有别，于是退后了两步。没有好气的说到：“不知秦小王爷这样费尽心机的骗我到这里是何意？”
　　秦之擎估计是听出我的口中的怒意。正色道：“刚才在观宇楼上，郡主是想着帮我吗？”
　　是个聪明人都该知道当时是薛容给他解的围，只是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是我在暗中推了一把。
　　个中缘由，我倒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只是我当时猜到，秦之擎当时纽着毫不谦让，估计是对圣上有所求，可圣上并没有痛快回应，既然强求不来，就该缓缓，另辟蹊径嘛。于是就把自己的谜底告诉薛容，为了他在街上解救别人的正气，送他一条路，顺便拉一拉死巷里的秦之擎。
　　只是这样一来，他说不定也不会理解我的好意，说不定会反过来怨我阻了他的好事。
　　所以我只能装作不解的说道：“帮你的人是薛容，而非我。若要答谢，秦小王爷该备厚礼去拜薛修撰。若无其他，我还是回到正街上为好，以免舍妹寻我不得，弄出误会来。”
　　秦之擎开口道：“你不需要这么急着否认，我既然确定是你，也用不着你亲口承认。只是你毁了我向圣上要赏的机会，这怎么算？”
　　这是在怪我自作主张啊，我真是好心办了错事，忍不住为自己辩道：“有志者事竟成，何况小王爷的出生早已越过许多人，你伸伸手就能够到寻常人一生都难得的。我虽然不知所求为何，也实在不必为了一时的冲动，惹圣上不满。”
　　秦之擎却没能懂我的良苦用心，进上前来，用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盯着我问：“是啊，既然是我这样的身份都要不惜得罪圣上强求的东西，足见其珍贵，你要怎么来赔？”
　　这人怎么这样不讲道理，我都还没承认是我做的呢，若我昧着良心不认，想他也拿我没办法。可到底是我一时心急，做了蠢事，又没法子昧良心。只能虚着开口问他：“不知小王爷所求为何？看我能否补救一二……”
　　说道这里，我看着秦之擎很激动的开口道：“所求……”
　　我正要听到答案时，偏偏温言这个小醋坛出现了，老远就向我跑来，身后还带着王府的家仆。
　　“阿姐，阿姐，你跑到这里干什么？”
　　待我还担心怎么解释会孤男寡女的和小王爷出现在这里时，转身一看，小王爷已经悄然退去，也算少了麻烦。
　　只是我心里还有点怨温言，我马上就要知道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秘密了，怎么你出现的时机就和戏文里的人一样，每到关键时刻就出来打断，高高悬起八卦心又被重重的摔下。
　　我忙说：“看一个玩杂耍的小童入了入迷，竟忘了归路。”
　　回家的途中，温言伏在我耳边说道：“阿姐，方才在小巷里我看到秦之擎了。”
　　当下我就知道这小丫头以后会那这事儿调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