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清歌》鱼微

9、第 9 章

　　打着为玉姑娘买胭脂水粉的幌子，清宁出了风月楼，来到一家小茶馆，叫了一壶茶，便愣愣地坐在桌前发呆。这几日，为了离开风月楼这件事，可以说清宁是食不知味，睡不成眠。人都憔悴了一圈。脑中的想法倒是万万千，可是却无一可行。自己好久都没有这样无助了，当初自己三天没饭吃都没这样担心过，毕竟这次可是关系这么多人。秋玉都说了好几次了，她快招架不住了，前几次还可以想办法蒙混过关，可她快混不过去了。戴柔那边也是，崔妈妈每次一看到戴柔就要用她黑漆漆的熊猫眼盯半天，盯得戴柔和清宁都是心惊肉跳的。可是办法还是没想出来，这，这该怎么办？头疼啊，头疼！正头疼着，却听见楼下的小二哥，高声吆喝着，“哟，几位爷，楼上请楼上请，请问要点儿什么？”接下来就听见一阵上楼梯的声音，只见一儒雅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上了楼。人群中的一位见到窗边的清宁，蹙了蹙眉，对小二哥说道，“这楼上我们包了，把这位姑娘请下去吧！”“这……”小二哥似乎有些为难。“给。”那人二话不说，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二哥，那小二见了，眼睛笑成了一条线，直躬腰说是。然后跑到清宁身边，赔笑道，“这位姑娘，不好意思，这楼上被一位公子包下了，请姑娘行个方便，去楼下喝茶吧！”此时的清宁正被烦心事烦着呢，听到小二哥这聒躁的唠叨，更是恼火，一怒之下，拍案而起，怒喝道，“你这人真是奇怪，先来后到的道理不明白吗？是他先包还是我先来？再说了，他有什么权力随便包场子？就算包场也是应该由他亲自来同我说！真是岂有此理！”说完，清宁气恼的横了那群人一眼。真是讨厌，以为自己有几个钱就狗眼看人低了，我偏不让，看你如何！清宁负气的坐了下去，拿起茶杯将已凉的茶一饮而尽。这时，那群人中的一些人已经生气了，摸向腰间的武器，想向清宁冲去，而那儒雅男子却一抬手止住了他们。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走向清宁，“姑娘为何不愿行个方便呢？难道姑娘不知道予人方便，予已方便吗？”嗬？居然想用大道理撵走我？哼，你要这要想就大错特错了。清宁冷冷一笑，抬起头来，露出的眼睛里却是一片灿烂的笑意，“公子居然也知道予人方便，予已方便这个道理？我一个人坐在窗边喝喝茶而已，这楼上这么大的空间难道挤着各位了？如果说各位公子自已坐自己的位置，自己喝自己的茶，又怎么会受到我一个小女子的打扰。我一个小女子只是想坐在这窗边喝喝茶罢了。公子连这个方便都不给，怎么来同小女子谈予人方便，予已方便这个道理？”撒娇的口吻，却是不容置疑的坚持，男子听了之后，竟抚掌而笑，“有趣有趣！姑娘既如此说，那在下也只能予姑娘一个方便了。”说完，他转过身对那群人说道，“你们且自行坐下，我同这位有趣的姑娘聊聊。”“是！”那群人行抱拳礼，然后找座位坐了下来。而这边，儒雅男子也在清宁的对面坐了下来。那男子自己拿起茶杯倒了一杯茶，低头一饮，却忍不住一阵蹙眉。“小二。”听到男子的叫唤，小二哥屁颠颠地跑过来，点头哈腰的，“客官有什么吩咐？”“来壶刚沏的上好碧螺春。”“好咧！您稍等。”见小二哥欢快的步伐，清宁嘴角一阵嘲弄的笑，“看来这茶，不合公子口味啊！”男子故意忽视这句不怀好意的话，而是抬起头，看向清宁，“敢问姑娘芳名？”听到这个问题，清宁有些犹豫了，要是以前也就不假思索的说了，可现在自己正想着逃出风月楼呢，还是不说真名比较好，但又突然想不出什么名字来，抬头见男子正疑惑的看着自己，一着急，竟脱口而出一个“清”字，见已说了一个字，便想算了，就随便再安一个字好了。于是清宁淡然一笑，“清歌，我叫于清歌。”“郁”“于”音相近，也不算不认祖宗吧！“于清歌？”男子喃喃念了几次，忽然看向清宁，“名字很好听！”吓死我了！清宁在心中默念着，刚才那男子半天没反应，还以为他在怀疑什么呢！默默的安定了自己的情绪，清宁也笑问，“那公子该如何称呼？”“我叫齐杰。”他淡淡一笑，说出自己的名字。“哦，原来是齐公子。”这时，小二哥托着茶壶上来了。这新沏的碧螺春果然好喝，入口清香，入喉甘甜，入肺清新。两个人静静地啜着茶，这怪异的气氛却弄得清宁坐立不安，两个人干坐着，也不说话，也太奇怪了，不行，再怎么也要找点话说，她放下茶杯，看着齐杰，干笑着，“不知道，齐公子是干什么的？”正掀着盖子吹茶叶的齐杰顿了顿，放下茶杯，对上清宁的眼，“我家世代为商，我这次是来南城做生意的。”“哦，原来你不是南城人，也不是读书人啊？”清宁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接着又端起茶杯，一手指娴熟的轻揭面纱一角，然后露出一点儿红唇，杯沿送了上去，倾斜，茶入口，这连贯动作一气呵成，令人佩服。齐杰看着清宁脸上的面纱，突然一笑，“我有个问题想请教姑娘。”“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蒙面纱是吗？”“你怎么知道？”齐杰略略有些吃惊。“因为见过我的人都会问我这个问题。”清宁回答得风轻云淡，“那答案是……”见清宁回答得如此坦荡明白，齐杰倒是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了。他看着眼前这个脸蒙白纱的女子，眼睛灵动慧黠，秀眉如春天的柳条，头发梳着简单的髻，上面未着任何头饰，只是系着一个白色的小蝴蝶结，精巧可爱。身上穿的也是一袭粗糙的布衣裙，可就是这样一身简单的打扮，却依然掩不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气息。“答案是我的脸上有一个很大的胎记，有碍观瞻，所以蒙面示人。”清宁一脸的满不在乎，语气也是平常得很，对这个问题她早已快麻痹了。齐杰没有再应声，安慰，道歉，用在这儿仿佛都不合适，除了沉默，他不知道怎样才好。“公子怎么不说话？刚才公子抚掌而笑称小女子有趣，本以为公子是个不拘小节的豪爽之人，公子现在怎么深沉起来？”齐杰有些震动的听着清宁清脆的嗓音，她居然在解自己的尴尬，给自己台阶下？！真真是个灵慧豪爽的女子。他看向清宁露齿一笑，“倒是在下迂腐了。”“不，应该说公子是个比较善良的人。来，善良的公子，敬你一杯！”其实虽然早已接受了自己脸有残疾的事实，但再一次触及这个伤口，还是有些隐隐作痛的，看到齐杰脸上的表情，真真觉得自己有些可怜，自卑。但，不能被这个小挫折打败，她故意甩开这些不开心，让自己高兴起来，举起茶杯就如饮酒般一饮而尽。茶喝尽了，这点小小的不开心也就过去了。清宁瞅了瞅旁边那群凶神恶煞的人，再回想了下刚才的情形，她看着齐杰开心地笑，“齐公子，他们都是你的手下吧！”齐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些不解，“是又如何？清歌姑娘有何赐教？”清宁的眼珠骨碌碌一转，笑意盈盈的看向齐杰，“我同公子在此相遇相识，也还算是缘份。不知，齐公子是否愿意结交我这个朋友？”“朋友？”齐杰搞不清楚清宁的意图，有些不明所以。“原来齐公子是嫌清歌是个女流之辈，还是个脸有残疾的女子，所以不愿交清歌这个朋友。”清宁一脸委屈失望的低下头，清亮的眸子里全是失落。这话倒弄得齐杰有些慌了，“这又从何说起？清歌，我可是很愿意和你成为朋友的。”“真的吗？”眼睛里的失落全被兴奋所替代，这倒让齐杰觉得有种上当的感觉，不过他依然点头答应了。“是啊！”“那我这个朋友想请你这个朋友帮个忙，不知你是否同意？”原来如此，这只小狐狸，绕了半天，原来是想让自己帮忙啊！他轻轻一笑，略一思索，“忙是可以帮的，但首先，你得先赢了我，让我帮得心服口服。”“啊？”听此一言，清宁的小脸迅速垮了下来，眉头皱成了一个小山丘，还要赢他啊？可是也不知道他要比什么，如果，他要比自己不会的，那怎么办啊？“比什么？”清宁小心翼翼的看向他。看着清宁有如小狐狸般可爱的表情，齐杰又忍不住笑了。他想了想，方才回答，“这样吧！你刚才不是觉得这碧螺春好喝吗？我们各自以茶为题赋诗一首，如何？”“那谁来定输赢呢？本来嘛，诗这东西每个人的认识情况不同，很难讲公平的。”清宁不以为然的提出自己的担心，这又不是数学题，有标准答案，他要有心欺我，我还不是只有吃亏的份儿!“这个你放心，我绝不会有任何偏颇，而且我这些手下皆是有才之人，他们只会认诗，不会认人的。”齐杰没有对清宁的怀疑有任何不快，只是觉得这清歌快人快语，心直口快，倒是一个可爱的女子。“那好吧！那开始吧！”清宁一脸得意的看着齐杰，自己学过的千古名诗那么多，我看你怎么比得过。那群人很快准备好笔墨，清宁走到案前，慢悠悠的拎起一支毛笔，沾了沾墨。看向身边的齐杰，他仰天思索一阵，然后拧眉，最后嘴角挂上微笑，应该是心中有诗了吧！他动作帅气的提笔开始写。这边，清宁吸吸了鼻子，动作夸张的开始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好了。”清宁得意地一扔毛笔，看向齐杰，齐杰一笑，“看来清歌姑娘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啊！”“不敢！”话上虽是谦虚，但清宁的表情全出卖了她。“既如此，那就先看清歌姑娘的了。”“随便！”齐杰走到清宁的案前，却见眼前的宣纸一片惨不忍睹，她的字，好丑。他拧着眉忍着耐心看，却越看越高兴，直至最后，一声大喝“好诗！”这一声引得他的手下也涌了过来。也是一样，一看字，嫌弃的要命，但一看内容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看完这诗他们已是一脸惊叹。“清歌姑娘真是好文采，在下甘拜下风。”齐杰诚心诚意的认了输。“既然你认输了，那你是不是应该听听我请你帮的忙？”清宁凑近齐杰，调皮一笑。“哦？”面对清宁的突然靠近，齐杰一阵手足无措，竟不知说什么。“愿赌服输嘛！你先坐下，慢慢听我说。”兴奋不已的清宁笑眯眯的拉起齐杰的袖子就往座位上带，齐杰倒也真的就随她揪着坐到了先前的位置上。俩人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人瞠目结舌的样子。清宁给他倒上一杯茶，然后殷勤地递给他。见他喝了一口，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始说，“事情是这样的。我呢，是风月楼的一个小丫环……”话刚一出口，周围那些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全愣在了那里。“所以，我想请你想办法，把玉姑娘，戴柔，兰儿和我带出风月楼。”听到这儿，周围那些人手中的杯子全掉了，这个青楼的小小丫头，居然要自己的主子去偷几个青楼女子出来？她凭什么要主子做这种事？太丢脸了吧！茶杯落地的声音打扰了清宁的说话，这让清宁很是狠瞪了他们几眼，然后转过头，又笑弯了一双眼睛，“齐公子，这个忙对您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是不是啊？”齐杰捧着茶杯喝着茶，眼眸低垂，听到清宁后面的话，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应该是在笑自己吧！紧盯着齐杰的清宁在发现他的这一小动作后，有些生气，有这么好笑么？摒住呼吸，清宁紧张地等待着齐杰的答案。忽然，齐杰的眼帘抬了起来，只见他淡淡一笑，“的确，这个忙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您答应啦？真是太谢谢您了！”兴奋不已的清宁嚯的站起来，拉住齐杰的袖子傻笑个不停。“我还没答应呢！”面对清宁太过花痴的感激，齐杰有些哭笑不得。“啊？你没答应？”这次清宁愣在那儿了。这是什么意思？“是啊，我还没答应呢！”齐杰笑着又重复一遍。“你没答应还说什么小菜一碟，害我白开心一场，真是……算了，你不帮忙算了，真是个说话不算数的家伙！”已经卑躬屈膝到极点的清宁终于爆发了，她气恼地甩开齐杰的手，说着就要走，“还真以为没有你帮忙我就没办法啦？”“如果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同意帮你这个忙！”气若定闲的齐杰并没有去拦清宁，只是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听到这句话的清宁果然停了下来，她气乎乎的冲到齐杰面前，“你又耍什么花样？你说话不算数，让我怎么再相信你。”“我说，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明晚我就可以去把她们全救出来。”他的嘴角还是那淡淡的笑，仿佛吃定了她会答应。“好，算你狠，说吧！什么要求？”“留在我身边做丫环。”这话一出口，不仅让清宁愣了，周围的那些人也全呆了，他们的主子什么时候缺丫环缺到要用帮忙去逼迫了？“这，就这么简单？”清宁有些不敢相信，就这个要求啊！之前自己是在秋玉跟前做丫环，现在要换在齐杰面前做丫环了，哎，自己还真是丫环命！看着齐杰脸上确定的笑容，清宁也笑了，“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