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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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衣回到屋里，天色尚早，但他已无睡意，索性在黑暗中静坐，顺便理一理思绪。
虽然他并不知自己回到了什么时候，但直觉告诉他，此时应与乐无异出现在朗德相隔不远。
谢衣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是应该在此等待，还是先回一趟流月城。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先见过乐无异他们再说，而且，那时瞳会来静水湖，先见一见瞳吧。
等到天光大亮，谢衣收拾妥当前去朗德查看情况。
进了村就见村子中央已有了那株矩木枝，而且看起来已生长了几日，村子里到处都是失心狂乱的村民，谢衣小心地避开那些人，思索着该如何先帮他们一把。
待他感觉到村子中央有灵力波动赶去看时，发现乐无异一行已跟雩风对峙上了，看来，时机刚刚好。
只是......看着地上巴叶的尸体，谢衣暗叹，晚来一步，还是没能救下他。
雩风虽然冥顽不灵不听劝告，谢衣仍不想伤他性命。然而即便他有意手下留情，不知是否天意如此，雩风还是被偃甲蝎穿胸而死，紧接着，乐无异便看出了他的身份。
如前世一般带着乐无异三人回到静水湖，谢衣索性撤去了幻术屏障，也省得瞳到时还要费一番功夫。
来到主厅，谢衣虽知他们三人为何寻他，仍是分别寻问了一番，之后便将书房钥匙交给乐无异，他只身返回朗德，想来等回来时，阿阮已经出来了吧。
第二次见到朗德惨状，谢衣心中仍酸涩难平，这里的村民何辜，竟要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谢衣压下满腹心事，帮助村民疗伤、修补屋舍，待差不多安顿完毕，谢衣才婉拒村民的挽留回转静水湖。
步入主厅，果然见那绿衣少女倚在红色灵兽身上生气地说道：“哼，你们这些家伙！谢衣哥哥呢？他怎么不在！”
乐无异赶紧解释：“呃......谢伯伯大概很快就会回来了，你耐心等等吧。”
少女瞪着乐无异几人：“你们该不会是骗我的吧？亏我还好心放你们出来。”
谢衣摇头，出声为他们解围：“阿阮。”
听到他的声音，阿阮猛地转头，随即站起来朝他跑了过去：“谢衣哥哥！”
乐无异看到他松了口气：“谢伯伯，还好你回来得及时。”
谢衣看着面前的少女问道：“怎么？他们欺负你了？”
乐无异叫道：“冤枉啊谢伯伯，我们岂敢！”
闻人羽也赶紧摆手：“谢前辈，我们是在桃源仙居图里发现她的，我们真的没有欺负她。”
“玩笑罢了，莫要当真。”谢衣笑道。
阿阮抬起手臂抱于胸前，鼓起脸颊气呼呼地说道：“哼，明明是谢衣哥哥欺负人。”
“这......”
“而且谢衣哥哥明明说，等你回来就给我解封，你骗人！”
“......”
阿阮继续指责：“我都说了不要变成石头，我要跟你一起去，你还......你还......”
眼见阿阮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了，谢衣赶紧认错：“阿阮，抱歉，当年......”
“......”阿阮放下手臂，握紧了手里的巴乌，声音也低了下来，“谢衣哥哥，你总是这样......我就这么不能让你信任么？”
“并非如此。”看着阿阮难过的样子，谢衣叹了口气，说道，“是我不对。”
阿阮知道谢衣也是为了她，如今见谢衣这样自然也不再继续纠缠，想起谢衣封印她时说过的话，于是问道：“那，谢衣哥哥，你找到指环了么？”
谢衣摇头：“不曾找到。”
“可是，那时你说过势在必行......”
谢衣不自觉地露出一抹苦笑：“中间发生了许多波折......是以......未能找到指环。”
“指环？谢伯伯，你要找什么指环？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谢衣思忖着往后他还需回流月城，昭明少不得仍要他们四人去寻，也便直说了：“我要找寻的是捐毒国的国宝指环，若我猜得不错，指环应当在捐毒地宫之中。”
夏夷则问道：“谢前辈是否已有打算？”
谢衣点头：“不错，那枚指环十分紧要，需得尽早将它找到，所以我想尽快前往西域。”
闻人羽略一思索，说道：“谢前辈，救命之恩不可不报，晚辈愿陪同前辈前往西域。”
乐无异接道：“那我也要去！”
阿阮更是态度坚定：“我也要我也要！我已经后悔过一次了，不想再有第二次！”
夏夷则也说道：”谢前辈，在下也欲同去。“
乐无异问道：“你不是还有事要办？”
夏夷则回道：“恩重必酬，在下愿为谢前辈略尽绵力。”
谢衣微微欠身，笑道：“蒙诸位如此盛情，多谢。还有，方才你们误入之处，乃是法宝‘桃源仙居图’，此图可存放行装、提供补给，相当方便。稍后我将驭使之法告诉你们，往后便能自行出入了。”
闻人羽问道：“那么，我们何时出发？”
谢衣说道：“事不宜迟，明日便上路吧。我还有些事务尚待处理，明日一早，我们前厅再见。”
谢衣出门后，乐无异又一头钻进了书房，闻人羽、夏夷则也都各自去忙自己的。
夕阳西下，乐无异才伸着懒腰从书房出来，残阳映着湖面，湖中的倒影都染上了一层橘红，乐无异叹道：“这里风景真好，不愧是谢伯伯住的地方。”
这时阿阮跑了来，气喘吁吁地问道：“喂，你......你会做饭吗？”
乐无异点点头：“会呀，怎么了？”
“那你去做饭好不好？”
乐无异疑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怎么那么急？你很饿吗？我这里还有些吃的。”
阿阮摆摆手，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说道：“谢衣哥哥回来了。”
乐无异更是不解：“谢伯伯回来跟我去做饭有什么关系？”
此时闻人羽也走了过来，见状问道：“无异，神女姑娘，你们在说什么？”
“仙女妹妹让我去做饭。”
闻人羽点头：“哦，那我去帮忙。”
看着他们两个往厨房走去，阿阮总算松了口气，虽然谢衣哥哥什么都好，但是，他做的饭，真的好难吃呀。
吃过饭收拾停当，乐无异终于想起来了，明天要去西域，得跟父母交代一下，免得他们担心，于是找了个开阔处拿出偃甲鸟来，对着它说道：“爹，娘，我找到谢伯伯了，学了不少东西。可是现在出了点意外，我们要去趟西域，你们别担心，很快我就会回家，你们保重身体，等我回去，给你们做天下无敌的烤鸡吃！”
刚说完就听到闻人羽的声音：“无异，你在这儿啊。”
“闻人？找我有事？”
“啊，没事，就是看看你要不要帮忙，刚刚去你房里发现你不在就出来看看。”
“不用，我都收拾完了。”
“哦，那就好。”
乐无异抬头看了看月亮，沉默了下来。
闻人羽问道：“无异，你有心事？”
“呃......没什么......”
闻人羽很干脆地拆穿：“骗人，从进到桃源仙居开始你就有些不对劲。嗯……等我猜猜，你是不是在想，谢前辈不光偃术和法术出众，还有那么厉害的法宝，同样是偃师，你比他差得太远了？”
乐无异震惊地看向闻人羽：“你你你怎么知道？！”
闻人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这么惊讶干嘛，你心里来来回回就只有偃术、谢伯伯，偃术、谢伯伯，当然一猜就中。”
乐无异收回目光，说道：“我在书房看到一本图谱，看落款是谢伯伯一百年前画的了，那图谱的最后一页，他写了一句话，他说，余毕生所求，不过穷尽偃术之途，以回护一人一城。惜而天意弄人，终究事与愿违，如之奈何......”
闻人羽喃喃道：“连谢前辈也有力所不能及之事么？”
乐无异问道：“闻人，你有没有想过，你练武功、学兵法，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闻人羽望着百草谷的方向，说道，“我没想过，我只是希望，我辛苦练武，其他人就不用吃同样的苦；我学兵法，但终有一天，世上再无战事，再也用不到兵法。”
乐无异看着闻人羽，说道：“闻人，你真了不起，我越来越佩服你了，我就不像你，我只想着要学偃术，却从来没想过学了偃术之后怎么办。”
“呃......”闻人羽想了想，刚要说话，就被小黄一连串的叫声打断，然后就见小黄一路跑向乐无异跳到他头上。
乐无异伸手把小黄抓下来，训道：“馋鸡！说了多少遍，不许再上我头顶！”
闻人羽看着跟着小黄走过来的谢衣问道：“谢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谢衣拿出手里的东西伸向小黄，说道：“我看它似是饿了，便准备了些食物给它，不想它却跑了出来，可是打扰到你们了？”
乐无异看了看眼前的不明物体，有些明白阿阮为什么找他做饭了，他不着痕迹地把小黄往身后藏了藏，说道：“谢伯伯，馋鸡......呃......嗯，比较挑食，等会儿我再给它弄吃的吧。”
谢衣颇有些遗憾地收回手：“也好。”
闻人羽也看到了谢衣手里拿的食物，同情地看了眼小黄，然后说道：“无异，你不妨问问谢前辈。”
谢衣看向乐无异，问道：“哦？乐公子要问我什么？”
乐无异想了想，说道：“那个，我是个再肤浅不过的人，觉得什么好就要什么，觉得什么有趣就学什么，从来不会想太多。对偃术也是一样。小时候我不喜欢学剑，又偶遇了一个偃术高人，他送了我一只偃甲鸟，那鸟跟活的一样，我觉得很了不起，才下定决心要学习偃术。但是，等学会之后，我又要用偃术去做什么？这个问题，今天之前，我竟从未想过。”
谢衣看向他手中的偃甲鸟，乐无异挠了挠头，递到他面前。
“这是我仿照着做来传信用的。”
谢衣接了过来，手一动，另外一只偃甲鸟出现在了他手上。
乐无异呆住了。
闻人羽问道：“无异，你送给谢前辈的？”
“没有......”
谢衣笑道：“好孩子，你都这么大了。”
闻人羽也愣住了：“无异，你刚刚说的送你偃甲鸟的偃术高人，竟是谢前辈？”
乐无异回过神来，单膝跪地：“谢伯伯，您对我有半师之分，请受我一拜！”
谢衣伸手扶他起来：“何需行此大礼，何况我也并未真正授你技艺。”
乐无异起身说道：“不，要不是您，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学偃术，一辈子都不知道做偃甲有多开心！谢谢您，真的！”
谢衣岔看着认真无比的少年，没再说什么，转而问道：“刚刚你可是想问我为何要修习偃术？”
乐无异点点头，说道：“对，能告诉我么？”
谢衣抬头看着月亮，似是在回忆些什么，过了许久方才缓缓说道：“我生于一处苦寒之地，那里距离中原十分遥远，植被稀少，六月过后便严寒封冻，举目只见一片荒凉。因为气候恶劣，我们族中有许多人罹患恶疾，病痛缠身，盛年夭亡。自出生起，我日夜目睹的，便是如此景象。”
乐无异有些惊讶：“世上居然有那样的地方？那些人太可怜了。”
谢衣叹道：“你说得对，大家都太可怜了……所以我自小便想，有没有一种方法，能稍微帮帮大家？于是我开始研习法术。后来，我遇到了我的恩师。”
“谢前辈的......师父？”
乐无异很是好奇：“谢伯伯的师父，是什么样子的？”
谢衣看着月亮又陷入长久的回忆，再开口时多了几分骄傲：“我师父——他是个异常出色的人。无论修为、智谋、胆识抑或担当，于我看来，即便时至今日，仍不作第二人想。就如这高天孤月一般……遥不可及、如冰如霜，却又独自照彻漫漫寒夜……”
乐无异问道：“谢伯伯很尊敬那位师父吧？”
谢衣点头：“是啊……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我一生都无法忘怀……那个时候，我被人领着，走过长长的甬道，走到他面前。他静静看我一眼，然后问我——为什么要学法术？那年我只有十一岁，比当初的你稍大而已。我说，我学法术，是为了让大家过得好一些......如今想来，那真是个天真得——甚至有些好笑的答案。“
乐无异说道：“不会啊。想让别人过得更好，这不是个很好的愿望吗？”
谢衣笑了笑：“当年他也是如此说。不过，随即他又问，法术再高深，也不过能让一人不畏冰雪。而族中其余不擅法术的人，又该怎么办？”
乐无异无言以对。
“后来，我成了他的弟子。他教授我法术之余，命人传授我一些简单偃术。偃术和法术不同，只要设置得当，常人也能驱策其劳作——而我也由此发觉，这，才是我真正寻求之道。几年之后，我偃术略有小成，开始与他协力制造一座偃甲炉，以供寒冬时节族人取暖……只可惜未及完成，我便离开了故乡。之后那么多年里，除却梦境，我再也未能回去。”
乐无异有些了解了：“原来，谢伯伯是为了族人。”
谢衣露出一抹苦笑：“然而我最终......也没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谢前辈......”
“谢伯伯……”
两人想安慰他一下，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谢衣摇摇头，把偃甲鸟还给乐无异：“说了这么久，还不见你将传信鸟放出，莫误了时辰。”
乐无异一拍脑门：“啊，差点忘了，我这就放它回去。还有，谢伯伯，谢谢你。”
闻人羽见谢衣满腹心事地望着月亮，便拉了拉乐无异，对谢衣说道：“谢前辈，我跟无异还要去收拾东西，便不打扰了。”
谢衣点头：“去罢，天黑路滑，当心脚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1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