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亦护佑少女》蔚咲

8、第八章

　　第二天中午。

　　云黎念及有拍摄任务快速吃完午饭，从食堂出来，转角上了楼道，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找荀元的身影。

　　她站定在理科一班的班门前，看着蓝色的门漆，缓了缓怦怦跳动的心脏。走到窗户旁，礼貌地问窗户里坐着的男孩：“打扰了，我找荀元同学。”

　　沈晖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座位上喝水，突然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抬眼看见扎着高马尾的清秀女孩站在窗外，心下顿时了然，扬起阳光的笑容：“云黎是吧？荀元还没回来。”

　　他看了看黑板上方的挂钟：“应该快回来了。”

　　云黎突然反应过来，是研学游时见过的：“沈晖同学。”

　　沈晖爽朗地笑笑，颇为亲切：“是啊，黎妹子。你们今天要单独出去拍摄是吧？”

　　“啊。”云黎轻轻摆摆手，“不是，就是简单补拍昨天的视频。”

　　云黎话音刚落，脸颊突然被清凉的触感擦过。

　　荀元把一瓶矿泉水递到她手里，从侧边微微弯下腰来看她：“在说什么呢？”

　　“噢，没什么，我在等你。”云黎诚实地回答，她看看手上多出来的未开封的矿泉水，又看到他手中一模一样的蓝色瓶子：“谢谢。”

　　荀元没忍住抬手揉揉她的脑袋：“走吧。”

　　沈晖看着荀元的动作，对着他做了个酸倒牙的动作。

　　荀元没理他，走在云黎身后，背过身对沈晖潇洒地挥挥手。

　　沈晖看着两人般配的背影，嘀咕：“啧，这小子… …”还敢表现得再明显点不？

　　两个人下了楼梯，去设备室取了摄影的索尼相机，又转到学校的花园里。

　　好在今天也是晴朗的好天气，微风习习，不影响拍摄。

　　云黎轻松地调试好了摄影所需的模式，把它架在三脚架上。镜头画面上，垂柳蓬茸的枝条轻轻摇曳在风中，像女孩的柔顺长发，有些长条的落入了池塘中，沾染些湿意。

　　荀元站在一旁看着她，心中默默记下她调试相机的步骤。

　　“明白了。”他信誓旦旦地说。

　　云黎站起身来，目视远处的荷塘柳树，心里略有踌躇。说一晚上就能忘记曾经所经历的，就能直面心底的阴影，是不可能的。

　　但是——不想辜负荀元的好意。

　　荀元似乎并没注意到她的纠结和不安，就像平日一般随意而自然，长指比划出长方形，比作镜头的模样，架在自己的右眼上，单眼睁着看向她：“请问，我的模特准备好了吗？”

　　云黎知道，他知道的。

　　知道她面对镜头时的抗拒，知道她内心难以逃避的惶恐与忐忑，知道她的犹豫不决… …哪怕，这一切也许在旁人看来只是莫名其妙，矫揉造作之态。

　　可是，他依然没有提疑，没有去揭开她心里所隐藏的畏怯一面。

　　他只是，只是选择理解她的反常，只是选择打破她的沉重，只是在夜晚的巴士里用轻松的玩笑令她放下戒备，只是让自己向前迈了一步接触了从未接触的领域… …

　　只是，像现在这样，自然而然地，同她一起面对… …

　　所以，她为什么不能，尝试着也向前迈一步，去改变自己畏缩不前的胆怯呢？

　　于是，她也看向他，微微一笑：“当然，我的摄影师。”

　　也许，当一个人深陷曾经的泥沼时，一遍遍地提醒她，你曾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反而令人难以逃脱循环的回忆折磨。当沉默地正视她所经历的，顺遂自然地与现在的她相处，彼此才能有所前进。

　　在荀元的拍摄下，云黎完成了自己的简介视频，虽然她的嘴角仍有些僵硬，她的视线里仍然有几秒在下意识间被昏暗占据。但是，确实是一次画地为牢的突破。

　　拍摄顺利结束。

　　两个人从相机中调出成片，看了一遍。

　　“哈哈哈哈。”荀元不可抑制地笑她有些木讷的脸，僵硬的嘴角：“云黎同学，我是欠了你钱吗？”

　　“… …”云黎羞耻地捂住画面：“别笑了，我已经很努力了好吗？”

　　荀元适可而止，止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像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大白兔奶糖来，扔进她怀里：“这是奖励。”奖励你克服自己内心，成功完成了拍摄。

　　“噢，谢谢。”云黎手忙脚乱接住小小的奶糖。

　　“回去吧。”

　　“嗯！”

　　至此，拍摄任务正式告一段落。

　　紧张筹备的奖学金颁布会也在几天后的星期六正式召开。

　　礼堂的展台下，莘莘学子济济一堂，教育局领导和学校老师坐在最前排的位置，除此之外到场的，还有部分来自各行各业的彬彬有礼的知名企业家，此刻已经落座就位。还有专业的摄影师，多方位架着摄影机全程录影。

　　展台上，搭建着面前摆满鲜花的正式桌台。三个主持人站在桌台的后面，都穿着修身的礼服。

　　荀元化了淡妆，眉目更加立体。西装革履，身穿剪裁得体的黑色标准双排扣西服，内嵌干净如洗的白衬衫和黑色的领带，一副丰神俊朗而风度翩翩的模样，引得台下万千少女心扉悸动。

　　他肩脊挺直，站在两位亭亭玉立的晚礼服女孩之间，轻点话筒，确认没有任何故障，又将嘴唇轻靠近话筒，进行简洁的试音：“大家下午好。”

　　磁性的声音穿循礼堂的每一个角落，台下的气氛瞬间被他带动，一时之间激动的惊呼声尖叫声四起：“好帅啊！荀元！”

　　钟皎星星眼：“我想变成那个话筒！”

　　沈晖啧啧感叹，摇头：“人模人样。”

　　作为即将被颁奖的云黎身上斜戴着一圈红色的绶带，端正坐在前排特殊席位。不知为何荀元只是说了一句话，身后突然一阵轰动，仿若进入了明星见面会，她迷茫地回头。

　　维持秩序的老师大声喊道：“保持安静！”可惜被淹没在同学们讨论声之中。

　　荀元看着台下躁动的气氛，略带无奈地微笑，右手举起食指比至唇边，比了个“安静”的动作。

　　台下的女孩儿们如同被丘比特爱神的箭射中心脏，努力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安静，安静！”转瞬间，会场里乖巧的落针可闻。

　　他薄唇轻启：“尊敬的各位领导、知名社会人士欢迎莅临本校，尊敬的老师、同学们欢迎来到本学年A市一中的优秀师生表彰大会。现在，为大家介绍到场的领导——”字正腔圆，稳重的声音给人以清风徐徐之感。

　　男声和女声依次说着自己的主持词，颁布会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介绍到场的领导和来宾——

　　教育局领导和校长致辞——

　　代表学生发表演讲——

　　按照年级顺序为获得表彰的老师学生颁奖——

　　经历了两个多小时的漫长等待，终于到高二年级组颁奖。年级主任穿着大号西装，站在展台上，念着获奖的学生名字。

　　被念及名字的云黎从侧旁铺盖着大红色地毯的楼梯上，慢慢地走上展台，脊背挺直地站在她的位置上，台下有好几个机位正对着展台。

　　云黎下意识想低下头躲避摄像头，但是，她转念一想，还是决定不再逃避。

　　以避免紧张，她不正视摄像头，而是看着台下坐着的一片学生，有的人目光显露艳羡之意，有的人是不甘的沉默的垂首，也有人对此持无所谓的态度… …姿态各异。

　　待到全部高二领奖学生站立完毕，由校级领导逐一颁布奖状。

　　云黎尊敬地两手接过奖状，半鞠躬：“谢谢老师。”

　　领导慈祥地微笑着看她：“继续努力。”又走到下一位同学面前。

　　云黎低头观察这张摸起来质感细腻平滑的奖状，最上面有显眼的金色“荣誉证书”四个大字，下面写着：“云黎同学：在201x—201x学年中被评为‘优秀学生’。特发此证，以资鼓励。”

　　她心里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不可否认，有微微的自豪感。

　　一种被认可的感觉，真的很好。

　　继而，获奖学生和领导一同拍一张合照。

　　荀元不着痕迹地看了云黎一眼，见她应是无碍的样子，放下心来。

　　一切就在按部就班的进程逐渐拉下帷幕，在荀元说出：“本次优秀师生表彰大会完满结束”后，所有人有序离开会场。

　　因着今天是星期六，无需上晚自习，颁布会结束后，就可以离开学校了。

　　荀元还有许多后续收尾工作，暂时不能离身，对着云黎比了个“你先走”的手势。云黎在展台下遥遥对他点头示意。

　　云黎手捧着奖状本想先行离开，却被班主任叫住，说是班级里还有些事没有处理。于是云黎只能又半途折回班级里，解决了班级未竟之事。

　　看了看时间，已经傍晚六点了。

　　她犹豫着，想着再回礼堂看看荀元那边的工作是否完成，如果结束，可以一起回家——

　　这么思索着，她把奖状和绶带放进书包里，慢慢踱步返回礼堂。

　　今天的天空真好看呐，她想。

　　云黎的心情很好，怀着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欣赏着云霞成绮的景致。想要踮起脚尖，安上小仙子的翅膀飞到云间跳舞。

　　她转过高大建筑的转角，一眼就看见了远处荀元的背影，他已经换回了常服。太好了，他还没走。

　　云黎正想过去，却看到了荀元面前低着头脸颊微红的女孩——是今天和他一起主持的女孩之一。云黎默默又停下了脚步，眨眨眼睛，不知为何自己突然难以挪动半步。

　　她站在角落，在他们俩看不见她的地方，默默听着不远处传来的细碎的声音：

　　“喜欢”、“可不可以”… …

　　这… …是在告白吗？